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江樒硬是让齐风琬重新躺好之后,才开口道:“马车已经出发了, 我也赶不上。”
齐风琬思考片刻,还是没有质疑秦江樒这话是不是可信:“臣妾家中还有多的马车,您可以坐臣妾家中的马车去。”
“这个……不方便。岳母说……”秦江樒抿了抿唇,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原封不动地转述了齐文氏的话:“你一天到晚头疼脑热的,一身病气,别把病气过给了你妹妹,坏了她的婚礼,给我一边好好待着养病去。……虽然生病的不是我,但我觉得,我还是不要过去比较好。”
秦江樒说话时的语调一如往常般,没有任何的抑扬顿挫,但齐风琬还是通过这些词句,感受到了齐文氏说这话时究竟是怎样的神态与表情。
鉴定完毕,是她亲妈了,齐风琬倒吸了一口冷气,平静下来后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人:“那太后那边呢?臣妾记得,圣上大婚之日的具体时间订下时,她还派人来传过话,说到时候会专门来请您进宫的。”
“太后那边是这么说的……”秦江樒清了清嗓子:“哀家觉得齐夫人这话说得对。”
齐风琬一时有些无话可说,难怪太后娘娘和她母亲能成为好友。但是两人针对的重点是她不是秦江樒,齐风琬觉得这事儿完全可以抢救一下。
“总之您想想办法,肯定还是能进去的。”齐风琬推了推秦江樒的手:“您之前不是一直很想看吗?好不容易才把伤养好的,您去就是了。”
无动于衷的秦江樒拿起了放在床边的药碗:“不必了……我今天就想,陪着你。”
“……嗐,”齐风琬拉过被子遮住了有些发烧的脸,“原来是这么回事,您早说不就是了,还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正好,臣妾也想陪着您,圣上那边,不参合就不参合了吧。”
秦江樒眼中闪了一下,随即又流露出了些许不知所措的神情:“你把脸遮着,我没办法喂药。”
不知何为,齐风琬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坚持用被子捂住了脸:“这药太苦,臣妾现在不想喝药,您帮臣妾再找点点心来,可行?”
秦江樒点了点头,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取出几颗蜜饯递给齐风琬:“这些蜜饯你先拿着,我再去找点点心来,你等我一下。”
齐风琬接过了,目送着秦江樒出门后,松开了被子,感觉呼吸都畅快了不少。让小鹿乱撞的心归于平静后,她端起放在床边的药碗一饮而尽。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这种药她已经喝了许多年,却始终没办法习惯,每次都喝得想吐。
齐风琬吐了吐舌头,迅速拿起一颗蜜饯丢入口中,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齐风琬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没想到,她这一副身体,还是比不上常人。
养着就养着吧,只有养好了,才能让身边人和她自己安心。一想到醒过来时看到秦江樒那内疚至极的模样,她心尖到现在还有些泛疼,齐家的人忙于齐风斓的婚事不能过来,但心里指不定得急成什么样子……
母亲说的话虽然有些毒,但归根结底,还是担心她的身体,希望她能好好养病。
齐风琬吐掉了蜜饯的核,重新在床上躺好了。她知错,今后一定会对自己身体负责。
这一次,齐风琬养病养了大半个月,期间秦江樒多次请了太医来为她诊治,太后与刚刚成为皇后的齐风斓也时不时地会让太医到她这儿来走一遭,齐风琬几度产生错觉,觉得太医已经在瑞王府上扎了根。
好在这一切都是有用处的,大半个月后,齐风琬彻底恢复了过来。秦江樒还特意跟太医确认过了,只要齐风琬平日里多加注意,她旧疾再发的可能性应该是很低的。
她病好的消息传到宫中后,皇后立刻派了人来,邀请她过两日与几位诰命夫人一同入宫赏花。
那来送帖子的宫人还特意跟她说明了,这次是真的赏花,和之前在太后寝宫中随意看两眼、走个形式的那种不一样,要齐风琬准备得更周全些。
到了赏花那日,齐风琬进了宫后才发现,皇后写给她的帖子与旁的几位夫人不同,在时间上更早了些,此外,皇后让她去的地方是寝宫,而不是御花园。如此一来,两人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用于闲谈。
靠着宫人的通传,齐风斓早早地便知道了齐风琬的动向,在齐风琬踏进她寝宫之前,她已提前挥退了伺候的人,一看到姐姐进门,她立刻站起身拉过了姐姐的手。
“齐风琬你怎么回事啊!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要照顾好自己吗?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前两日就因为你的事,我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都瘦了一圈了你知道吗!”
