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昀转过头,与说话的楚泽青对视,费昀对他说的话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继续说:“如果仅仅把宝藏理解为矿山里的矿石,就太肤浅了。”
“这个地方因为采矿而导致了严重的生态问题,环境破坏十分恶劣。村民们搬迁不仅是因为要开掘新的矿石,也是因为这里的环境不再适作于定居地。”
“节目组用金银铜作为宝藏级别的分类,恰恰是想暗示我们——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
“所以,节目组所说的宝藏就在这片被荒废的原野上。我想,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裕。”
身处现场的节目组几乎要哭昏在厕所里,费教授这是自带了作弊器吗!
费曼瞠目结舌:“可是,他们都去了矿山……”
费昀平淡地解释:“那是因为节目组要让他们自由思考。”既然节目组都阻止了,那就让他们三对家庭充分开动一下脑筋,该提示的他也做了提示。
费曼不由为跑得太快而完全不见踪影的三对家庭默泪,如果他们不那么心急火燎,或是如果他们再多思考一下,也不会错过近在咫尺的正确答案。要知道上山下山至少需要一个小时。
而现在到天黑只剩不到两个小时了。
好在他们已经拥有了正确的思路。费氏父子和楚氏父子从他们来的地方往废弃的田野边走去,这是与上废置矿山完全相反的路。
尘土飞扬的泥土地两侧是荒置许久的田野,旁边有一条小溪,如今供养村庄的溪流渐趋干涸,只剩细小的一脉汩汩地流淌,水质不再透明纯净,矿物质沉淀其中。水是人类的生命之源,赖以生存的水源都变成了这样,不怪乎人们要搬走。
走得近了,一大亩田地出现在眼前,贫乏的土地上倒伏着未长成的稻麦,没带走的农具被随意搁在田埂地上,给人造成一种主人随时会回来的假象。
这里虽然比矿山近,但占地面积也不小,他们要找的钥匙不知藏在了何处。
田野虽荒芜了许久,但这次《百变综艺》来此做节目,后勤组的人早就踩上了这片土地,留下了无数足印。四处都有他们留下的痕迹,坑坑洼洼,不分深浅,光凭眼睛的观察很难一下子找准钥匙的正确藏匿位置。
节目组沾沾自喜了一分钟,看,这次费教授没辙了!怎么都看不出来了!
可是很快的,这次由他们一向敏锐细致的男神楚泽青来拆台了。
楚泽青在田野上走来走去看了看,最终他选定了一片区域,叫他们一起过去。
“钥匙的藏匿区域大致在这一块田,和它左边的这块田,以及我身后的这块田。三块田刚好可以藏下三把钥匙。”
他的语气很肯定,因而费昀问:“你推理的逻辑是什么?”
楚泽青的性格和费昀有些相似,他们都是对任何事都很认真严肃的那类人,年轻的楚影帝笑了笑,他指着田埂边堆叠的杂草垛,看似杂乱繁多,仔细一看又觉暗藏玄机:“没有逻辑,我只是找到了摄影镜头。”
作为《百变综艺》的常驻嘉宾,楚影帝能够受封荒野狼的名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就像费昀再聪明,在不熟悉情况的前提下,他也做不到一次就准确地找到节目组藏给钥匙的摄影机。
找到了正确的藏匿位置,费昀和费曼拿起了被丢弃在一旁的农具,选了和楚家父子不一样的田去挖掘。
很快,他们各自挖到了一个宝箱。打开宝箱,费曼得到的是一把金钥匙,而楚家父子得到的是一把银钥匙。
此时,距任务宣布只过去一小时。
往常以整蛊娱乐嘉宾为乐的节目组第一次尝试到了被高智商碾压的滋味,人家压根就没想过挑衅,因为不需要。
节目组头一次哀怨地把通关卡交到了他们的手中,并宣布只要他们在找到钥匙的田地里种下宝箱里储藏的那颗种子,他们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费曼这才知道箱子里放着的那颗小树种的作用,《百变综艺》虽然一直对外戏谑自己节目走肾不走心,但其实节目组从未放弃过自己的初心。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环节,也蕴含了他们对保护生态环境的呼吁。
费昀从费曼那里拿过农具,准备耕种,费曼赶紧说:“我来。”
刚刚挖宝藏时是费曼动的手,费昀选定的位置,然后费昀在一旁给他提示,费曼很少和父亲共同合作,没想到他们竟然也可以很默契。
因为刚才的劳动,少年的额头上沁出了缜密的细汗,在这个接近冬天的深秋季节他外面套了件加绒的卫衣,此刻卫衣也被汗浸湿。他显然是很累了,可却并不疲惫,甚而有些兴奋。
