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剪子放下,结果帕子立马裹住了方长霆的手指,有些心虚的说:“我以为我的女红够好,拿剪刀的小事应该也会做得好的来着。”
方长霆觉得,温软真的每日都在挑起他的怒气,每每他觉得他气消了,她又能轻而易举的勾起他想要见血的冲动。
每次惹他到极怒之时,他都迫不及待的想要醒来掐死她。
*
第二日一早,安排好了石校尉和月清的该做的事情,温软还是不放心的再三嘱咐后才和宋大夫人出了门。
没有了絮絮叨叨,永远讲不完的话,方长霆觉得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有人进来给他喂药,给他进食,但却无人说话,人走了之后,这屋子又继续静悄悄的。
无声无息,他就真的好像身在了一片都没有的荒芜黑暗之中。
慢慢的,昏迷中的方长霆,额头上冒了薄薄的细汗,没有任何知觉的情况下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方长霆身体上的毒性未解,偶尔会致使全神麻痹,昏迷之中即便是意识清醒,也感觉不到丝毫伤口上的痛意和痒意,更感觉不到冷暖。
越来越安静,安静到他连屋子外边的风声都听不到了。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却感觉到了自己的意识,就好像……他像是死了,灵魂脱离了身体一样。
随之又感觉自己正在坠入深渊之中,想要伸出手拉住什么,但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手。
一股无力又绝望的感觉攀爬上了心头。
方长霆不是神,只是□□凡胎的人,纵使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纵使他断过头颅都未曾怕过,但他现今却还是慌了
有种彻底陷入了昏迷,永远感知不到外界,再也醒不过来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却恍然经过了沧海桑田,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随后关上门,紧接着是一道软软的却带着颤意声音。
“外边好冷好冷,果然还是屋子里边暖和。”温软抱着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刚刚在外边,为保持该有的风度,她冷得发抖都没有做出失礼的动作。
月清把新的暖手炉子拿了过来,递给温软。
“王妃,你要是冷,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应该多听奴婢一句劝,多穿一件。”
温软接过袖炉,捂到怀中,牙齿打着颤的说:“能多穿我还能少穿不成,若不是要维持王妃的形象,我出去早裹成球了。”话落,又咬牙切齿的多加了一句:“这该死的形象。”
月清:“……王妃,你已经不是伯爵府大姑娘了,你是骁王妃,注意形象。”
温软再次气哼:“该死的形象。”
月清默。
自家主子偶尔会有几日脾气暴躁,她能理解。
听着这些声音,方长霆的眉头慢慢的纾解了开来,意识开始松散,疲惫之意渐渐的加重,最后睡了过去。
*
温软的小日子来了。
因上一次的小日子是在赶路中度过的,没有休息好,又风餐露宿,更吹了风着了凉,所以这一次推迟了好几日,而且以往都只是有一些痛意而已,但这一次却是痛得她起不来身,不仅肚子痛,连着腰也跟着痛。太医开了药,也不见痛意有所减缓。
夜深,温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但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都抱着肚子痛苦得细细呻I吟。
方长霆恢复意识的时候,便听到了这些声音,起初他以为她是做了噩梦,但呻.吟声未曾间断,让他起了疑心。
她这是怎么了?
中毒了,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声音细碎,却很清楚的听得出,她似乎很痛苦。
都叫成这样,人都死哪去了?!
方长霆想要怒斥那些酒囊饭袋是干什么吃的,但是声音到了嘴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也出不了声音。
不久,就听到了外室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昏迷多日,早已经可以靠着脚步声来分辨是谁。
这细微的脚步声是温软那个丫鬟的。
月清走到了温软的榻前,轻声喊了几声“王妃。”
温软睡得不安稳,月清喊的第一声她就醒了,刚刚睡醒,声音软糯中带着一丝哭腔:“怎么了?”
