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寒舟在楼上噎得瓜子都咽不下去了。这么巧,又碰到了小王爷?
她见下面要乱起来,那姐弟两个有气不敢出的样子,想了想,走下了楼。
“小王爷!”她来到小王爷身边,惊喜地道:“我在上面看着像您,居然真的是您?您几时来京了?”
小王爷正恼怒这姐弟两人不识好歹,要叫下人抢回去,就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有些耳熟。他扭头一瞧,眉头挑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他看到于寒舟,心头就是一痛。
可恶!她长着他最喜欢的模样,偏偏是个女子!他看到她,眼睛痛,心尖也痛,并不是很想见到她。
“我在楼上吃茶。”于寒舟笑道,“小王爷几时来京的?小王爷于我有恩,有幸再遇到小王爷,我想请小王爷吃个茶,报答小王爷的关照。”
她这样一露面,被他用扇骨挑起下巴的少年自然就躲开了。小王爷扭头看了一眼,嗤笑一声,收回视线,撇撇嘴:“你又管我闲事。”
装得很识相一般,还不是暗搓搓管闲事?小王爷一眼就看透了。
于寒舟便笑道:“上次押镖虽然不太平坦,到底顺利抵达了,我得了八两半银子,虽然不多,也想请小王爷赏脸吃个茶。”
小王爷金尊玉贵的人,才瞧不起她八两银子的茶,说道:“小爷随手一松,赏你二百两,你就请小爷吃八两银子的茶?”
于寒舟见他没翻脸,就知道还有得说,便道:“是我小气了,怠慢了小王爷。那再加五两,是上上次我押镖所得,全拿出来请小王爷吃茶。”
小王爷一脸无语。
“小爷给你的二百两银子呢?”就这么舍不得拿出来?他有些不高兴了。
于寒舟便道:“我从今年五月入行,统共挣了十三两,这是我的诚意。”她态度摆得很恭敬,“我的钱请小王爷吃茶,小王爷赏我的银子,如果小王爷不嫌弃,我请小王爷吃饭?”
小王爷就懂了。
要说诚意,那的确算是有诚意。她那八两银子虽然寒碜,挣到手也不容易,他记得她肩头的伤口,血窟窿一个,想想都疼。
他又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劳小王爷记挂,已经好多了。”于寒舟答道。
这时旁边响起一点动静,原来卖小吃的姐弟见他们说起话来,就想走。下人在一旁拦着,不放人,便推搡了两下。
小王爷扭头看过去,视线落在少年漂亮的脸上,忽然觉得俗气,不耐烦地摆摆手:“滚滚滚!”
下人顿时放人,叫那姐弟两人匆匆走了。
“我请小王爷喝茶。”于寒舟的笑容真诚了几分。
小王爷不屑地道:“你是什么身份?有资格请小爷喝茶?”转身往外走去,“小爷请你,走着。”
于寒舟笑了笑,跟在后头。
两人到了京中一处有名的茶馆。小王爷要请人喝茶,自然是喝最贵的,不然配不上他的身份。
于寒舟自然捧着他:“三生有幸,竟能得到小王爷赏识,否则我只怕劳碌半生也喝不上这样一壶茶。”
小王爷被她捧得很高兴。
他结交的朋友,不是有身份的,便是家中有钱财的,出去玩乐从没叫他掏过钱。这是他头一回掏钱,感觉还不错。
“谁赏识你了?”他皱起眉头,倨傲地道:“看你可怜,赏你一壶茶喝!”
于寒舟便笑:“谢小王爷赏。”
她端起茶就喝,丝丝缕缕的水汽蒸腾而出,使她的面目不那么清晰了,但看着仍是漂亮。
小王爷瞅了她几眼,冷冷道:“你可是坏我两次好事了。”
于寒舟跟他打过几回交道,这人虽然跋扈了些,却不暴戾,因此并不很怕,抬眼看着他笑道:“是我没眼色,坏了小王爷好事,亏得小王爷心胸宽广,没发落我,我在此谢过了。”
小王爷“嗤”了一声,往椅背上一靠,抖开折扇摇在身前,吐出两个字:“奸滑。”
于寒舟没承认,也没否认,低头喝茶。
年后是太后的寿辰,他进京是来送寿礼的,天儿冷,他打算开春后再走的。在京中行事不如封地上畅快,他还是有些憋闷的,瞅了于寒舟两眼,说道:“你同我回府去。”
她坏了他好事,使他错过一个美少年,那就她自己来顶上。
于寒舟喝茶的动作一顿,脑中急转起来。小王爷对她还算客气,但他毕竟不是什么好人,她不想把自己搭进去,抬起头来,面上有些遗憾:“过几日我有事,恐怕不能陪伴小王爷左右了。”
小王爷听她拒绝,顿时冷下脸来:“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非是我不识趣,而是真的有点事情。”于寒舟歉然道,“请小王爷恕罪。”
小王爷冷冷盯着她,半晌后嗤笑一声:“你怕我?躲我?”
