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过神来:“所以你在选后大典上指定我为皇后,并非是因为受摄政王指使将皇帝与沈家一网打尽,而是因为你想我贴身保护皇帝?”
并不是,他只是按照陆时鄞嘱托罢了。
只不过他身为道者,是不好撒谎的,但可以避而不答。
容毓只道:“摄政王虽指使了我,但我在选后大典当众摆了他一道,方才沈小姐斩杀的人便是摄政王派来暗杀我的。只是这“一网打尽”,沈小姐何出此言?”
沈初黛将她当日的分析全盘脱出,完了她拍手道:“我觉得我的猜测很合理啊。”
容毓的神色有些古怪,当然合理,合理地不能再合理了。
陆时鄞那个疯子的逻辑,常人一般难以理解得了,毕竟谁能想到他疯狂到拿自己的命犯险。
困惑在沈初黛心头多时的谜团一时解开,她不禁有些感慨万千。
边境她是注定回不去,既然将军做不成,那就尝试做个好皇后。
——
选后大典刚一结束,宫中便紧锣密鼓地为大婚做着准备,大婚定在三月下旬,刚好是春风和煦、百花争放的季节。
宫里头又连派三个教养嬷嬷来教导,不光是宫中规矩,更重要的是教如何做好一个称职的皇后。
时间太紧,沈初黛不得已只能日日留在家中学规矩,唯有春日宴方得以带着妹妹们出来透透气。
众人显然对她这位未来的皇后极是好奇,她光是坐在位置上吃点心,便又一茬又一茬前来搭话。
便是出来玩也得不了消停,沈初黛将一碗糖蒸酥酪吃完,便准备站起身躲清静,刚放下了勺子便听见拉扯的动静。
抬眼看去才瞧见是新建伯家的二公子张经文,攥着柳让的胳膊往这儿扯,嘴中念念叨叨地:“我的柳大才子哟,你不是痴迷沈小姐,甚至不吃不眠为她写诗数首嘛!如今沈小姐要进宫了,以后相见的机会便少之又少,你还不赶紧趁这个机会多说几句话呀。”
柳让奋力挣扎着,奈何自己一介文人比不过张经文那个武夫,被硬生生拉扯着向前。正纠缠着他对上了沈初黛清盼的明眸,他不禁打了个冷颤,连连叫苦。
外头有关沈小姐绝世美貌的传言纷纷,最为出名的便是她偶然一次出游面纱掉落被他柳大才子瞧了一眼,当时便觉惊艳万分,回去不吃不眠为她写了诗数首。
这些诗传满了坊间,人人皆是好奇沈小姐究竟美到了什么程度,就连忠国公府门口一度都被那些书生围得满满,皆以窥得她真容为傲。
但他们哪里知晓这里头的实情!又哪里知晓沈小姐的可怕!
当时沈小姐从边境回来不久,鲜少出门便是偶有出门也是头戴帷帽,无人知晓她的真实面容。
那一日他吃醉了酒,正好撞见了头戴帷帽的沈小姐,他一时犯了荤趁其不注意摘了那帷帽。
让他惊诧的是帷帽下的那张脸,不同于京中闺秀的细腻白皙,她的肌肤呈健康的小麦色,还隐隐有数道清浅不一的疤痕。
他当即吓得惊叫了一声。
……然后被暴揍了一顿。
那个魔鬼还罚他连夜为她作诗十七首,不然就砍了他的手指,吓得他忙是滚回家作诗,一夜冥思苦想抓耳挠腮才写出那些来。
结果外头却传成了他惊艳于沈小姐容貌!他恨!
纵使沈小姐后来真的出落成绝色,他心底里的恐惧还是没有一分消减。
柳让鼓起勇气又瞥了眼,见她本来准备站起,又坐了下去笑眯眯地观赏着他的挣扎。
他眉头一抽,魔鬼就是魔鬼!漂亮也改不了她是魔鬼的本质。
“经文,别闹了。”一只如细瓷般的手突然出现稳住了那两人的纠扯。
沈初黛微微一愣,抬眼看去那人穿着藏青绣云纹华袍,漂亮的眼眸郁沉沉地,盛满了冷戾之色,正是许久未见的祝止译。
瞧见祝止译,她神情不由有些复杂。
之前被剔除选秀名单出宫后,淮阴侯府便让媒人上门送了数十抬的纳采礼,将花厅前的院子给塞得满满当当。
先是一对被绑的结结实实肥硕的雁,两匹健壮的汗血宝马,十八只通透纯净的玉如意,五十八对龙凤成对喜镯,八十八对足金锦鲤,一百零八匹江南云锦蜀锻,一百二十八匹各色彩绣软烟罗,还有海味、聘饼、四京果、茶叶、酒数不胜数。
把她惊得有些目瞪口呆。
祝止译究竟是来求亲呢,还是来炫富呢!