听温软的声音,方长霆就可辨出她确实很难受。
“王妃,若不然到隔壁房睡吧,那儿的床比较软。”
温软吸了吸鼻子,“隔壁房还没有这暖和呢,我就是手脚有点凉,肚子有点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日格外的冷,即便屋中烧了地暖,也盖着厚实的被子,但她怎么也捂不暖手脚。
月清起身:“冬蓝里边的水不够热,我去烧一壶热水来。”
“这么晚了,就别折腾了。”
“奴婢很快就回来,王妃先歇着。”说着出了外间把衣服披上,而后出了门。
屋子中两个病人,自然要有人守夜,所以月清便宿在了外间。
不一会,月清提着烧开的水回来,倒了半杯冷水,再倒了半杯热水端过来给温软。温软喝了两口,也好受一些了。
“给殿下也喂些水。”
自从温软来了之后,方长霆一次都未觉得渴过。
月清喂完水之后,走了过来,和温软说:“王妃,何不和殿下同床,床榻那位置的地暖似乎暖很多,且殿下伤口结痂了,不怕碰到。”
原本还在思索温软死否生病了的方长霆,听到月清这么一句话,登时一惊。
这丫鬟主意竟都打到他的身上来了!
温软没多想,裹着棉被下了塌,往大床走去,走到了屏风后,感受了一下,才惊诧道:“好像是真的比我睡的地方暖和了许多。”
知州府不比王府,条件自然差了许多,方长霆这屋子还是除了主屋之外最好的房子了。
虽然暖和,但想到月清说的同床共枕,脸有些烧,溜回了自己的塌上,继续蜷缩成一团。
“王妃?”
温软小声嘀咕:“殿下身子冷,靠近了会冻人,且他应当都差不多有两个月未曾沐浴了,有味……”
月清:……
被彻底嫌弃的方长霆:……
他发誓,醒来之后不弄死温软,他就先弄死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快醒来了~
第10章 送护心镜
方长霆昏迷的第五十天。
“殿下到底会在何时醒过来?”被小日子折磨了两日的温软,脸色差了许多,但还是想知道方长霆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
赵太医和其他两位太医都轮番诊治过来了,斟酌了片刻,才说:“殿下的身上的伤也已经慢慢的愈合了,只是内伤需要调养和那余毒需要时间排除体外,至于殿下何时会醒,这实在是说不准,这主要还是得看殿下想要醒来的念头有多强烈”
方长霆:……
他想醒来的念头有多强烈,还有谁比他更清楚?这几个老东西竟会一本正经的胡诌。
方长霆大约从温软的口中大约听了自己昏迷的天数,自己也顺着数了一下,自是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少天,若是按照上一辈子的时间来算的话,距离他离醒来还有十七日。
四年他都等了,还差这是十七天吗?
温软叹息了一声,“真希望明天殿下就能醒过来?”
方长霆心底沉默了下来。
他也想。
温软送走了太医,坐到了床边,看着床上的人。
许是近来不仅仅只是喝米汤了,也喝些熬得极烂的肉糜小粥,所以才没有继续削瘦下去,不至于瘦骨嶙峋,只是真的太瘦了。
“也罢,你不是想要报仇吗,但好歹也得醒过来才能报仇呀,你现在的状态肯定比上一辈子的好,可为什么就是还醒不过来,难道真要等到同一天才能醒过来?”
温软站了起来,把帐子放下,丝毫没有察觉到被子底下的手指略微的动了动。
出了房外发现停了雪,天气似乎好了许多,但是温软很清楚,再过五六日会连着下两个月的大雪,而通往金都的都是山路,被雪所掩埋,更本无法前行。
大雪随之而来的是大灾,多处百姓的房屋在深夜崩塌,也有许多人熬不过这冬季被活活冻死,原本才平了叛乱的稷州又一次重创。
因这事情严重,而且骁王也在稷州,所以温软那时也比较关注稷州的事情,但对于当时是如何应对的,她完全不知道。
现在她有两个选择可选,一,自私一点,视若无睹,二在自己的范围内出一出力。
温软想了想,还是觉得第二个选择靠谱,她能有幸重生,应该是没做多少孽,积了许多世的福德才能有一次重来的机会,所以还是继续范围所及的积德行善吧。
温软寻了一个理由让宋琅去安排这些百姓,而这个理由,无外乎还是未卜先知的梦境。
“王妃是说,这几日一直在做同一个梦,梦到发生了雪灾,百姓遭难?”宋琅听到温软的话,微微拧起了眉。
温软点头。
宋琅无奈的笑了笑:“王妃多虑了,稷州下过最大的一次雪,也是持续下了一个月而已。”
温软表情严肃,没有半点的玩笑之意,“之前殿下出事那日,我也做了一个梦,故才会赶来稷州,而这次的梦境也是和上一次一样的感觉,这次恐怕并不只会下一个月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