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薛慕仪低低惊呼了一句,脸色却有点红,惊吓中生理性流出了泪水,感觉很丢脸啊。
她垂下头,低声道:“因为再怎么样,还是会害怕。”奇怪了,小兔崽子今天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害怕……贺朝羽不自觉攥紧了手。
薛慕仪又忽然仰起了脸,感激道:“那个时候真是谢谢你了,不过,你怎么会来啊?”
贺朝羽没说话,本来想问出口的“那些人是谁”马上咽到了肚子里。
薛慕仪却好像明白了什么,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定在了他脸上,声音有些惊讶,“呐!贺朝羽,你很担心我吗?”
听到这话,他回过头来,眼神虚虚地落在薛慕仪脸上,却不敢与她的眼睛对视。
“不是。”他声音淡淡的,好像漫不经心,然后默默让开了几步,朝着楼梯下去。
薛慕仪不自觉翘着唇角看着他的背影,偷偷作出个口型来,“小兔崽子。”
这口是心非的别扭脾气啊。
坐在前厅,薛慕仪一直都在等着薛慕淮回来,却都没等到,天色已晚,已经到了饭点了。
门外传来悠长的汽车声,薛慕仪赶紧出门去看看,却不是薛慕淮,而是杜弈怜扶着薛定山从车上下来。
门房从她手中接过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
一见到薛慕仪,她立刻温声道:“睨睨儿,上次看你想吃玫瑰酥,姨娘给你带了玫瑰酥,这家的玫瑰酥干净得很,味道也很不错。”
玫瑰酥?
听到这,薛慕仪的脚步敏感地一顿,随即又仰着脸露出个笑来,“多谢姨娘。”她又抬眼看着薛定山,发现他精神矍铄,却隐隐透着种不正常的兴奋。
薛慕仪心底闷闷的,连忙过去道:“爸爸,您下午在休息的时候,我来找你了,可门口的保安不认识我,就没让我进去。”
本以为薛定山会问她过去找他干嘛,没想到,薛定山只是抚了抚她的背,安慰道:“轮船厂闷得很,睨睨不去也罢。不过下次如果睨睨要来,就让周叔带你过来吧,爸爸会和保安说一声,他们就不敢拦你了。”
说完,杜弈怜便扶着薛定山进了小洋楼,往饭厅而去,薛慕仪默默跟在了后面。
桌上已经备好了热腾腾的晚饭,薛定山和杜弈怜入座后,杜弈怜望了桌子一圈,忽然道:“睨睨儿,贺朝羽呢?不是说让他和我们一起吃饭么?”
果然,杜弈怜对贺朝羽不是一丁半点的在意。
薛慕仪应道:“他可能还没习惯吧,我让丫鬟去叫他就行了。”见薛定山不反对,薛慕仪招来一个小丫鬟,“你去叫他吧。”
那丫鬟应了声是,便朝着楼梯走去,不一会儿,贺朝羽过来了。
薛定山淡淡扫了他一眼,“坐吧。”语气不咸不淡,杜弈怜却是关切地吩咐丫鬟帮他拉自己身边的椅子,示意他坐自己身边来。
薛慕仪蹙了蹙眉,贺朝羽却是直接坐到了薛慕仪身边。
借着坐下的动作,薛慕仪压着声音偷偷问他:“你怎么不过来啊?”奶油的芬芳再次逼近,贺朝羽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杜弈怜望着他们的小动作,唇角勾出个不易察觉的冷笑来。
然后,她又体贴地为薛定山夹菜,还时不时出声向贺朝羽表达关心,俨然这个家女主人的姿态。
薛慕仪看着她这个仿佛关心疼爱后辈的好姨娘模样,再想起何磊生,顿时觉得反胃,碗里的汤都没滋没味的。
眼神落到薛定山身上,却发现他目光略微涣散,魂不守舍。太不对劲了!
薛慕仪用汤匙舀了舀汤,却不送入口中,她在心底叹了口气,薛慕淮怎么还没回来?
杜弈怜注意到薛慕仪的情绪不高,立刻关心道:“睨睨儿,没胃口么?”
薛慕仪摇了摇头,杜弈怜又道:“那睨睨儿要不要尝尝姨娘买的玫瑰酥。”
说完,她便吩咐下人将玫瑰酥端到了桌上,妩媚的眼神在薛慕仪贺朝羽两人中流连,口中娇声道:“快尝尝吧。”
可她撩拨的眼神更多的却落到了贺朝羽脸上,她很清楚自己长相的优势。
风情,多了会轻浮,少了则木讷,恰到好处才能教人欲罢不能,况且,少年心性最禁不得诱惑。
还有,她记得他爱吃玫瑰酥。
想必前一世,施慧如那个小贱人便是这样勾的他神魂颠倒的。
贺朝羽对她的殷勤却是置若罔闻,他斯文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从头到尾不发表任何意见,却听到薛慕仪恹恹道:“我不想吃,没胃口。”
贺朝羽偏过头来,状似不经意看着她无精打采的侧脸,娇小姐怎么了?
