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溪是刚来,又是第一次捡灰堆,很有些激动,看到什么都拿起来过过眼,当她看到一块木头下露出绢纱材质的布料后,忙背了个身子小心翼翼的抽出来,她自己跟做贼似的,其他人不过张了一眼便丢开了。
像这样的纱有好几块,但是虫蛀的厉害,一个洞一个洞的,连一张帕子大小的好地方都没有,这捡回去能有啥用啊。
春溪在看过以后也失望的丢下,因为是纱的,补都没法补,得用去多少线啊,再说,穷人家也不挂窗幔床帐。
等沈华跑过来的时候,春溪手边已经堆了好几块这样没人要的纱了,沈华也捻起一块抖落起来看,真是蛀的厉害,而且有些白纱已经发黄,其中有几块被撕开了,断口纱头毛毛躁躁的,估计是蛀的不厉害的被人扯走了。但她还是折折整齐,用一块纱打成包袱背在身上。
春溪不解:“花儿,这已经没用了,背回去做啥呀?”
沈华见周围的人都侧耳来听,便笑着说:“大姐,这个可以回去兜鱼啊,我瞧着和村长家的鱼兜子挺像的。”
周围的大人均撇撇嘴,真是小孩子异想天开,这纱轻飘轻飘的,哪能沉的下水去。知道这个道理的人不但没有提醒沈华,更有几个无聊的妇人,笑着喊:“小丫头,我这还有块,你要不啊?”
等沈华跑过去拿走后,又挤眉弄眼笑起来,这些人虽没有恶意,但绝对让人欢喜不起来。
沈华突然想起来一句话:别人笑她太疯癫,她笑别人看不穿。等她把这些纱的线全拆了,绣成花,卖了钱,就轮到她笑了。
就连绣什么,她脑子里都已经构思好了一幅图,白菊图,底衬就用黑布。
……
陆陆续续的有人来又有人走,之前还能看到的桌腿等木头也都被人捡回去烧柴,被扒拉过几十遍的垃圾堆确定再也翻不出东西来,那些大人才全走光了,最后只剩下几个孩子还在乱翻,有的调皮的拿着捡到的桌子腿舞来舞去,嘴里“霍霍哈哈”的。
沈华和春溪也捡了不少木头,甭管有用没用,先划拉到自己身边再说。还有些其他收获,一件像是被香烫的一个一个洞的粉色碎花衣服,款式有点像刚才那个叫杏儿的小丫鬟身上穿的丫鬟服,衣服虽然坏了,可料子还新,春溪有些舍不得,沈华见她喜欢,便也收进包袱里。
春溪有些不好意思:“算了,别要了,回去也是没法穿的。”
“可以想想办法啊。”
春溪摇头:“若真有办法,哪里还留在这等咱们捡着。”
“先捡回去再说。”确实是的,衣服上的洞特别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病,把好好的衣服烫了一个个的洞。想到古代闺阁小姐不为人知的毒辣手段,沈华打了个冷颤,幸好没穿成丫鬟。
除了衣服,春溪还捡到一把断了齿的木梳子,被她宝贝的放在内衣兜里。沈华则捡到一块砖头大小的黄蜡石,她甚至觉得自己眼花了,这么值钱的东西没人要?其实想一想也能明白,除了金银,还有一些为人熟知的玉石外,在古人眼里其他石头应该都是不值钱的,像雨花石就被小河当玩具堆在院子外的树下面。
就算黄蜡石在这个时代不值钱,她也要捡回去,万一这块里面开出来黄龙玉,她做做发财梦总是可以的。
春溪对小妹一直抱着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十分不解,伸手去摸了一把感觉摸了一手油,再看手上,干净的很,于是神秘兮兮的小声问:“花儿,这石头能出油啊?”
沈华顺着她说:“我就是觉着奇怪才捡着的。”
春溪秉承着大户人家出来的东西说不定是她们没见识过的好东西这个想法,默默帮着沈华把石头放进她的包袱里,然后看看天色说:“都过了晌午了,咱回去吧,娘该担心了。”
想来也不会有更多收获了,沈华回望着身后的灰堆,最终叹了口气,苦笑起来,被爸妈知道她跟一个乞丐似的,不知该有多心疼。
古代可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
因为昨天手上有泡,又没用针挑掉,今天再抱着木头就觉得手更疼了,春溪比沈华稍微好一些,两个人轮着抱。
终于到了坐驴车的地方,两人才松了口气。
可车主看着两人前面的木头,面无表情的说:“加一文钱。”
沈华皱眉,春溪也嘟着嘴说:“我抱着,不占地方!”
