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氏被这一幕惊吓得后退,不可置信地看着苏霁:“你……”
楼氏退一步,苏霁便前进一步,冷冷地道:“你做这些事情,就不怕报应么?”
“报应?”楼氏紧攥着手绢,手脚冰冷,目中含泪,对苏霁凄厉地一叫,“她们都是活该,这就是他们的命!他们是自己死的,都是染上天花死的,不关我的事……不关……”
“不关你的事,谁又信呢?”苏霁不由得反问,“明明你方才都承认了,是你的贴身婢女从京中一处人家拿了染上天花孩儿的襁褓,再给刘侧妃送去的。”
楼氏目光霎时变得狰狞,方才砍树枝时分,携在怀里的一柄利刀顺势拿了出来,横冲直撞地扑向苏霁。
苏霁方才是看见了她拿刀的,早便有防备,但也未曾想到她真的会拿出刀来砍人,于是立时后退,向左侧移动,却仍是慢了一步,肩膀处被刀刃划了一处不大不小的口子。
“咱们三个现在就接过了她!”楼氏竭力保持镇定,声音却发着颤,道,“若是她活了下了,该死的便是你们二人了!”
两位婢女面露难色,神情及其恐慌,亦不知作何是好。
苏霁捂着自己左臂处的伤口,却是满头大汗——三打一,对方还有刀具,她的胜算实在是不大。
苏霁不由得向外张望,这十九皇子什么时候才能来?
那楼氏的陪嫁婢女听了话儿,便知自己做的事情败露,只得狠下心来,接过了楼氏手中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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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桃花儿,是不是美艳得很?”十九皇子见梁王对这花儿爱不释手,道,“还是开春才移栽过来的呢,咱们成国境内没有几棵,如今有幸看到它,也算是大饱眼福了。”
这梁王的喜好一以贯之,美人儿喜欢美艳款的,就连赏桃花都是喜欢美艳的颜色,看来这新移植的桃花还真是对了他的胃口。
梁王赞许地点点头,轻轻抚摸着花儿的叶子,又放了下来。
“更妙的是,若是在这树花儿上洒些红粉,远看便如一道艳霞,真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十九皇子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摸出了了一包红粉,足尖轻点,抬起身来一扬手,那红粉便簌簌下落,艳红的桃花在微红的映衬下,果真宛如一道艳霞。
那道红色烟雾渐渐上升,逐渐消失不见。
梁王站在假山旁边,看着此番美景,不由得痴了,却问假山附近传来了一声惊呼,声音却是熟悉。
“哥哥,怎么了?这景致不好看么?”十九皇子见梁王神色有变,亦走到了梁王身边,刻意压低了声音,轻轻地问道。
“没甚么……”梁王疑惑地循着那声音,走到了假山深处,正巧听到了苏霁那一声“明明你方才都承认了,是你的贴身婢女从京中一处人家拿了染上天花孩儿的襁褓,再给刘侧妃送去的。”
梁王神色随之一变,只是痴痴呆呆地看着前方,里头与苏霁对峙的,正是楼氏。
十九皇子亦往里头好奇地瞧了一眼,见苏霁已经揭开了面具,该是成功了的,于是仍旧佯装不知,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她们俩怎么凑在一起?”
梁王愣愣地摇了摇头,没有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俩,听她们准备继续说什么。
可是楼氏并没有反驳,而是挥起了一柄锋利的刀,直接刺向了苏霁。
十九皇子大惊,惊恐地瞧了一眼梁王,却见他并没有出手相救的打算,心中不由得惊慌——也不知道苏霁的武功究竟如何,这里三个女子,就算楼氏身怀六甲,不得动弹,那两个侍女也不是吃素的。
说时迟,那时快。十九皇子飞身上去,便停在了苏霁身前,护住了苏霁的身体,勾唇一笑,对楼氏行了一个礼,拱手道:“嫂子,火气何必这样大,到底有什么矛盾,非要动刀?你们俩将来也是要做妯娌的人,可要和气些。”
楼氏冷冷地看着十九皇子,手中的刀不由得颤抖,杀了一个苏霁也便罢了,可面前的是个成年皇子,她又如何去灭口?
