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身在俗世之中,就没有真的超凡脱俗之人。”苦相也笑了,“有欲念不可怕,怕的是执着于欲念而不能自拔。”
这时,一个青衣小童奉上茶来,木安可接过,细细品来,顿觉鲜爽怡人,她不禁赞叹一声:“好茶!也只有在这等境地下,才能品出此茶之妙!”
“陛下当知,茶亦如人生。”
“是啊!若是有一天朕老了,也像大师这样,对着这满眼的青山绿水,品着一杯茶,再回想一下这一辈子所经历的点点滴滴,那将会是怎样的一种人生感悟啊!”
“现在陛下也可以细品所经历的感悟,为什么非要等到老了以后呢?”
“那是因为还有很多未知的变数……”
“只要不到盖棺定论之时,变数就时时存在。”苦相将茶盏放下,“一时一感,一时一悟,时时感时时悟,不也是在修心养性吗?”
“大师睿智!”木安可摩挲着杯子,“可能是朕太事事强求完美了,反而最后事事都不完美。”
“陛下这可就是真的魔障了。”苦相正色道。
“是!朕也知道是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她手指轻轻一弹茶杯,振动之下,杯中茶水泛起一圈圈涟漪,“大师你说,是杯在动,还是水在动?”
“不是杯在动,也不是水在动,而是陛下的心在动。”
何止是一个心在动,简直是心烦意乱,心身俱疲!
“大师,我还是实言相告吧。”木安可放下茶杯,端正坐好,“他,江闻煜就要来了。”
“他么——既有因便有果,因果循环,不是能躲避得了的。不过贫僧倒也佩服他这一趟大容之行!”
“大师何出此言?”
“他的执着就是名,为了名,他失去了很多,若不收敛,只怕将来还会失去的更多,其实,他不过也是这俗世中的可怜人罢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木安可苦笑一声:“那朕该做何取舍呢?”
“陛下守住本心即可。”
本心么……
“如何守呢?”她像是在自言自语。
苦相微微一笑,慢慢说道:“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种种颠倒……”
“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种种颠倒,种种颠倒……”木安可喃喃自语着,良久,她忽的一笑:“多谢大师指点,朕明白了。”
“我就说嘛,陛下是有慧根的。”苦相笑道,“当年第一次和陛下相遇,贫僧就在想,要不要度你进我佛门……”
“可大师后来怎么走不度朕了?”
“那是因为,即使在尘世之中,陛下也同样可以造福无量、同样可以居功至伟。所以出世入世于陛下来说,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的,若是不入世,不被十丈软红迷惑,或许,现在的自己还在大黑山下的七里坡过着自己悠闲的小地主生活。
“哈!”木安可又大笑道,“虽然知道大师是在给我戴高帽子,但这话我依然爱听!”
“陛下何必自谦?”
“大师知道,我是有上辈子记忆的,所以有些事就占了个先机。其实,抛开这个优势,我也是泯然众人,那也就谈不上什么造福,什么居功了。”
“可有这个优势的人也未必有陛下这等胸怀呀?”
这句话让木安可一下子又想到了上一世各种题材的穿越,的确像自己这样的不多哈!
一想到这些,她又得意起来,就连江闻煜就要到来的烦恼都小了许多——你来了又怎样?姐岂是那些为了男人就把自己陷入世俗烦扰的女人能比的吗?
“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她站起来,吟着她最崇拜的伟人的这一句睥睨天下、豪情万丈的诗句,一霎时,好像自己已经站在了伟人的肩膀上一样,也豪情万丈起来。
“大师,每次和你谈过之后,朕都觉得是一次心灵的升华。”木安可真诚地点点头,双手合十,“多谢大师!”
苦相也站了起来,稽首道:“是陛下自己悟来的,不用谢贫僧。”
“那也是大师点化之功。”木安可深深施礼,“朕,多谢大师!”
“善哉善哉!”
从苦竹庵出来,木安可顿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一样的天气,在她看来也比来时明媚了许多。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走在竹林中的小道上,还顺手拔了好几棵野菜,和两个刚出土的鲜嫩的竹笋。
回去加餐喽!
出得竹林,一眼就看见正在踟蹰着的雷通。
“皇上!”看见她,雷通眼一亮,“您还真的在这儿呀?属下都找了您好半天了!”
