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欢的娘亲这一生本分老实,为人、妻是为榜样,自然更多的是委屈孩子,她对娘亲的概念不止是亲情,或许那是家吧,她是想念家的味道。
小时候不觉得,越长大越有眷恋。但那个家,她也是不愿意回去的。太多苦涩与心酸。
她扶了扶额头前额,吩咐道,“萍儿,方才我看桌上的香料没了,明天你去苏绣坊去买些安神定心的香料来,我近日总觉得心神不宁。”
苏绣坊最出名的自然是苏绣,枝枝却也知道他们同时卖着香料,只是夫人平常不大喜欢熏香,她藏着心事没问,给裴玉欢洗脚的萍儿开心应了,“好嘞。”
“夫人这是何苦呢?老爷有意求和,这个台阶你怎么不顺着给他下呢?”枝枝皱着眉头劝道,看着自家主子这表现,她也疑惑,也替她难受。
“枝枝,你和萍儿都不是外人,我不怕告诉你们,这不是台阶,这台阶我接了,我爹那边我怎么交代?”裴玉欢知道事情要害,直接道明。
今天肖沣百破例来主动求和,还是两次,她佛了他的面子,这事情的确办的不好。可本着自己的心走,她又不是真的秦子艾,没必要巴结肖沣百。
说多了也就是她裴玉欢对肖沣百没情义,所以无需做那些倒贴的事情。可旁人不这样认为,一日夫妻百日恩,旁人只觉得这个夫人不识好歹,她当然也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从乳母领孩子们走,肖沣百黑着脸出去就预知了这后面的事情,她怎么做都会留人口舌。
但既然恭亲王要来京城,那就是有人替她撑腰了,她怕什么,哄一个不爱自己的丈夫哪有哄自己亲爹有用。
枝枝立刻明白,眼睛一亮,“咱家老爷会替夫人讨回公道的。这样那尼姑也呆不久,还是我们夫人高明。”
萍儿似懂非懂,到底是年纪不够,她挠挠头,“夫人这么办有自己的道理,那夫人能保证老爷还像从前那样听命于恭亲王老爷吗?”
“咱家老爷是三朝元老,圣上都要让着几分,还搞不定我们这个姑爷!”枝枝走过去给裴玉欢按头,她轻柔的按压,欢喜道,“夫人,这回我们这委屈没算白受。”
“不过,也别高兴太早。”裴玉欢浅笑,难怪秦子艾对枝枝器重有加,的确是个一点就通的妙人。
“怎么了,夫人?”萍儿凑过来问。
“眼下,我们不知老爷是否和小尼姑有事,若是无事就当我无理取闹,若是有事,这以后肖府就全我一个人说了算,什么老爷不老爷的,我们都不管他。咱先把家里开支都算明白,以后我们说了算,这次我就先把管账的权利要过来。”裴玉欢想着这事还真得恭亲王回来才能做主。
原本秦子艾一门心思扑在肖沣百身上,自然府里的银子流水都不大操心,肖沣百离家多过在家,这就成就了府里的肖老伯。
要说肖老伯也不算什么坏人,老实没什么坏心眼,本分不过,这些年也没听到惹出过什么事出来。一生为了肖家,也无后人。
枝枝早前就提醒过秦子艾早点将管账的权利拿到手上,秦子艾都没当回事,这回主子主动提出来,她不免有些惊喜,“主子,我见你这么多年为了老爷,没想到如今…这是?”
“还能怎样,想通了呗。”裴玉欢手托着下巴。
以前娘亲总跟她说,权利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她不以为然。在肖府事事都依着肖千冷,没个实权,小三柳卿佩都登门入室了,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别说律法规定娶小妾是要征求正室同意,肖千冷当时带小三回家住起来也不曾问过裴玉欢是否愿意。他这是不把王法放在眼里,也是不把她裴玉欢放在心上。
他们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没多久柳卿佩就刻意在裴玉欢面前表现难受呕吐,明眼人都知道是怀了孩子。
本着接受孩子,接受肖千冷的孩子,裴玉欢意外又欣喜,她选了个好日子让肖千冷到她房内,要商量娶柳卿佩入门为妾,结果一纸休书送到她的房内。
她被休了!
一时间天崩地裂,裴玉欢守了那么久的肖家,守了那么久的肖千冷,全都不要她了。她心灰意冷,想起临嫁前娘亲的千叮咛万嘱咐,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肖家。
后来离了肖府,她失去了希望,想一条白绫结束自己的生命,柳卿佩又给她希望,说是带她去见肖千冷再求求他,谁知道,这一去,她便再也没回去,中毒失去行动力,葬身在那片火红的火海中,烧的她的身体肆意的流脓,烧的她的心肝肠寸断,最后尸骨无存,灰飞烟灭。到死都没死在肖家,连肖家的坟都入不了。
怎能不恨,怎能心甘?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她的真心付诸东流水,她的心像是被掏空的痛,她连死都死的痛不欲生,怎么能容忍他安稳的笑到最后,和那个贱人过一世。
她不甘心!
