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霁满头大汗,按照正常逻辑来说,太子这场战斗是必败的。
而眼下,除了待在屋里不给人家添麻烦,她什么也干不了。苏霁只能暗自祈祷太子能输得慢一点儿,撑到援兵到来的那一刻。
太子不再多言,挥起手中的剑,双脚跃起,飞向墨渊。
墨渊闪过凌厉的剑气,却也感受到了其中暗藏的内力醇厚,他抛下了酒壶,喃喃自语道:“你的路数倒和魏东陵差不多。”
太子微微一笑,招式极为凌厉,每一剑都是主动出击。
苏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防守啊,拖延啊,可别再攻击了。对面是什么水平,太子是什么水平,太子心里没点数吗?
可二人缠斗了十几个回合,竟不分伯仲。
墨渊心中焦急,本以为只是刺杀个太子罢了,他特意挑了太子出行、守卫不严的时候,却没想到太子本身的剑术竟出神入化到这等地步!
不怪他的墨染徒儿会败在他剑下,两者本就实力悬殊。
说时迟,那时快,墨渊暗使内力,一剑横劈过去,对面的竹林哗哗作响,三两秒后便一齐倒下。而受伤的魏九也在这剑气的攻势下倒了下去。
太子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就是现在。他一个旋身便轻巧地躲过了墨渊的剑气,一跃而起,宝剑直劈向墨渊的脑袋瓜儿。
墨渊的脑浆迸溅而出,太子虽早有预料,迅速躲避,但衣服上仍是沾了些。血与脑浆混合在一起,腥气四散。
苏霁瞪大了双眼——这是怎么回事?太子竟然这么轻松地杀了墨渊?
这不科学啊,书上只说了太子病弱,可现在这个太子能把人脑浆打爆,哪里病弱了?
太子身子回旋,飞向不远处躺着的魏九,用两根手指去探魏九的经脉,眉头蹙成一团。
“属下……不行了……”魏九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重重地喘息着,“苏霁……不是苏霁……”
太子急忙封锁住他的经脉,将自己的内力灌输到魏九体内。此刻,东宫所调的府兵、侍卫终是赶来了,也有三两个寺内的香客、僧人在一旁,迷茫地看着眼前一片狼藉。
“太子殿下。”苏霁犹豫了半刻,终究上前道,“他已经死了,瞳孔已经扩散了。”
太子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苏霁,终究收回了手,轻轻地将魏九仍睁着的眼阖上,沉沉地道:“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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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太子便收拾了魏九的尸体,抬着连夜准备好的棺材,去为魏九安葬。
而苏霁自请与几个侍卫留守在福寿寺。
昨晚,梦中女子说过,绮梦会给一些人想要的答案。如果她是那一部分幸运的人,那绮梦究竟给了她什么启示呢?
苏霁一遍遍回忆着梦境,在梦中,福寿寺只有一个场景,那就是福寿寺大门旁的桃树下。
“给我挖!”苏霁站在桃树前,摩挲着眼前古旧的石凳,与梦中女子所坐的一般无二,她指着梦中女子所坐的位置,命人将石凳搬了下去,将石凳下的土挖了出来。
几个壮年的太监与侍卫一齐干活,速度极快,不久便挖了个一人多高的土坑。
一位太监蹲在里头,仔细探查了一番,向苏霁道:“苏姑娘,什么都没有啊。”
“再挖!”苏霁面色亦显出半分犹豫来,毕竟这也只不过是个猜测。
那太监用铁锹又铲了几寸土,忽而奇道:“这底下是硬的,仿佛有个箱子。”说罢,更用力地向下铲土,不一会儿便抬起了个半人宽的大箱子,递到了苏霁面前。
苏霁细瞧那箱子的花纹,只觉异常别致。箱子所用的木材自有芬芳,就连最后离箱子近些的泥土,经过经年的熏染都有了香气。
那小太监递了箱子,立刻道:“这地底下的东西,可是晦气,姑娘您让我们挖挖土,做些粗活儿,我们是极乐意的,只是这开箱子嘛……”
“放心,我亲自开。”苏霁点头应允,可心里也十分害怕,要是出现个什么人类骨骼、人类毛发之类的倒还好,她是学医的,见得多了;若是出个神怪之物,有毒动物之类的,可就是不好了。
苏霁躲在没人的角落,看着翡翠平安镯默念了几句,手中便多了一双医用橡胶手套,穿戴好了,便站在木箱前。
木箱并未上锁,苏霁很轻易地便打开了——里头也并没有什么吓人的东西,只有几本泛黄的旧书。
苏霁小心地翻阅着,一看内容却是熟悉无比,里头清晰地记载了皇后和太子的所有脉象,这不就是太医院遗失的脉案吗?