大家却未看到,梁王从假山之后走了出来,进了里头,怔怔地望着楼氏。
“殿……殿下?”楼氏一时手抖,手中的刀霎时落在了地上,她双手护住了肚子,急切地跑到了梁王身边,登时跪了下去,才泣道,“妾身真的什么都没做,是苏霁姑娘听了那起子流言,来质问妾身……”
梁王头脑发懵,怔怔地看着底下跪着的楼氏泫然欲泣,仿佛受了极大的污蔑。
十九皇子将苏霁护在身后,面色却仍是极为轻松,他戏谑道:“嫂嫂,你受了污蔑,说清便是,何苦跟苏霁动刀子?小心太子看了心疼,寻你算账。”
梁王这才意识到,按照正常逻辑,无论如何楼氏此时此刻都不该动刀子啊。
楼氏亦是慌乱,却无法合理地解释自己的行为。
第104章
梁王不可置信地瞪眼瞧着眼前的女人, 尽管之前与她缠绵床榻、鸳鸯交颈, 在此刻才算真正地认识了她。
他一直恨自己儿女福薄,抑郁了大半年,总算是走出了丧子之痛的阴影。
可他甚至从未怀疑过楼氏, 他以为全天下的母亲就算不能爱护丈夫的孩子, 也起码推己及人, 不会去残害他们。
就算当年那般艰难, 太子如此威胁着梁王的地位, 萧贵妃对太子下手时也是犹豫万分的, 正是因为这分犹豫,他们错过了太子最势弱的时候。
不残害一个无辜的孩子, 是萧贵妃的底线;可是这份坚持的底线, 却让梁王误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是如此。
“稚子何辜?”梁王悲痛欲绝, 眼眶中蓄满泪水, 万般情绪只化作了最后一声, “楼氏,你让本王太失望了。”
“殿下!”楼氏紧紧地抱住梁王的双腿, 泣不成声,道, “求您……求您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
梁王将自己的双腿从她的臂膀中抽出,轻而易举地摆脱了束缚,再不发一言,只是静默地走了开。
连枕边人心里都是带着算计的, 这世间还有什么趣味呢?
梁王癫狂地大笑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宫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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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怎么就忽然请旨,去守皇陵了呢?”成帝微眯着眼睛,将奏章凑得极近,艰难辨认着奏章上的字迹,问王公公。
王公公立时回道:“梁王殿下自诉感念太后恩德,这半年来,每每思及太后,便恸哭不止。昨夜忽然做了一个梦,原是太后托梦,叫梁王去守皇陵,于是今日梁王便来请旨。”
成帝翻了一个白眼,冷冷地道:“真是太孝顺了!这就是朕的好儿子!罢,罢,既然他去意已决,朕也不好多留。”
王公公立时称是,便擦了把汗,下去了。却在关上殿门之时,恰看到了太子与十九皇子前后走成一排,连忙又将殿门打开,笑容可掬地道:“太子殿下、祁王殿下,皇上方才心情不大好,二位可要注意些。”
太子听此,微微蹙眉,只察觉出了些似有若无的意味。
十九皇子早就封了祁王,只是宫中人早就念惯了,故而仍旧称他为十九皇子——这还是头一次,王公公称其为祁王呢。
十九皇子勾唇一笑,道:“父皇的心情什么时候好过?平日里不摔杯子便是好的了……”
说罢,十九皇子便从容地走入了殿内。
太子跟着进了殿内,只觉今日的十九皇子亦很不寻常,比平日放诞无礼许多。
入内,太子与十九皇子行礼后,便各赐了座,只见成帝坐在高高的殿上,看着二人。
“你们来啦?”成帝缓缓地问道,动作迟缓地从奏章中拿出了一本,正是梁王的请守皇陵的折子。
如此一来,梁王果然不中用了,就算金陵萧家想要从中襄助,都不知该如何将这烂泥扶上墙。
不过成帝的儿子众多,再从中挑选个聪敏机灵些的倒是不难。
成帝阴险地看着殿下二人,挑拨这二人相斗可是太容易了,于是幽幽地出声道:“你们知道苏霁么?”
“苏霁?”太子与梁王俱是疑惑,不知道成帝此刻提她做什么。
“对对,正是苏霁。”成帝应道,复又添了一句,“前年选秀,朕那时候还将苏霁指给了老十九呢,却没想到老十九还认识她,倒是一桩缘分。”
挑拨离间这种事情,只要能戳中人的肺管子,无须做得隐蔽。尽管成帝说得如此明显,太子仍是面色一僵。
“可惜了,当时苏霁立时便拒绝了,落花无意,又奈若何呢?”十九皇子立时嗅到了挑事儿的感觉,连忙接道,“不过,父皇叫我与太子殿下来此,不会就是为了这个罢?我们还是先说正经事罢。”
若是成帝再说下去,太子的眸间都要喷火啦!
十九皇子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自己在夹缝中生存,真是太难啦。
“也罢,朕今日叫你们前来,是为户部之事。”成帝不再打趣,神情逐渐严肃了起来,道,“户部最近换下了些贪官,又清查了账簿,朕这才知道,户部已经不剩多少银子了。”
太子拱手,回道:“正是,每月朝廷支出都是有定项的,也难以削减。儿臣前几日清算了一遍,发觉库中银两仅够维系到明年春天的,尚不知今年年成丰欠,若是收成不好,便颇有些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