被劈头盖脸训了一顿的齐风琬摸了摸鼻子,没敢出言反驳。待到齐风斓把话全部说完后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伸出手在妹妹的腰上掐了一把:“我看你也没瘦啊。”
“那不是因为,这两天知道你好了之后,心也不悬着了,宫里伙食又好,吃嘛嘛香,又长回去了……”说到一半的齐风斓忽然住了嘴,狠狠地瞪了齐风琬一眼:“我说正事呢!你别给我岔开话题!”
齐风琬立刻举双手投降:“臣妇知罪,臣妇日后一定善待自己的身体,不会再让皇后娘娘为臣妇操心了。”
齐风斓轻哼出一口气:“这还差不多,你别忘了,我们两个还有个赌约呢。你要是死得太早了,那可就没意思了。”
“我明白的。”齐风琬向着妹妹灿烂一笑:“话又说回来,看你在宫中胃口还能这么好,想来在这宫里住着也没什么大问题,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一听这话,齐风琬撅了撅嘴,露出了不满的表情:“我胃口倒是好,可是规矩太多了些,吃东西也不能敞开了吃,当真是不自在。”
说这话时,齐风斓特意压低了声音,齐风琬这才真正想起,面前这人虽然还是她的妹妹,但同时也是大林王朝的皇后了。
就在齐风琬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该表现得对皇后娘娘更尊敬些的时候,齐风斓挽过了她的手臂,露出了十分灿烂的笑容:“不过嘛,宫里的东西确实比外面好吃,不自在些也还算值得。姐姐你若是想吃,下次我差人给你送到瑞王府上去。”
齐风琬一愣,随即含笑应了声“好”。
之后姐妹两个的话题就被齐风斓带跑偏了,齐风斓开始认认真真地向姐姐介绍这两天在宫中究竟吃到了哪些美味,同时不遗余力地劝姐姐有机会一定要尝尝。
齐风琬心不在焉地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两句,竟然就把半个上午地时间打发过去了。当宫人在外头小声提醒时,齐风琬才惊觉,已经到了赏花宴将要开始的时间了。
“那,我们走吧!”齐风斓仍旧挽着姐姐的手臂,出了寝宫才颇有些不情不愿地松开了。
一直候在院子里的宫人始终低垂着脑袋,没有往齐风斓身上瞟上一眼,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她的举止。
目睹了一切的齐风琬心中泛起了些许的不安。
之前妹妹还曾在她面前夸下海口,说什么“当皇后这种事,你妹妹我还是能做好的”,今日一见,齐风琬对这句话的可信度产生了怀疑。
从她进宫到现在,齐风斓哪个举动是符合皇后身份的?她仔细想了想,却一个都找不到。
就她所知,皇后自大典后,还不曾见过任何一位诰命夫人,今日这是头一回。
齐风琬不免有些紧张,怕妹妹拿捏不住。
第十七章
事实证明, 一切不过是齐风琬多虑了。从齐风斓坐到凤塌上的那一刻起,齐风琬几乎要认不出眼前之人究竟是谁了。
原因无他, 坐在上位的那个人, 无论是举止还是气度, 都符合齐风琬想象中皇后应有的形象,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之间尽显母仪天下的风范, 与平日里的齐风斓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和各位诰命夫人交谈时的分寸, 齐风斓拿捏得恰到好处,在场的每一个人她都照顾到了,不曾过分热切也不曾过分冷漠。
当初齐风琬作为内定皇后被关在家中背朝中大臣及其亲眷的关系谱时, 来看热闹的齐风斓还曾表示, 这种东西她一辈子也背不下来、也不会去背。如今看来,谁也逃不过“真香”定律。
齐风琬一时间有些怀疑, 她这妹妹怕不是被什么东西上了身,这样的妹妹让她觉得有些陌生。那一瞬间,齐风琬忽然觉得,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她和妹妹之间划出了一道界线。
当她将不可置信的目光放到齐风斓身上的时候,齐风斓忽然感受到了什么一般, 抬起头正对上了她的视线,然后齐风斓便向着她吐了吐舌头, 露出一个十分阳光的笑容。
在齐风琬身边的丞相夫人抬头的瞬间,齐风斓又迅速变回了端庄的模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齐风琬低下了头,用手中的帕子掩去了唇边的笑意。
还好还好, 她妹妹还是她妹妹,有些东西是不会那么轻易就改变的。
不知道为什么,齐风琬突然就想起了她母亲与太后娘娘。这么说起来,也许她母亲与太后娘娘的关系,就如同她和妹妹一般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