“不占地方,难道不占重量?”车主提高了声音。
重量?!沈华抬眼,不急不慢的说:“既是按照重量来,我和我姐,只得一个大人的重量,加上那捆木头,刚好两文钱啊。”
已经坐上驴车的有一位老头,还有一男一女,瞧着像是一家子,他们已经等了许久,一辆驴车打足了也就坐四个人,车主一直耗着不肯走就是想多拉一个客,现在看沈华她们是小孩子,东西又多,不坐车是回不去的,便想坐地起价。
刚好这个时候又来了一个妇人,问都没问,见车上还有空位,一脚登上驴车从兜里掏出一文钱,就在这时沈华说:“大婶,我们先来的,只是东西多,还未来得及上车,我们可是要给两文钱的。”
车主也反应过来,忙说:“这位大姐再等等吧,这两个小姑娘先来的。”说着还帮忙先将木头搬上来,嘴里嘀咕着,“还不快些子,耽搁我时间,话可说好了,东西你抱着!”
妇人冲车主翻了个白眼,把钱又收了回去,利落的下车,若不是赶巧,她根本都不愿意做张德才的车,他那人出了名的奸猾。
人齐了,张德才吆喝了一声,驴车开始动起来。刚刚一直在走路倒不觉得饿,一歇下来,沈华觉得自己又饿又冷,胃刮的生疼,身体一点热量都没有了。她把身后的包裹挪到前面来,好歹能挡点风,春溪则一路抱着木头,她可不愿意把话给别人说。
沈华还能把手缩在包袱里勉强取暖,春溪的手已经冻的没有知觉,坐在对面的女子实在看不过眼,好心的说:“小姑娘,你别抱着了,这样手要冻坏的。”
春溪瞥了眼车夫,倔强的抿着嘴。女子见小姑娘不听劝也就不再开口。
见状,沈华往春溪身边靠了靠,把腿并过去,说:“大姐,横过来放我们腿上。”
终于把手腾了出来,春溪用力的搓了搓,吸着鼻涕说:“冻死我了。”
看着春溪冻得发青的手,还有发紫的嘴唇,沈华再一次懊恼自己考虑的不周全。她努力将头偏向一边,不敢去看对方饥寒交迫的样子,怕自己哭出来。
……
回到万溪镇,两个小姑娘已经饿得心底发慌,腿脚打软。
到家已经下晌,王氏就站在院子外,逢人就问:“有没有看见两个小女娃,一个八岁这么高,一个六岁,穿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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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说漏嘴
看着这一幕,不知是饿的,还是和前世一样妈妈担忧的感觉太让人心酸,沈华忍了一路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就这么远远的看着王氏静静的流泪,直到王氏看见她们跑过来又是打又是哭骂:“你俩个干啥去了,让娘担心死了,你俩要是再出啥事,娘也不活了……你俩吃饭了没?花儿小,你咋越大越不懂事呢?现在啥时辰了,一整天,你带着妹妹干啥去了?身上背的这是啥?”
“娘,一会再骂,先给我和花儿弄点吃的呗。”春溪做出可怜样子来,讨好的说。
其实不用装,两个人看上去就够凄惨的了,浑身灰扑扑的,头发被风吹的像乱稻草,嘴唇也裂开了好几道口子,露出红血丝来。
王氏气的又一人拍了一下,接过木头和包袱,把她们往厨房赶:“我给你们把饭菜端屋里去,你俩赶紧洗洗,跟灰堆里爬出来似的。”说着将中午温在锅里的杂粮饼和炒白菜丝端进屋。
沈华和春溪对视了一眼,春溪缩了缩脖子,她们还真的是去扒了人家的灰堆。忙舀了汤罐里的水洗手洗脸,还好王氏为了温着菜,没熄灶膛,水还是热的。
趁她们吃饭之际,王氏把包袱打开来看。沈华背的包袱里全是纱幔,王氏猛地一瞧,惊住了。再一看,原来是坏的,放下心来的同时皱起眉头,蛀成这样,根本没法用啊。
她知道春溪身上是有钱的,两个孩子该不会给人蒙了吧!王氏转头看着吃的狼吞虎咽的女儿们,张了张嘴,垂下眼帘,吞下想要责备的话。孩子身上有钱却没舍得买吃的,这让她心酸不已,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花儿好像更瘦了。
这几日,三丫头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的样子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在她面前,梦里也是她哭着嚷着喊娘,说为啥不要她了,每次被惊醒,都一身的冷汗。她不是个懦弱的人,家里穷点苦点没事儿,孩子接二连三的出事,王氏觉得自己也有些扛不住了。
可她不得不扛着,怕一松懈,她倒下来,四个孩子咋办……
王氏拿衣袖拭了拭眼角,打开另外一个包袱,里面都是半新的袄子和褶裥裙,款式瞧上去像是大户人家小姐穿的。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乡下人为了干活方便,都是单穿裤子再裹一布裙。细翻,还有两件水红色的裹肚,上面绣着并蒂莲和鸳鸯,精巧的很,活似真的一样。再翻翻,一块黄色的石头下面压着一件全是小洞的碎花小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