“有事吗?”把手中的野菜交给雷通,木安可拍了拍手上的灰。
“回皇上,鸽子飞回来了。”
“嗯?”
“属下给小主子看了。”
“他说什么了没有?”
“小主子没说什么,就说了一句,见了你说一声就行了,”看小主子的情形,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朕知道了,他现在还在观云阁吧?”
儿子越来越老练了,她非常满意,决定今天亲自下厨做几个菜奖励奖励!
(还奖励?呵!你太想当然了,就你那做饭手艺,确定不是在惩罚你儿子?)
“是的,还在!”
“好,那咱们就去观云阁。”看看江闻煜又玩出了什么新花样!
“是!”
“雷通,小钟和眉儿成亲后,就该提你和橘子的事了——你们可都老大不小了。”
雷通脸一红,小声道:“属下没意见,就看橘子那儿是怎么想了。”
“别怕,一切都包在朕身上!”木安可大包大揽。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离不弃、恩爱白头,不要落得和朕一样!
第三百五十章
一路走来,所见越多,江闻煜心里就越沉重,这是她一手打造的国度,从无到有,再到如此的硕果累累,一切却又都显得是那么的不真实,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他第一次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体验一个国家的民俗与国情,除了震撼,就是深深的嫉妒——这么广袤这么富有的土地就放在眼前,但却不是他的!
掀开一角窗帘,金黄的麦浪一望无际,有三三两两的农民站在地头指点谈论着,似乎在商量收割的事。夏收就要开始了。
这么整整齐齐的庄稼地一路看过来已经没有了开始时的惊讶,但是触动还在。若是没有突发事件,这一季小麦该有多少收获呀?可惜的是他们这里不收地租!朝廷每年都还要从农民手里买粮!
这么大的手笔她都是怎么做到的?反正自己做不到,她的优秀与杰出,她的气魄与胆识是自己不能比拟的!而自己的打算,在她这里能成功吗?
不!就算明知不可为,朕也不能轻易退缩,为了千秋大业,所有的功过就让后人去评判吧,朕不在乎!
但随着离木安可越来越近,他的心却越来越紧张,也越来越忐忑不安。她会怎样对待朕呢?还在记恨当年的事么?朕又该以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才能和她冰释前嫌?
木二丫呢,她现在是什么立场?还可不可以归自己所用?
还有一件放在心底从来不敢去正视的疑问就是:那天晚上,到底是她还是木二丫?而那孩子,又算是他和谁的?这让他如何开口去问?
他从不去深思这个问题,一直坚定的让自己确信那就是木安可,可是,若真的是木二丫呢?他又该怎么办?木安可对此又是什么态度?
从当年她毅然决然地离开,到十年的杳无音信,再到今天满眼的繁荣,一丝按耐不住的气馁悄然升起。
他忽然又很希望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完,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启奏皇上,属下有事禀报!”
“进来。”
车帘掀起,暗一闪身进来:“主子,属下查得明白,是崔家小姐利用许家小姐给韩家小姐下的药,其中似乎冯家小姐也脱不了干系。”
什么乱七八糟的!江闻煜一阵烦。
这些个女孩子被选上的时候有的还不满意,上海船时还哭哭啼啼的,好像是真要她们赴汤蹈火一般。在海上航行的最先几天,由于心里无比的恐惧再加上晕船,就全病倒了,后来其中一个还不治身亡,这件可怕的事情一出,竟然让她们之间就像亲姐妹一样的患难与共起来。
可是在观看了明月岛,并知道她们将要到的大容比这个小岛更加美好的时候,就开始有争斗的苗头了。
在船上时还不明显,到了陆地上之后,比大兴还要繁华还要富庶的地方让她们目不暇接,同时也扰乱了她们心的,还有关于木燕归的长相的传说。于是暗地里的小动作就频繁起来了,开始还是小打小闹,慢慢的就开始不择手段,而且手段还越来越恶劣。
前几天韩家女儿突发急病,经诊断是食物中毒,就在当地耽搁了两天,见她病情稳定了才又上的路。
本来为了赶时间,木安可就曾经下令,禁止一路上的官员拜祭木家灵柩,没想到最后拖后腿的却是自己这一方。
方历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江闻煜却动了气,就让暗一在暗中查这件事,于是就查出了这么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