早有宫女在门口候着,见盛南晴来, 引着她到了明间外,“盛常在请稍等, 容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盛南晴颔首,微笑道,“有劳了。”
那宫女快步进去了,珠儿递来一块干净的绣花帕子, “小主,擦擦汗吧。”
盛南晴接过擦了擦,见珠儿有点紧张的脸色,低声笑道,“你别紧张,等会儿站我身后就成。”
珠儿点点头,但难免还是有些忐忑,这短短一段时间内,自己见到了皇帝、皇后,这会儿还能见到太后。天爷呐,这是多大的造化,以后放出宫外嫁人去了,这番见闻可够她吹上一辈子了!
主仆俩就在门口静静的等着。
这一等,就等了大半个时辰。
珠儿有些慌了,压低声音道,“小主,太后娘娘这是?”
“沉下心,继续等。”
盛南晴淡定的站着,大脑却是飞快的运转起来。
据她所知,这位柳太后挺佛系的,景帝一册封皇后,她就把掌管六宫的权力统统放给了许皇后。从此不再插手后宫事务。除了妃嫔们每月初一十五会来请安以外,其余的日子,她就拜拜佛、念念经,隔三差五让公主皇子来陪她玩,可以说是很逍遥自在的养老生活了。
像是这种突然召见妃嫔的行为,简直是屈指可数。
所以……太后突然召见自己,是为什么?
因为自己跟仪嫔的小矛盾?还是因为冷宫的赵太妃?
盛南晴比较倾向于后者。
心里不免越发好奇起来,这太后跟赵太妃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约莫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里间总算有动静了。
来请的是万嬷嬷,乍一见到盛南晴的时候,心头略有些惊讶,面上却是不显,皮笑肉不笑的说,“让盛常在久等了,太后她午睡刚醒,下头的人也不敢贸然打搅太后安睡。这不,太后醒来,听说你一直在门口候着,就叫老奴请你进去了。”
大概是睡过了皇帝,涨了见识,盛南晴这次见到万嬷嬷,远没有当初的拘谨。她微笑着颔首道,“有劳万嬷嬷了。”
万嬷嬷在前头引路,盛南晴进了内殿。
只见黄花梨木的雕花靠椅端坐着一中年美妇,只见她上身是暗青色银线团福如意锦缎长袍,圆髻上只简单插着一支白玉寿桃簪,容貌端正,圆圆脸一团和气。
在盛南晴看来,太后是位很端庄很有气质,且风韵犹存的漂亮阿姨。如果说赵太妃是一朵清溪边静悄悄开放的水仙花,那太后就是御花园里雍容大气的牡丹。
啧,先皇真是好福气!
“嫔妾初月阁常在盛南晴拜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好,你坐着吧。”太后颔首,一口字正腔圆的官话很好听。
盛南晴乖乖坐下。
柳太后一边说些场面话,一边打量着盛南晴的模样。
总的来说,基本是你问我答的模式——初次见面,盛南晴也摸不准柳太后的脾性喜好,只能多听少说,比较保险。
来回聊了一会儿,柳太后总算抛出了她叫盛南晴来的目的,“听说你跟冷宫来往密切?”
盛南晴心头猛地一突,赶紧起身请罪。
柳太后见她这紧张的样子,说道,“看把你吓的,哀家也没说怪你,坐着吧。”
盛南晴抬头看向柳太后,见她脸上并无不悦,这才重新坐下。
“赵太妃她……还好吧?”柳太后问。
“回太后,一切都好。”盛南晴沉吟片刻,又道,“嫔妾在掖庭当差时,周嬷嬷对嫔妾多有照拂,后有幸得见赵太妃。”
柳太后听到她这话,轻轻笑了下,“她这人眼界高,寻常人入不了她的眼。她肯让你经常往冷宫去,足见你是得了她欢心的。”
接着,柳太后又问了些关于赵太妃的生活小事。
盛南晴一一回答后,心底估摸着这次对话差不多该结束了吧,哪知道柳太后突然来一句,“她身边只有周嬷嬷陪着,难免孤寂,你若得空就多去陪陪她,说说话解解闷也是好的。”
盛南晴一怔,按照以往看过宫斗剧的套路,太后这是要自己监视赵太妃?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柳太后眸中笑意更深,“哀家的确是想通过你多知道些她的事,你放心,哀家不会害她的。”
盛南晴有些赧色,讪讪笑道,“太后仁厚心善,嫔妾哪敢用小人之心揣度。”
听着她这句恭维话,柳太后轻笑了一下。
盛南晴见聊得差不多了,正准备起身告辞,太后老人家又猝不及防的说道,“时辰尚早,你下午可有空闲?”