老天给她这次机会,她裴玉欢一定会珍惜,男人和权利,她选择权利。她要看看肖千冷追求的那种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令人沉迷的,是不是像他那样的冰冷、没有温度的!
“诶对了,枝枝,小千入府多久了?”裴玉欢随口吩咐,“我记得他来府的时候说是没有生身父母,你找人去查查。”。
枝枝低头回忆,这肖千冷是夫人从城西馆领回来的,那里的孩子都是孤儿,哪能知道底细。不过既然夫人执意让查,她没有推脱,却有些为难道,“夫人,小千少爷是城西馆领回来的,我怕不好查,不过我听小河说城外十里铺有个百事通,要不我找人去哪里打听下?”
“嗯,也好。”裴玉欢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跑一趟,“萍儿,收拾了洗脚水就去歇下吧,明早早点去苏绣坊。”
萍儿点头,“是嘞,夫人。”
枝枝看萍儿开心的蹦跶出去,准备给裴玉欢更衣,她道,“夫人也早些歇息吧!”
“你去让小河悄悄的备一匹马,今晚我要去一趟十里铺。”
枝枝讶异,“现在?”
“嗯!”裴玉欢点头。
肖千冷始终是裴玉欢的心刺,她想掌握这根刺,就要多费心力,避免夜长梦多,这事她得未雨绸缪才行。
第4章 疑点
半个时辰过去,小河没来,府里的管事来了。
此人来者不善。裴玉欢端坐在房间,隔着一幕屏风,就能感受到他此番前来是有目的。
此人是肖府的三大管家之一,说起来三大管家长者是肖老伯肖通,但此人是为首最有说话权的管家。他最年轻且最有能力,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先通过他,再到各管家、再到老爷夫人这里。
原本还有一位七品带刀侍卫是负责肖府的安全,可惜那个管三千命不好,去年跟随肖沣百去征战挂了。这个职位一时没人接替,就暂时空缺。
如今,这个大管家突然造访,怕是小河那边办事没办好。裴玉欢理解小河年纪小,很多事情不懂变通,所以她故意不开腔提她想外出的事,道:“闵大总管,这么晚了到我这里是有何事?”
使了眼色让枝枝给闵福拿了张凳子,自己也坐了下来。
肖府的三大管家手中的权利是分衡而治的,谁都不能单一的决定什么事情,只有三人统一好了才能禀报老爷和夫人。
闵福站在门口,渡了几步。夫人醒了,他本下午就应该来拜访的,但是一直听说老爷在,他就等到现在才来。
“叨扰夫人了,”闵福行了个礼,接着说道,“夫人,我来请教夫人一些事情,前些日子老爷准许静安寺的尼姑在家为夫人您祈福,夫人您看您既然醒了,是不是要请法师回去?”
“这事?”裴玉欢松下一口气,这样看来,小河准备晚出的事没被发现。她没多考虑,想随意打发闵福,道:“这件事情既然是老爷准许的,你便去问老爷。”
闵福一听为难,这府里的两位大人岂不是要为难他,老爷说让他来问夫人,夫人让他问老爷,这请法师是要花钱的,夫人老爷不松口,肖老伯又不会给钱,不给钱这尼姑能请走吗?
这事给办的,真是难死人。闵福站起来躬身请求道,“夫人,老爷说这件事关乎夫人的名节,他不方便掺和。请夫人将请尼姑进府一事在见到恭亲王的时候说成是自己找人办的。”
裴玉欢看这事肖沣百考虑的挺周全,既然他想好了退路,怎么不自己来说。是今晚自己的态度不好?的确,饭桌上她确实有见他欲言又止,看来是自己说不出口。
“我们夫人找人?老爷也真是的,也不替夫人想想,保住了名节又怎样,委屈的不还是我们夫人,况且,拿什么理由这么讲?”枝枝急了,少见的沉不住气。
其实也不怪枝枝,肖沣百在这件事上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有点不地道。就算是为夫人祈福请的法师,那也不应该带到家里来。
“枝枝姑娘说笑了,老爷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眼下圣上要分封赏赐,这节骨眼上要出事,可不好办!”闵福一把汗一把汗的擦,替老爷办这事冥想得罪夫人呀!这夜深露凉的,怎么觉得热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