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罚娴妃,哀家无话可说,只是哀家有句话要提醒皇上,皇上可想过娴妃为什么要跑瑶华宫?”
戚渊表情清淡,顿了一会才启唇:“母后说为何?”
东太后最讨厌的就是戚渊这副样子,她以前觉得戚渊这是木讷,她与他说话,他总得思索片刻才缓慢开口。
后面见识了戚渊攻陷京城,见识了戚渊与群臣说话,她就明白了戚渊这是故作木讷,对着他不感兴趣,不想费精神的事他就是那么一副态度——
说是思索片刻,实则是漫不经心,对于认真拿事与他商谈的人而言,这就是一种侮辱的戏谑。
“娴妃是陛下唯一的妃嫔,而瑶华宫已经不止一次传出风言风语。”东太后表情肃然,“皇上到底如何看待瑶公主,打算把她放在什么位置,她年岁不小若是陛下把她当做亲女,哀家为皇太后,该为皇上分忧替她挑选一户合适人家。”
说来真巧,戚渊昨日才说乐岫该嫁了,今日东太后也来道乐岫该嫁了。
“朕未曾把她当做亲女。”
东太后一怔,没想到戚渊会反驳这一句。
“哀家以为皇上允许她称陛下父皇,因圣慈太后对她有几分父女情分。”
“朕会有自己的皇女,她……”戚渊嘴角微勾,面上浮现一个清淡的笑,“做不成的朕的女儿。”
“的确不能乱了皇家血脉。”
东太后一字一句,刻意不让话题歪到戚渊对乐岫有心思上,但瞧戚渊的表情,东太后心中有些没底。
“那婚事皇上如何看?瑶公主既然到了年纪,自然不能常在宫中居住,免得让人觉得咱们皇家苛待了她。”
“朕昨日问了她,她说她想留在宫中。”
东太后眉心直跳,她就知道乐岫不是个善茬:“她怎么能一直留在宫中,皇上可要仔细想想,莫做了丑事让人笑话!”
丑事?
听到东太后刻薄的词,严忠抬了抬头,见主子表情漠然,不像是被冒犯才安下了心。
“母后说的丑事是指何时?”
“皇上自己知道!皇上不喜娴妃,哀家能懂,也不会逼皇上往惜花宫去,但瑶华宫,陛下还是别去了,大万重礼义廉耻,皇上是万民表率,莫做一些让人指脊梁骨的事!”
开了腔,东太后就收不住,看着眼前自小养在她身边的戚渊,“皇上你从小就是寡言的性子,哀家知道你是事事心中清楚但不愿说出来,你切莫在这件事上犯浑了。”
“母后说的犯浑指的是什么?”
乐岫刚找回来的时候,朝中议论纷纷,不乏有人说乐岫是圣慈太后给他养的童养媳,那时东太后对乐岫的存在并不在意,现在倒是变了。
戚渊光装糊涂,东太后盯着他看了半晌:“那日大佛寺陛下夜访就是冒失,瑶公主从小生在乡村,又是圣慈太后养大,哀家不相信皇上忘了,圣慈太后曾经是如何对待皇上,又如何逃出宫中。”
当初戚渊要追封生母的时候,东太后就强烈反对。那女人算是什么东西跟她平起平坐,但任她怎么说,戚渊都没改追封。
如今再提,东太后仍然心中愤然。
“莫不是皇上觉得养恩比不上生恩?哀家说这些话都是为了皇上,为了大万,瑶公主配不上陛下,由媛贵人教养,她的想法一定与媛贵人无异,皇上不要一时被花迷了眼,再让皇家闹出当初的丑事。”
圣慈太后在东太后眼里一直是当初的媛贵人。
东太后说完等着戚渊反应,但见他依然神色淡淡,深邃的眼虽然看着她,但又像没把她看在眼里。
“皇上!”
“母后的话,朕会仔细思索。”
戚渊看向一旁的严忠,“替朕送母后回慈宁宫。”
“喏。”
严忠弓腰,请东太后离殿。
“哀家再提一句,有前车之鉴,皇上不可动心,免得引来无尽麻烦。”
东太后肃面重重地又提醒了一句,只是她没想过有些人就喜欢尝旁人都说不好的美食,喜众人不让他做的事。
再者不可动心,要是已经动心了又该如何办?