他虽然不是个东西,却也不傻。很多时候,一针见血。
于寒舟被他戳穿,才不肯承认,苦笑道:“我有些私事,过几日要走一趟西北。三千多里路,这越来越冷的天气,我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何至于躲小王爷至此?”
小王爷一想,也是。她这人奸猾得紧,当初骗了他,也全须全尾地躲过了,在他府上好吃好喝一段时间不说,还得了他二百两银子。她就算躲他,不至于用这样的借口。
“什么事?要走那么远?”他问道。
于寒舟摇摇头:“小王爷给我个面子,不要问了。”
小王爷瞪眼:“你算个屁,小爷要给你面子?”说完,一收折扇,“小爷才没兴趣听你的屁事。”
他不快了,于寒舟便哄道:“小王爷英明,我那点事,说出来怕污了小王爷的耳。”又说道,“不知我走后,宋辞如何了?”
“他?”小王爷挑了挑眉,“走了。”
她走的第三天,他就把宋辞撵走了。骨头要硬不硬,说软不软,很是没劲。
他一脸无趣的样子,端起茶来喝,喝了一口,又皱眉:“什么破茶?”
于寒舟心说,二十两银子一壶的茶,还叫破茶,他到底想喝什么呢?
小王爷一脸嫌弃地放下杯子,看着对面眉目精致的面孔,心尖尖又痛起来:“你怎么就是个女子?!”
于寒舟能说什么?说什么都不好。笑笑不言。
吃了茶,小王爷就要走了。
他看见她就觉得胸闷,不想和她坐太久。
下了楼,分别之际,他看着她单薄却挺拔的身形,没忍住,搂了她一把:“你怎么就不是男人呢?”
如果她是男人该有多好?他这会儿乐滋滋的抱着美人在府里昏天黑地了,哪至于无聊得到处晃荡?
然而他手刚搭在她肩上,就被人扯开了。
他是整个人被提着后领,撕膏药一般撕开的。等他双脚落地,看清面前的男人,沉下脸:“庄和睿!你做什么?”
庄和睿的目光在于寒舟身上溜了一眼,便沉沉地看向小王爷:“我才要问你,你做什么?”
“干你屁事!”小王爷很不客气。
他爹虽然是郡王,但他是他爹唯一的儿子,庄和睿却被继母挤兑的在府里没地位,小王爷一点儿不把他放在眼里。
“她是我朋友,你别动她!”庄和睿沉声说道。
他和小王爷是认得的,自然也清楚小王爷的德行。因见于寒舟着了男装,以为她被小王爷缠上了,就要为她解围。
于寒舟便知是误会了,不等小王爷开口,就说道:“我受伤时幸得小王爷关照,在他府上养过几日的伤,今日见面,本是答谢小王爷来着,庄公子不要误会。”
小王爷“嗤”了一声,扬着下巴道:“他误会又怎样?”
他行事全凭心意,出了事有他爹给顶着,庄和睿能把他怎么样?
庄和睿却不是容易被激怒的性子,他看向于寒舟,见于寒舟面上并无慌乱无措的神色,便知她所言属实。
“是我误会了。”他冲小王爷抱了抱拳。
小王爷“嗤”了一声,两眼看天,不理他。走到于寒舟身边,货真价实地搂了搂她,说道:“我在京中待到开春,你若有事便来府上找我。”
说着,还解下腰间玉佩抛给她,这才带着下人,昂首阔步地走了。
庄和睿等他走远,也颇为奇异地道:“你怎么同他认得了?”
“意外。”于寒舟笑道,把玉佩收进荷包里。
庄和睿不知不觉抿起了唇。他还想叫她找自己求助,没想到人家的靠山多得很。
紧接着他想道,她不做千金小姐,非要做镖师,还认得了安郡王府的人……莫非是安郡王府有什么?她在里应外合?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如果她果真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怎么会经由他的手出府?
“你受了伤?”他想起她刚才的话,问了一句。
于寒舟道:“干这一行,免不了受点伤。”
正说着话,忽然察觉到异样的视线,她偏头一瞧,在庄和睿身后不远处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江如雪。
她看着她,瞪大眼睛,满是惊愕。
“你未婚妻在你身后。”于寒舟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犹如无意中扫过陌生人一般,对庄和睿道:“无事我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