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未见的费家人,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费梧终于找上门来了。
当监控录像里那张与之相似却更苍白的脸庞出现时,费臣的眼神停留在他身上一动不动。门外呼啸的风、吵人的笑声和过来过往的杂音全都静止,有关费家的记忆一点点地浮现上来。
当年母亲去世后,父亲酗酒不止,对彼时尚且年幼的费臣不闻不问。一年后,父亲娶了继母,随着继母怀孕,同父异母的弟弟费梧出生,费臣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出生后的弟弟和他住同一间房,只要弟弟夜间醒来一哭,费臣就会挨骂。随着弟弟的长大,弟弟一有什么事,被骂的往往都是费臣,他也不顶嘴,解释不了就任由自己习惯那些难听的话语像尖锐的针尖一次又一次戳在自己的心上。
渐渐地,继母和弟弟的手段变本加厉,有什么坏事都往费臣身上描。面对屡次针对他的诬陷,父亲从不相信费臣的解释,然后把费臣大骂一顿,到了后来变成了用皮带抽、用鸡毛掸子打、用凳子砸,费臣不还手,但如何都不肯承认自己做过那些事。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折磨下,费臣没能读完初中就辍了学离开家,一走就再也没回去过。
另一边。
费度确实是被费臣的弟弟费梧接走了。中午费梧接走费度后,带他到附近的小公园玩了玩,费梧本想试图拉拢费度,哪知费度根本不买他的帐。费梧只好直接把他带回费家。
十几年过去了,费家还住在原来的老筒子楼,一到梅雨季节楼里就粘腻潮湿得不像话,生出腐朽的破败气息。走在楼道里,费梧嫌弃地皱了皱鼻子,还好他就会搬离这里了,想到这他的目光重新黏回费度的身上。
这是他的亲侄儿,听说费度现在和他哥哥费臣住在市里最豪华的富人区里,家里光是佣人就十数个。而费臣开的那家大公司,市值近亿,每天挣的钱够他开销一辈子。
既然费臣如今这么有钱,他作为费臣的弟弟难道不应该分享其中一部分吗?想到这,费梧不由露出垂涎的目光。
“爸,妈,我们回来了。”费梧敲响了家里大门,这里年久失修,门铃早就不管用了。
“怎么才回来?”大门倏然打开,探出一张饱经风霜的中年妇女的脸,正是费臣的继母,她看着费度笑得十分伪善,“这就是我的孙子吗?哎哟哟,真是个小可爱。”
不知为何,费度对这素未谋面的奶奶没有半分好感,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费度今天之所以会跟着费梧走,是因为找到学校的费梧声称是他亲叔叔,并告诉他当年费臣不顾他们劝阻执意辍学出走,费家人苦苦寻找费臣多年无果,如今终于找到了他们父子俩,希望费度能回家看看爷爷奶奶,顺便借机与费臣谈得和解。
进屋之后,正对着屋里客厅的沙发,一个面目沧桑的中年男人倚着布艺沙发,他拿着酒杯一口一口喝着酒。见到费梧打头进来,顺势便把手头的酒迎面泼到他身上,醉醺醺地说:“废物!让你去给我买酒,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的酒呢?”
费梧抹去脸上的酒液,脸色也不好看:“喝喝喝,怎么没喝死你这老不死的家伙!”
“我是你爸,你叫我老不死?!”
费梧冷笑了声:“你要是能给我买栋房,买辆车,我叫你一百声爸都没问题。这年头有钱的才配叫作爸,你个穷比,你配吗?”他费梧才不会像以前的费臣那样乖乖挨骂。
“好了,你们别吵了。”费臣的继母连忙拦在中间,这样的争吵在费家已是家常便饭,她护着自家的亲儿子费梧,接着把费度拉出来,对着费臣的父亲说,“费梧又不是去干什么坏事了,看,他把谁带回来了?”
费臣的父亲斜眼一睨眼前的费度,神情淡漠:“哦,费臣的儿子?这么多年没回过家,我还以为他早死了。”
费度感到那目光冷漠而毫无感情,而爷爷说出口的话更是难听之极。这个充斥着争吵与暴力的地方就是他爸爸以前的家吗?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家存在呢?