听到薛慕仪的话,薛定山终于回过神来,温声道:“睨睨,这是怎么了?”
薛慕仪闷闷开口:“爸爸,你为什么不让哥哥处理轮船厂事务了?”
听到这话,贺朝羽手中动作一顿,他冷笑,原来,娇小姐茶饭不思是因为薛慕淮啊。
嫉妒缓慢地啃食着他的心脏,他却是若无其事地将平时最讨厌的香料送入了口中。
机械咀嚼着,好涩。
薛定山也愣怔了一下,却还是笑着道:“怎么?爸爸就不能处理吗?”
杜弈怜暗自冷笑,这小妮子果然还是喜欢着自己的哥哥。
“不是。”薛慕仪咬了咬唇,“可是这样爸爸会很累的。”
薛定山心里一暖,“没事的,再说,你哥哥年纪到底轻,经验不足,还得历练历练,等过几天,我会把他调到其他部门去。”
话音刚落,便看到薛慕淮款款走入饭厅,轻笑着道:“爸,我正好巴不得闲下来呢,您倒好,又给我安排差事。”
他将身上的西装脱了下来,松了松领结,俨然一个风流贵公子。
丫鬟低头接过他手中的西装,薛慕淮拉了拉椅子,坐到了薛慕仪身边,见薛慕仪一直看着自己,他将手伸了出去,揉了揉她的发顶,“睨睨,好好吃饭。”
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见他这个样子,薛慕仪撇了撇嘴,唇角却是微翘,不为别的,她知道,薛慕淮一定是和施慧如约会去了,否则哪能开心成这样。
她颇有种老母亲的自豪感。
贺朝羽黑黢黢的眼刻意略过了薛慕仪,转而盯着薛慕淮,面无表情,背却不经意绷直了。
薛慕淮也看了过来,见他坐在了自己妹妹旁边,蹙了蹙眉,却到底没说什么。
薛定山问:“慕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淡淡应了:“我去见了几个朋友。”
这无所谓的语气却是令薛定山脸色微沉,不用猜也知道,这个臭小子肯定和那个女人厮混去了。
正要发作,薛慕仪立刻替他说话:“爸爸,好啦,哥哥回来了,就让他好好吃饭吧。”说完,她自己也重新拾起了汤匙,好胃口地喝起汤来。
“睨睨说得对。”薛慕淮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发顶,似是很满意自己妹妹这么乖巧。
薛慕仪见他小孩子似的对自己,不满地把他手拨开,又道:“哥哥,快点吃,我等会要拉你陪我去散步。”
她还有话想对薛慕淮说,关于何磊生还有轮船厂的。
薛慕淮立刻道:“是是是,我的大小姐。”语气宠溺又纵容。薛定山看着自己一双儿女,唇角牵了牵,到底没说什么。
贺朝羽默默看着,他们其乐融融,不乏欢声笑语,而他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在看一出大团圆的戏。
最重要的是,娇小姐,她笑得那么生动,都是为了薛慕淮。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属于他,灯光照了下来,明亮却如月亮般冷清。
贺朝羽沉默地望着盘里的玫瑰酥,心里自嘲,也唯有他,孑然一身。
作者有话要说: 贺朝羽:没有担心娇小姐,也没有吃醋哦∶)就是香料放多了,菜有点苦
薛慕仪∶是是是
☆、蔷薇
晚饭过后,薛慕仪兴致勃勃地拉着薛慕淮去蔷薇园散步,天色昏黄,薛定山也不干涉他们,独自上了楼,杜弈怜也跟了上去。
一时之间,只剩贺朝羽了。
贺朝羽在前厅坐了一会,眼睛却一直盯着薛慕仪离开的方向,娇小姐穿着烟紫色的衣裙,果真像一阵烟,悄无声息地离去。
他嗤笑,自从薛慕淮回来,她的眼神便吝啬到只给他一人。
在她心底,他果真不算什么。
四下寂静,收拾餐具的小丫鬟忍不住偷偷看了他几眼,觉得阴影中少年萧索又脆弱。
注意到小丫鬟的眼神,他偏过了头,黑鸦鸦的睫毛底下被灯照出了一层阴翳,透着种鬼魅般的美丽。
他的视线冷冷地射了过来,丫鬟吓了一跳,不敢再看,贺朝羽这才慢慢起身,往楼上而去,又推开落地窗,来到了阳台。
阳台上其实看不见那个僻静的蔷薇园,自然也看不到娇小姐,可他依旧固执地站着,仿佛要站成一尊雕塑。
“喵……”塔塔神出鬼没来到贺朝羽身边,蹭了蹭他的裤脚,贺朝羽抱起了它,望着远处的风景轻声道:“又只剩我们两个了么?”
蔷薇园的蔷薇怒放着,红彤彤的色彩,格外张扬,一片生机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