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永远知道怎么让陆之韵听话。
此时。
陆之韵的手掌、腿侧的伤口仍旧隐隐作痛。
她抿了抿唇,若有所思地看着温女士:“妈妈,你一定要这样吗?”
温女士抱臂,下巴微抬:“我没功夫和你闲扯。你年纪也不小了,该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是不能做。我不希望你和那个男同学还有来往,能做到吗?”
陆之韵静静地望着她:“还有呢?”
“在外面,要体现出恰到好处的教养,要讲礼貌。别人讲话难听,不是你言行举止粗鲁的理由。我不希望再从外面听到你不讲礼貌、看不起人、学坏了之类的话。”温女士淡淡地看着陆之韵,不容置疑地问,“能不能做到?”
陆之韵没有回答。
假如她的初中时代没有遭受过校园暴力,没有被群体排斥过,温女士对她这样的教育并不会产生太大的问题。
也许她会阳奉阴违,会在学校对男同学动心,会瞒着温女士悄悄地谈个恋爱,然后再和对象一起考一个好的大学,等经济能独立了再公开在一起。
也许她胆子小一点,在学生时代做一个乖乖牌,等到毕业了按部就班,在周围人的安排下开始相亲、结婚、生孩子。
一辈子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过下去。
然而,因为曾经有过被排斥的经历,周围人、甚至是和她关系最亲近的温女士对待早恋的态度,让她在学生时代就形成了一种潜意识——不能和男生太过接近,不能谈恋爱。在中学时代,和男生约会谈恋爱是一件绝对错误的事。
长期以往,曾经被群体排斥的经历、温女士以及环境的施压,令她不敢靠近异性。一怕被排斥被伤害,二怕周围的人用异样的、谴责的目光看她,仿佛她是一个堕落的人,做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事。
也许,这就是当初陆之韵明明主动向孟飞白告白、却在成功的两小时后由喜悦转向惶恐主动提出分手的因由。
她的天性是勇敢的,后天的经历却将她磋磨成了懦夫。
换一种说法,如果初中时代遭受的校园暴力让她患上了PTSD,那么温女士和周围人向她灌输的观念无疑加重了她的病情。
又因为她继承了温女士的“爱面子”,除她自己以外,身边没有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遭受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她患有PTSD,没有人能帮助她,甚至还会在无形之中踩她一脚。唯有她自己,在意识到之后,开始自我的挣扎。
陆之韵的悲哀在于,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地了解她、懂她,甚至没有人愿意这样做,她只能不断地去适应周围人的标准,去做一个普遍意义上受欢迎的人。
假如是只有十五岁的陆之韵面对这些,她根本不会说出来,只会将一切都藏在心里,会做个省心的乖小孩,像个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的木偶。
然后,她心里的洞会越来越大。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成为到了二十七岁虽然喜欢孟飞白却仍不敢和他发展一段稳定的恋爱关系的陆之韵。
她会一直努力地笑,努力地快乐。
然而,每一个笑容的背后,她的心上都在下雨。
人人都知她洒脱,无人知她常落寞。
很多次,她曾想过,这个人世让她没什么可留恋,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一了百了死了就算。
可她没有。
因为她一天天长大,温女士一天天在变老。她欠温女士的还没还,该她背负的责任还在,她还要给温女士养老送终。
那经年累月积蓄的负面情绪一直被她压抑在心底,又在无形中扩散。假设不是温女士已经从咨询中心退休、成为一所知名大学的客座教授,终于有了精力来管她,并急于抱外孙或者外孙女,给她安排了心理医生,还给她报名了这个系统的治愈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也许会一直面对所有人笑却暗地里独自挣扎,直到温女士寿终正寝后处理好温女士的身后事,也许是她终于扛不住连责任都彻底不背,自我了断以寻求解脱。
她不知道什么是爱,也打心底不相信有人会爱她。
但在过去的几个世界里,她确确实实体会到了什么是爱,也回馈了爱。
温女士见陆之韵不答话,加重语气问:“能不能做到?”