“……有的,有的。”
“那你留下替哀家抄一卷《观无量寿经》吧。”
“???”
盛南晴深吸一口气,面上笑的情真意切,“能为太后抄经,真是嫔妾天大的福分。”
内心却是在哀嚎:啊啊啊啊啊,这对母子怎么回事,这么喜欢让人抄书吗!
作为一个懒癌晚期,她只想天天混吃等死咸鱼躺——她真的不爱写字啊,一点都不爱啊!
吐槽归吐槽,该抄的书还是得抄。
八千多字抄完,盛南晴感觉自己的胳膊已经废了。
柳太后看了一遍她的字,夸了两句,总算肯放她回去了。
盛南晴按捺住内心狂喜,恭顺道,“那嫔妾退下了,下次再来给太后请安。”
柳太后朝她点了下头,又指了下她身后,“你为哀家抄经,这些都是赏你的,一并带回去吧。”
盛南晴回过头,看到一托盘累着的绸缎,还有一托盘的白花花银锭——太后真不愧是太后,出手就是大方!
抄书,值了!
金钱的力量顿时让她的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痛了,又给太后吹了一通彩虹屁,她就美滋滋的退下了。
万万没想到——
才刚转一个身,外面就传来一声响亮细长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盛南晴背脊一僵。
来的还真巧哈……
万嬷嬷看着她那纠结的神情,“小主再坐一坐?”
盛南晴摇摇头,“不了不了,我已经打搅太后许久了,就不打搅太后和陛下说话了。”
她带着珠儿径直往外走去,一出门,正好看到一袭玄青色团龙纹锦袍的景帝往这边走来。
四目相对,仿佛有电流穿过。
盛南晴赶紧低下头,退到一旁福身请安。
景帝大步走过来,到她面前的时候,脚步定住,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你怎么在这?”
“是太后叫嫔妾来的。”
“嗯。”景帝瞥了一眼她身后那些赏赐,浓眉微挑,“看来母后挺喜欢你的。”
“是太后仁慈心善。”盛南晴道,“陛下,你快进去吧,太后还在里面等着呢。”
景帝眯了眯黑眸,“你在赶着朕?”
感受到头顶那道突然变得锐利的目光,盛南晴小心肝一颤,“不敢不敢,嫔妾只是想着太后肯定想快点见着陛下你。”
景帝轻哼了一声,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盛南晴稍稍松了口气。
“你在这等朕出来。”景帝撂下这句话,就大步往殿内走去了。
盛南晴,“???”
大佬,你娘亲今天已经让我等了快两个小时诶,你还叫我等?他喵的还是同一个位置站着!真不愧是亲母子。
好在景帝没有让她等太久,大概一刻钟后就从殿内出来了。
见到盛南晴那张秒变笑容的小脸,景帝的唇角不动声色的扬了一下,“朕叫你等着,你不乐意?”
“不不不,嫔妾乐意,乐意之至,能多跟陛下说句话,多看陛下一眼,嫔妾心里不知道多欢喜。”她感觉自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是吗?”
“是啊,嫔妾不敢有半句虚言。这几日陛下没去嫔妾那,嫔妾真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求求大佬别再问了,她真的编不出了,牙要酸倒了。
景帝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那双清凌凌的眼眸,语气中带着一分戏谑,“既然你这般想朕,何不邀请朕去你那里坐坐?”
盛南晴一怔,旋即道,“陛下,你现在有空的话,去嫔妾那坐坐吧?”
景帝没有立刻答,只是拿起她的手看了看。
细长白嫩的小手,根根纤细葱白,宛若玉雕。
盛南晴觉得莫名其妙,难不成这皇帝还是个手控?那他该看他自个的手呀。
不一会儿,景帝宽厚的大掌直接包裹住了她的小手,带着她往外去。
“皇上起驾初月阁——”
寿康宫殿内。
万嬷嬷看着案几上只喝了一口的君山银叶,又听到外面那唱和声,笑着对柳太后道,“这位盛常在运道好,陛下请安从来都是凭心意来的,谁曾想这回儿正好被她碰到。”
柳太后漫不经心的翻着盛南晴刚抄的那本《观无量寿经》,温声道,“你以为哀家留她抄经是为何?”
万嬷嬷愣怔片刻,旋即反应过来,面上闪过一抹讶然,“太后,你这未免也太抬举她了。”
“抬举归抬举,也得她自己争气,能让皇帝念着她。你忘了采萱那孩子刚进宫时,几乎日日都赖在我这里,就是为了等皇帝。可你看皇帝可曾有一回搭理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