费臣的父亲话音刚落,一道低沉的嗓音蓦地出现在屋内:“托您的挂念,这些年我一直活得很好。”
众人回过头,看完监控就立即赶往费家的费臣立在还没来得及关上的门背后,他面色冷淡,风尘仆仆。费度看见费臣,迅速跑到他身边。
费臣拍了拍儿子的后背,示意他自己在,不用担心。继母的目光在费臣一身不菲的行头飞快转了一圈,神情蓦地变殷勤:“哎呀,小臣你终于回来了,怎么不和妈联系联系,妈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不用了。”费臣的目光从屋内的摆设一一滑过,这里没有变化,还是和他走时一个样,和他亲妈在时一个样,“我唯一的母亲去世将近三十年,我想即便她想和我联系也没了机会。”
继母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她搓了搓手复又腆着脸,却见从门后又走出一位打扮周正的助理,对着费臣恭敬地侧身道:“费总,时间快到了,您该走了。”
走?怎么能轻易放走费臣?费梧到了现在还对天上掉馅饼——突然出现的有钱哥哥心存期待,他早把自己小时候和他妈共同作过的那些恶抛在了脑后。
费梧拉住助理,把费臣拦下,真面目展露无遗:“走?这样你就想走了?费臣,我说咱俩可是亲兄弟,你那些房产地产和钱不拿出来分一分,你还像个大哥的样子吗。”
费臣看着自己弟弟那副“你不给我钱,我就撒泼给你看”的架势还是那么熟悉,曾经对此难以掩饰的憎恨,如今他面上只一片云淡风轻:“分。你是我兄弟,我在市中心的独栋公寓写你的名字,我公司副总裁的位置给你坐,我银行账户里有一亿八千万,我分你一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想和大家讨论的两个东西,一是父亲对孩子的陪伴,二就是原生家庭。阿川真的觉得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成长太重要了……
谢谢各位还留下来的小朋友,谢谢你们始终陪着阿川
谢谢“阿七”的地雷!!!(是本文得到的第一个地雷呀贼开心
也谢谢“呵”的营养液呀!!!
第13章
继母的眼睛一亮,费梧的耍赖嘴脸也大变了样,不过他再不要脸也觉得这块馅饼掉得太大,一时不敢确定,既期待又不免满脸狐疑:“你说真的?不会让我在梦里取支票?”
费臣冷眼看着费梧的小人神态:“你都能做出这样的春秋大梦,怎么会怕在梦里取支票。”
费梧嘴角的笑消失了,他怒从中来,眼神阴狠,放下助理,转而用食指指向费臣:“逗我玩呢是?费臣,你别以为我就那么好打发!”
他的手指几乎戳到费臣脸上,费臣伸出手像拨开脏东西似的将费梧的手指拨到一边,不生气也不动怒,甚至赞同了他的观点:“我没有认为你很好打发。街边的野狗,给它吃喝给它住宿,它还会感激。”
费臣没去看面色涨红青筋暴起的费梧,他语气平淡地谁:“可你会吗?”
“你不会。野狗都知道的道理,你却不知道。费梧,你确实很难打发。”
费梧被费臣的野狗比喻气得牙关一紧,他当然明白费臣的言外之意,不就是当年他和他妈占了费家后对费臣做了些不太好的事嘛。毕竟那时候谁知道如今费臣会有这样的成就呢。
继母见气氛转变不对,赶紧站了出来,表面嗔怪费梧实则怪罪费臣:“费梧,和你哥哥好好说话。你也知道你哥哥一贯有些敏感,何况他是家里老大,怎么说都该你让着你哥。”
继母一句话里藏的机关多,他从来都说不过这位舌灿莲花的继母。他从小硬气、骨子傲、装不来可怜,现在也是,但好在他现在不会再因此被轻易激怒。
费臣大大方方接过话头:“想不到一直以来你这么了解我。我脾气不大好,又是家里大哥,费梧,既然你妈提醒你了,你和我说话时不妨注意下自己的身份和说话方式。”
继母反而被他这句给哽住了话头。趁此空隙,费臣让助理带明显不喜欢这里的费度离开。
等他自己准备走时,再度被继母拦下,人都是这样,为了钱多不要脸的事都做得出来:“费臣,这么多年你把我和你弟当外人就算了。可费仁再怎么说都是你亲生父亲。”
看着数十年不见,苍老得两鬓斑白的生父,费臣果然停住了脚步。
眼前这个一生无为的年迈男人,过了大半辈子的安稳生活,没走过大运,没遇过大祸。在同事眼中他兢兢业业,在邻居眼里他老实憨厚,唯独对自己的儿子展现出他最恶的一面。
费臣来到父亲面前,只问了他一句话:“你知道我从来不会撒谎的,是吗?”
这句话乍听之下显得突兀,令人不解,但费仁听了之后,因喝过酒而发红的脸颊慢慢地变得面无血色,他明白了费臣的意思。
从前费臣的继母总爱在他面前描绘费臣多令人头疼,既不听话又爱撒谎。
有一年春节,费家集体回老家团年,继母没告诉费臣具体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