这一刻。
陆之韵做了十五岁的自己会做的选择。
她只有十五岁,一切的控制权都在温女士手里,她没有说不的权利,也无意给孟飞白以及孟飞白的家人带去困扰,那会令她难为情。
她始终不是一个愿意给人带去麻烦的人。
她点头:“知道了。”
温女士拿起梳妆台上的手表看了看,说:“时候不早了,你早点睡。”
“好。你要吃晚饭吗?我给你下碗面。”
“不用,我在外面吃过了,你早点休息。”
“好。”
陆之韵点点头,将换下来的衣物扔进洗衣机,设定好程序,后续衣服洗完会自动甩干烘干再掉入干净的衣物篮。
她走向自己的房间,回头时,却见温女士在书桌前坐下,打开了手提电脑。暖黄色的台灯的光撒在她身上,空气中仿佛都是疲惫与无力。
陆之韵站在门口看了片刻,终久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将门阖上。
她习惯性地将手伸向把守下,想要将门反锁,却摸了个空。
蓦地想起。
中学时代,她的门有门把手,却没有反锁的锁舌。温女士在装修时装的,就是一扇没有锁的门。
她将门关上,走了几步,在床边无力地仰躺在凉席上,身体与凉席接触时,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了她曾看过的几十年前的一部叫做《黑天鹅》的电影。
里面有这样一个情节——
妮娜(女主人公)在自己的房间里自Wei,忽然回头发现她的妈妈就坐在床边的一张沙发上。
那一瞬间的惊吓,令人心有余悸,仿佛什么样的秘密都在她母亲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陆之韵睁着一双秀丽清澈的双眼望着天花板,心底的那个洞又在扩大了,里面一片黑暗。她的眼眸有些涩痛。
她没想过,今夜和温女士的交锋会让她又勾起了曾深埋于心底的负面情绪。
夜渐渐的深了。
蝉鸣。
蛙声。
天上无星无月,漆黑的夜幕下只有万家灯火微弱的光芒在闪耀。
这时,陆之韵的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来了。
是孟飞白。
仿佛一束月光朝漆黑的洞口照来。
【一棵草:你睡了没?】
一枝花:没】
陆之韵除了校园一卡通之外的所有通讯工具,温女士都拥有全部权限。只要她想,随时可以知道陆之韵在网络上的动向。
陆之韵知道她会看。
但。
此时,她想,反正这只是一个虚拟世界,任性一次又怎样呢?
于是,她的手指飞快地点着虚拟二十六键光屏,飞快地打字——
作者有话要说: 孟飞白:听说我是男主。请作者给予我应有的尊重,保证我的出场率。
抱歉,这章一直写得不太顺,来晚了。
Ps:这里想强调一下,文里的世界全都是架空,都和现实无关哈,一切设定都是为剧情服务,和现实不挂钩。角色的观点不代表作者观点,这一章里人物的各种思想和观念也都只是设定,和现实不挂钩哈。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Mua~
第201章 校草与娇花
【一枝花:想我没?
一棵草:嗯
一枝花:嗯是什么意思?
一棵草:想了
一枝花:有多想?
一棵草:唔……有一美人兮, 见之不忘。一时不见兮,思之如狂。
一枝花:(づ ̄ 3 ̄)づ
一棵草:你现在在做什么
一枝花:你猜
一棵草:之前我们在小区门口……你现在还好吗?阿姨有没有为难你?】
陆之韵鼻头蓦地一酸。
假如孟飞白不问, 今夜也就这样过去了, 她还是那个在外表现得云淡风轻、暗地里独自咽下一切的陆之韵。
但他问了。
于是所有委屈的情绪都被勾了出来。
【一枝花:一点都不好】
孟飞白在他自己的卧室里, 早已洗漱完毕。看着手机上的最新消息,心里蓦地一慌。
【一棵草:发生了什么?
一棵草:不许说没什么
一棵草:告诉我好不好?我来解决】
不同于陆之韵在学生时代的印象, 在印象中,孟飞白是一个礼节上不差、但气质清冷疏离的男生, 而现实中, 和陆之韵谈恋爱的孟飞白则拥有一种温柔的特质。他并不冷漠,也没有中经常描写校园男神的高冷。
陆之韵并没有讲自己和温女士之间的始末,只通过校园一卡通打字告诉他:她很生气, 让我们分手,否则她会去找你父母。
手机上。
【一枝花:你放心,我不会和你分手
一枝花:我答应和你分手, 是骗她的】
同时, 校园一卡通上, 孟飞白收到信息。
【陆之韵:我很抱歉, 可能要给你添一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