总不能把心剜掉一块。
作者有话要说: 十更结束=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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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严忠离开瑶华宫没多久, 又来了瑶华宫一趟,要了瑶华宫损坏物品的单子,而没过多久就听着他拿着单子去了惜花宫。
“父皇真好。”
乐岫正吃葡萄呢, 甜滋滋的葡萄剥了皮,一口一个。
“御膳房送的葡萄还有多少, 拿过来本宫洗净了,等会严公公来了, 带去孝敬父皇。”
后宫闹腾的那么厉害, 她再去戚渊那里太过,只有托严忠送上她的孝敬。
严忠在惜花宫耽搁了不少时辰,主要是戚渊吩咐让娴妃双倍赔偿在瑶华宫砸坏的东西。
能被乐岫摆在瑶华宫大厅的东西当然都不可能是俗物, 娴妃虽然是个不差银子的主, 但也只是个小富。严忠每件物品都算的分毫不差, 严格的按着两倍来赔。
娴妃听到严忠说那几株牡丹花也要从惜花宫拿了珍品去赔, 气的喘不过气。
“严公公何必那么咄咄逼人, 那花本宫是踩了还是捏了,不过是几多花让本宫一不小心绊倒在了地上。”
娴妃药膏敷着脸,略青的药膏,发红的眼眸把她的脸衬的凄惨无比。
严忠想过娴妃会有那么一天, 倒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那么早。不是受其他嫔妃的排挤,而是被乐岫一人就给收拾了。
“奴才也是按着陛下吩咐做事,这赔偿是陛下下的圣谕,奴才做不了主啊。”
“陛下怎么会如此对本宫。”
娴妃唇色发白,早知道知道戚渊登基她就一头撞死, 也就不用受这样的侮辱。
“娴妃娘娘,这赔偿不是无故,若是娘娘不砸,又怎么会要赔。”
严忠说完,看着娴妃的神情就知道她没听进去。对于这种从小没吃过瘪的贵女,恐怕往常就是欺负了人,也是看那人畏惧她的家世不敢气恼,甚之夸她真性情,更用劲的讨好她。久而久之,就觉得除了自己别人都没脾气,也觉得自己做错的事都不是错事,别人都该体谅。
这种人临到失去了优势,才能明白什么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从娴妃这里拿了东西,严忠一样样的搬回了瑶华宫。
乐岫备了茶水点心让他休息,直接让身旁的几个大宫女去清单子。
“殿下客气了。”
“严公公才客气了,每次严公公来都不是空着手。”
乐岫笑脸盈盈,接过严忠递过来的红木盒子微愣,打开之后脸上的笑意更甚。
严忠见状,都有些记不清乐岫原本的样子,现在的乐岫处事周到,知道进退,更重要的陛下对她不同的态度。
盒子里没放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有一套蓝碎花的衣裙,还有几根素银簪。
回想他回报陛下,说乐岫看碎掉的东西快哭出来的样子,陛下发笑的神情,严忠道:“殿下幸好没有落泪。”
“严公公何出此言?”
“奴才与陛下回报说殿下看碎瓷器差点落泪,陛下言‘她哪有那么多泪水’,然后就吩咐奴才把这盒子送来,说让看看殿下是哭还是笑。”
乐岫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戚渊的意思。
要是她是怕他把她嫁给傻子,看到这身衣服她自然想到戚渊要把她赶出宫,自然就会哭;要是她根本不担心这事,看到衣服只会想到戚渊要带她出门玩,就会笑。
乐岫表情纠结,她现在哭还来得及吗?
她实在不知道戚渊这个试探是想看她哭还是看她笑,看样子她真把舔干爹想的太简单,以为须拍马就吃香喝辣,现在看来还得修心理学,琢磨对方的心思,达到对方的预想期望。
等着严忠带着她的孝敬回了戚渊身边,乐岫没再从那边听到什么风声,猜想自己的反应应该戚渊是满意的,才放下了心。
惜花宫被禁军守着,整个后宫都比平时静了许多。教乐岫的老先生见着了乐岫的书房摆着埙,不知道哪来的浪漫想法,开始教乐岫吹埙。
埙的调子古拙苍茫,乐岫听着倒是喜欢,只是埙到了她嘴边,就成了不成调的哼哼。
老先生也不嫌弃,每日鼓励她吹奏,与她讲魏晋时候的文人风韵。
被鼓励着,乐岫连午觉都睡得少了,连着几日都沉浸吹埙,导致戚渊见着她的时候觉得她的嘴大了一圈。
“嘴怎么了?”
戚渊平日里不在乎这些小细节,偶尔见着身边的人躲躲藏藏,不明其意,后来是严忠也有那么一次,他才知道他们是脸上长了痘,觉得容貌不雅,所以才躲躲藏藏。
但在他眼里根本看不出长了几颗痘的脸与他们平时的脸有什么不同。
严忠后头也察觉了,知道掩面反而让戚渊看着多余,吩咐宫人该怎样就这样。
但今天戚渊看着乐岫白皙的脸颊,自然而然就注意到了她肿起来的唇,就像是嫣红的口脂抹出了边界,晕在了唇角。
不过却不丑,嘟起的唇像连遮蔽的嫩叶都没了,只剩了盛开着等着人采撷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