苏霁用银针去扎了下破旧的书页,待了半个时辰,再去看那银针,并无发黑的迹象,应是没有毒的。索性收了医用橡胶手套,将几册书抱在怀里。
看书什么时候都成,眼下苏霁还有更想做的事情,那就是安慰太子。
听那几个太监说,死去的魏九是太子的暗卫,在暗处保护着太子的安危。他跟了太子有些年头了,两人成日形影不离,感情极好。
苏霁听到这个名字,起初想起了魏东陵的近侍也有个叫魏九的。不过按照成国习俗,平民男子大多按照家中排行取名,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大众了。
苏霁虽然之前从未见过魏九,但是想到太子会心痛,她的心便也有些烦乱了。索性无事,便带着一份诚心,吊唁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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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国习俗,一个人若是意外身故,下葬便决不能拖延。从迷信的角度来讲,这是上清诸神的召唤,耽误了会触霉头;从科学的角度来讲,意外身故很有可能是某种未知病毒/细菌/真菌引起的,若是不尽早下葬,或许会传染给别的人。
总之,当苏霁赶来吊唁的时候,只看见新制的坟冢前竖起了一块墓碑。
太子立于碑前,正说着什么。
第45章
“一杯薄酒, 聊敬兄长。”太子将左手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又将右手的那盏酒轻轻地洒在了墓碑前的地上,“你我主仆十数载,一起出生入死, 可如今终有一别。”
太子看着碑前的刻字, 沉痛地叹息了一声。他的心像是投入湖中的巨石, 一阵波澜后, 便进入了冰冷刺骨的永夜黑暗中。
他不由得想起了魏九生前的最后一句话, 断断续续说出来的六个字, 可以有无数种解释。
可他在一瞬间就明白了魏九的意思——像魏九那样端庄仁厚的人,带着一种与生自来的悲悯, 对万事万物都宽容而又理解, 谈及苏霁,他定是在为苏霁解释。
苏霁不是苏霁。
太子沉痛地闭上了眼, 虽然他不知道魏九从而得来的消息, 但从情感上, 他愿意相信。
如果这个苏霁真的对他图谋不轨,就该在那夜杀了他, 而不是将他唤醒。
“太子殿下。”苏霁见太子许久不出声,便上前, 将一株新采的百合放在魏九的碑前,劝道,“节哀。”
太子一双桃花眼凝视着突然出现的苏霁,一瞬间紧紧地抱住了她, 双手扣在一起,将她锁在了自己怀里,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在阴暗的角落独自舔舐着伤口,却又极度渴望着别人温暖的怀抱。
苏霁一愣——看来太子真的是伤心过头了。于是苏霁对太子摸摸头,轻轻地道:“管家托我来说一声,五百两银子已经送到了魏九府邸上,他的三个孩子各又有五十两的元宝锭子,积福用。”
太子点了点头,双手紧紧地搂住苏霁的腰,俯视着苏霁,眼神无比郑重而严肃,道:“苏霁,以后你不能辜负我。”
苏霁觉得这句话没头没尾,也没个缘由。但上司要下属表忠心,当然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苏霁亦郑重而又严肃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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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遇刺一事,震惊朝野,大臣们纷纷上书要求严查此事,只是皇上默不作声,按下了雪片一样的檄文。
不过这些苦恼都是皇上与大臣的,太子与苏霁借着此事,索性“受惊过度”,理所当然地闭门不出,躲在东宫中偷闲。
不不不,太子是为了偷闲,可她苏霁却不是。
苏霁这几日鸠占鹊巢,日夜钉在太子书房的紫檀椅上,将地下挖来的诊脉记录一页一页仔细翻看着。
这日黄昏,太子提着一盏昏黄的灯,推开了书房的门,见苏霁仍在桌前分析着那本书,语带关切地问:“这早晚,还在用功看那本旧书?”
苏霁头也不抬,含混地应了一声,继续翻看着诊脉记录。
太子默无声息地叹了一声,这几日朝中局势纷纭复杂,父皇好似有意想要将遇刺之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朝臣们却得了机会,一个个表忠心般跳着帮他伸张。
他倾向父皇也不是,倾向大臣也不是,索性推辞惊吓过度,闭门谢客。本以为苏霁也来东宫,两人倒可亲昵些,却没曾想苏霁一入东宫,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就连日常梳洗饮食都是匆匆的,何曾有时间同他说几句体己话儿呢?
“这诊脉记录又如何,难不成有什么问题不成?”太子捡了个木凳,坐在苏霁旁边,瞧她一页一页细致地翻看。
“这问题可太大了。”苏霁揉揉自己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看向太子,道,“先皇后在孕前并无任何不妥,胎位是正的,月份是足的,用的药也极为平常。而且,先皇后在孕后也并无不妥,没有难产,也没有血崩,一直到产后第三年,都是健康无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