费昀对学术深有研究,但在感情上一向迟钝而淡漠,他不是个会轻易产生感情和表现出感情的人,虽是这样,但此刻他看见费曼抬起手擦去额头的汗,却不觉辛劳,璀璨地笑出了白亮的牙齿。
看得出对费曼而言和爸爸待在一起的时光,非常值得为之兴奋,不管多累都值得。而他期盼的,不过是父亲一枚赞赏的眼神和一个鼓励的微笑。
这个傻儿子……
费昀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他从自己的长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方干净清香的手帕,他从来不是多话的人,因而只是替费曼擦着额头上的汗,连鼓励都显得那样的嘴拙:“你做得很好,这次就让爸爸来。”
费曼却是彻彻底底地愣住了,在他父亲那里总是会很少出现不精确的程度副词,“很”、“非常”这样较深的程度更是极少从他口中说出来,因为不够严谨,因为太过严苛。
可今天他爸用很好这个词来形容他,费曼接过手帕,情不自禁地扩大了自己的笑容。
费昀接过了费曼手中的铁锹,开始锄地,旁边楚家父子的耕种已近尾声,楚言已种了一辈子的农田,种一棵树对他而言太轻松不过。
楚言已放下农具,他的男神影帝儿子楚泽青接过工具,把还没填上的土填回去,楚言已擦了擦汗,咧嘴笑:“费教授还没有种过树。”
来参加节目的人没有不认识费昀教授的,费教授一看就是个学问人,不食人间烟火,如天上云间来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做过这样的粗活。
他们都认为费昀不会种树,他的手上即使有茧,也是拿笔杆子拿出来的,而不是劳作出来的。
可只有费曼知道他爸每年都会在楼下的院子里种一棵枇杷树,到今年为止,已经是第十九年了。
那些枇杷树,按列排布,最早种的那些树到如今已长成了繁盛的大树,一到季节会结出沉甸甸的果实,金灿灿的好看极了。他父亲不会摘下来吃它们,也没有别的人动那些果子。它们到了时候就自己掉下枝头,慢慢地腐烂掉。
而费昀只是静默地站在枇杷树的旁边,好似和树一样长在了地里,有种深沉的挺拔。他偶尔会抚摸着那些树的树干,目光里蕴含着费曼不能理解的温情。那是他对费曼都从未有过的东西。
一年又一年,一棵棵的小树苗从土里冒出了枝芽,它们一天天长大。费昀到了每年的特定时间,又会再次种下新的树苗。
回想起每年费昀种树的那些日子,他父亲总是比往日更加的冰冷,使他与费曼相隔绝。
费昀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原因,费曼也无从得知。
费曼不愿意那么去想,可他觉得,有一次在那段时间他在父亲和自己相似的桃花眼里,看到了一种近似于憎恨的情感。不过很快,又重归于淡漠。
种完树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一个任务也就完成了,费家父子获得了山上的小木屋的居住权,而楚家父子则赢得了被节目组的车带去最近的村庄借住的权利。
最后剩的一把铜钥匙在夜幕来临之前,被终于醒悟过来从矿山上再次疾速飞奔下来的小歌后和她的导演父亲赢得,铜钥匙代表了一顶做工精良的高档帐篷。
当费家父子得到房屋钥匙提着行李去山上的小木屋休息的时候,段无涯和段有元父子以及许城南和许卫远父子刚从矿山上下来,他们一无所获,去之前的兴奋劲儿都没了。看得出几人灰头土脸,显然是真去矿场走了一遭,脸上黑一道灰一道,手上也脏兮兮。
对比起刚从田野上回来,一身清爽,干干净净,气定神闲的费家父子,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尤其是看到费曼此刻脸上灿烂的笑容,就好像一根刺梗在许城南的心头。
似乎从费曼开始和他父亲这段旅程开始,费曼慢慢地,就变得开朗了起来。他越来越爱笑,越来越爱抬起头颅,正视前方。
他变得不再像之前那个总是乖巧却显得拘束不自在,下了舞台就毫不起眼,多俊朗的颜值都无法拯救他身上那股子丧气的费曼了。
也许……
当这段旅程结束后,他们将会看到一个全新的费曼。
——
在段家父子和许家父子正四处寻找今晚落脚处的时候,费曼和他父亲已经走到了半山腰上,他们拿着钥匙,温暖的小木屋就在眼前。
门前是一行精心排列的鹅卵石,进了屋里面一股子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节目组把这里布置的真像一个家。进门一眼就能将整座房屋尽收眼底,窄小的客厅里摆一张铺上毯垫的饭桌,旁边有一张大沙发,双人床挨着四方格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