好在父亲知晓她的心思,又让媒人将纳采礼送了回去,只道考虑考虑。
后来她被选为皇后,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可她有时还是忍不住想,这求亲是淮阴侯的意思,还是祝止译的意思。
这话当初未问出口,现在便更没法问出口了。
如今突然遇上了不免觉得有些尴尬,好在祝止译从头至尾并未往她这儿看一眼,便将两人拉去别地吃酒去了。
沈初黛在园子里讨了会儿清净,便到了该走的时候,只是走到门口却有车夫来报,马似乎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恐怕无法拉车了。
长宁郡主陆含春恰好跟在后头听到了话,热切地道:“没关系,我送你们回去。”
只是碰巧她今日带来的马车稍小,只足够坐得下三个人。
沈初黛见状便道:“含春,麻烦你先将我这两个妹妹送回去吧。”
沈初蔓听了忙是有些担心:“姐姐那你怎么办?”
“你们回去了再通知人来接我不就行了。”沈初黛莞尔一笑,“回去了还要被三个嬷嬷念叨,我刚好在这儿躲躲清净。”
“那我同姐姐你一道等,三妹妹你先回去吧。”沈初蔓忙是说。
就在这时园林的管事凑了过来:“小的这儿倒是有一辆马车,沈小姐若是不嫌弃,可以坐小的这辆。”
这般问题便解决了,两个妹妹与陆含春一辆,她与歌七一辆。
沈初黛谢过管事,又让歌七塞了银子,这才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跟着陆含春那辆从园林行驶上官道,然而就在路遇岔道之时,外头的车夫突然将歌七扔下了车,便驶向远离京城那道。
陆含春听到动静叫停了马车,见着歌七孤零零一个人跌坐在岔路口,忙是急声问道:“你家小姐呢?”
却是听歌七喃喃道:“完了。”
陆含春急疯了:“可不是完了……”
“我是说贼人完了。”
歌七转过头去,轻轻一叹:“小姐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正愁没地方撒气呢。”
昏暗的马车里,沈初黛明艳动人的脸庞笼于阴影处,默默从靴子里掏出了个匕首,又从香囊里掏出了个磨刀石。
……开始磨刀。
刚把匕首磨得锃亮,马车猛地便停了下来,随之传来了打斗声,她心头一惊忙是撩开帘子往外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身轻如燕,拿着一柄长剑与黑衣人缠斗着。
她还没来得及跳下马车,最后一个贼人便已被对方解决掉。
沈初黛:……
她不由咬牙切齿起来:“祝!止!译!”
对方转过身来,如墨晕染的眸带了点点亮色。
他轻轻一笑:“这算是感谢?沈小姐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第24章 第二十四回【改文后】
感谢你妹呀喂!
沈初黛瞪着美眸瞧他,恨不得将手中的磨刀石砸过去。
却见带着人皮面具的陆时鄞,眸光在她脸上一扫而下,随即落在了她手中的磨得锃亮的匕首和磨刀石上,微挑了下眉:“沈小姐还带了谢礼?”
他顿了顿,由衷地称赞道:“真别致。”
别致你个鬼鬼!
只是沈初黛还未来得及发话,便听见箭矢咻咻穿破寒风而来的声音,她脸色微微一变,刚想跳下马手腕便被祝止译攥住,一把将她拉到了身后,他一手剑花耍得极是漂亮,没两下就将来袭的箭羽全部挡掉。
对方见偷袭无法得逞,没了片刻犹豫调转了方向,便往密林深处逃窜去。
两人皆知穷寇莫追的道理,倒也没着急追上去,回过头去看马车,只见马车与马皆以被射成了筛子。
陆时鄞带来的马体型健壮,四肢修长,毛色明亮,纵使在黑暗无灯的小道上,她一眼也能瞧出那定是匹百里挑一的宝马。
那宝马如今躺在地上,死不瞑目。
她万分痛惜地扑了上去:“啊,这般上等的汗血宝马死了真是可惜了,这修长美丽的四肢、这肥瘦分明的肚子……”
陆时鄞瞧见她明艳的侧颜尽是惋惜,刚想出言安慰待回去便送她一匹,却见她突然转了头来,清盼潋滟的眼眸闪着光。
“做成烤全马一定很好吃。”
她顿了顿:“祝小侯爷一定不会介意的吧!”
歌七及暗卫是寻着肉香赶来地,远远地便瞧见篝火上正架着肉,自家小姐正围坐在旁边吃得正香,与她一道的还有祝小侯爷。
只是祝小侯爷神色有些不虞,转过头看着沈初黛手持着他的长剑,美滋滋地切下一块外酥里嫩、肉质鲜美的烤马肉送进嘴中。
“沈小姐既有匕首,为何向我借剑?”
沈初黛将嘴中的肉咽下,不留痕迹地将沾满油的手往他左肩头一拍:“祝小侯爷也说了,这匕首可是我要赠予你的谢礼,既是谢礼怎么能弄脏了再送予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