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将来吸引不了小姑娘,郝灵换了个思路。
“你不想报仇吗?他们抛弃了你,你才……十五岁,还是个幼崽,他们这样做是犯法的,天理不容。”
基于她那个世界的法律和法则。
袁元仍是放弃:“生养我一场,若是我死让他们都开心的话,算是我还恩了。”
怎么说都说不通。
忙了一晚上,还分了灵力惩罚贼人与保护这小丫头,郝灵此时有些昏昏沉沉。
她道了句:“你现在不冷静,好好想一想,等有想法了,随时叫我,该你得的,总是你的。”
第五章 嫌弃
乳白光团将人送到意识深处,郝灵揉了揉脑侧,一下睡了过去。
正房,看似黑灯瞎火,蒙了毡布的窗后头,师婆婆对灯而坐,枯瘦的手里摩挲着一枚古怪的雕像。似是兽首,又有人五官的模样,环眼巨口,观之不详。
半天,她将雕像塞到袖里,嘴里发出一声似哼似笑,也不灭灯,合衣躺了下去。
天色渐明。
有人一夜无眠。
昌平伯府,伯夫人刘氏起身,呆呆靠坐在床头,发愣许久才下床梳洗。
“伯爷回来了吗?”她顶着两个青眼圈,语气里遮掩不住的烦躁不安。
下人回说快了。
一个婆子进来,刘氏眼睛瞪大,厉声让人都下去,问她。
“妥了?”
婆子点点头,附到她耳边道:“老奴亲眼看着她跟两个男子走了,那两个男子,贼眉鼠目遮遮掩掩,定不是好人……”
刘氏一颗心沉下土里,砸起莫名滋味的尘埃,尘埃——尚不能落定。
“确定出城了?”
婆子道:“没法跟了,那两人一看便不是正经人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无论怎样,是不能回来了,大……她不记路,更不记人……”
只要府里不去找,她还能自个儿回来?外头更没人认识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
刘氏缓缓吐了口气:“嬷嬷,我也是没办法对不对?我这心啊——”她按着心口,眼里酝酿,用力抖动,始终没能掉下一滴泪来。
“夫人,这些年您已经很对得起她,说句不好听的,换到别人家,那样的,不可能让她活着长大……您太苦了,您也是为了这个家,该着您享福了……眼见府里日后富贵,哥儿姐儿长大要说亲……都是为了这个家……”
“对,我是为了大家好,就当她报我一场恩。”刘氏如此说服自己,再次确认:“真不会回来了?”
婆子点头:“不会,不会。”
心里道,既然这么怕人回来,已然狠心何不不更狠心一些,干脆把人……岂不是更干净?说句不好听的,凭那位的“人才”,走哪哪都是死路一条。死在府里,为着骨肉亲情,薄棺还是有一口的。死在外头,只能丢乱坟岗喂野狗的下场,那位肉可多……
两人各自寻思,外头响起略重的脚步声。
是昌平伯袁英回来了。
刘氏一个眼色,婆子退到墙边往门边退。
昌平伯自己掀帘子进来,目光滑过婆子仿若未见,脸上少表情的平静。
刘氏吩咐人打水,亲自伺候他擦脸擦手换了家常衣裳,坐下,桌上热气腾腾的早点,人都退下去,只剩两人。
刘氏开了口:“老爷,家里出事了——”
昌平伯没动筷,含糊一声。
刘氏松松嗓子:“那个丫头,昨晚自己跑出去看灯,找不见了。”
昌平伯平静道:“下人去找了吗?”
“找了,没找到。”
昌平伯再平静道:“不必找了。”
刘氏不知是点头还是低头,垂着脸一时没说话。
昌平伯道:“一个庶女罢了,族谱上没记名的,找回来也是污伯府的名声。”
刘氏抬头,眼里已然平静:“是。”
昌平伯点点头,道:“府里事多,你多费心,孩子们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刘氏懂他意思:“老爷说的对,我正打算带媛丫头去金楼再做些首饰,衣裳也要做两件,她要参加长公主的秋菊宴的。”
“这些事你一直操持的很好,媛丫头是伯府的嫡长女,她的婚事,一定不能低。”
两人对视,同时看到对方眼里划过的异彩,心有灵犀。
刘氏一笑:“是,老爷放心,我心里有成算的。”
伯府里少了个胖姑娘,并未有谁在意,毕竟,当初人在的时候也跟不存在一样。不是吗?
便是日日服侍在跟前的人也在一夜之间忘了旧主只有新主。
郝灵张开眼,日光洒满床,晒得她……皮疼。
身体已经完美契合,在灵魂的影响下发生着潜移默化的改变,比如,比普通人感知要灵敏些,对光,对热,对温度和空气。
能攫取到的记忆也完全消化理解,原主经历的,听到的,看到的,以为没听到实际听到的,以为没看到实际看到的,那些以为遗忘和忽略的场景,其实全被大脑忠实的记录下来,方便了郝灵。
她躺着揉了揉脑袋,肠胃里响起咕噜噜的声响。
饿。
艰难的起身,第一时间想找镜子。那个可怜的孩子不敢照镜子,她都不知道这具身体长什么样,肯定不是灵魂的模样。
屋门吱呀拉开,郝灵迈过门槛,所以为什么门口非得安一块木板,门板垂到地它不好吗?这个世界非得为难胖子吗?
郝灵站在门前洒望,眼前的院子真是简单,墙是墙,地是地,屋是屋,别的再没有的。面积……不如她别墅的草皮大,布置……没什么布置。
她迈步直接往正屋去,大白天的,屋门关着。她叩了叩门,才待喊婆婆,门内苍老的声音喊进来。
她推门进去,这里应该是客厅了,对面靠窗是一张低矮宽大的榻,比她的床还要宽还要大,师婆婆就在上面坐着,手下一张小方桌,仍旧穿着黑袍子,帽檐低低看不见脸。
郝灵看向方桌另一边,看看桌的高度和塌的高度,再看师婆婆,黑袍宽大,仍能看出她是盘腿坐。
低头看自己的腿。
好腿!不能委屈它弯着。
她尽量轻爬轻坐,可屁股下还是发出哐的一声,郝灵一点不尴尬的挪动屁股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黑袍里荡漾的是浓浓的嫌弃。
师婆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太胖。”
郝灵道:“人不可貌相,我对婆婆都没以貌取人。”
师婆婆:“……”
突然,郝灵一低头双手按着方桌脑袋往她帽檐下钻,眼珠子乱转,嘴里甜笑。
“婆婆长得颠倒众生之姿吗?捂着不让看,是怕凡人羞煞?”
一只枯瘦的爪子按她脸上,使劲,郝灵立即跟着使劲,两人一时较上了劲,半天,还是爪子收了回去,郝灵肥嘟嘟的脸上深红的五爪印。
师婆婆:“好大的力气,不弱于男子,不该一个小姑娘有的。”
郝灵道:“好大的力气,不弱于男子,不该一个老婆婆有的。”
呵,都是披着皮的精,何必试探来试探去。
师婆婆慢吞吞拉下帽子,露出一头梳得一丝不苟精亮的鹤发来,并一张呃……不难看也不好看稀松平常的脸,眼周都是褶子,老眼却是老人家难有的清澈。
对嘛,她绝不是普通的老太婆。
有点意思。
郝灵想了想:“昨晚半夜婆婆给谁留的门?”
师婆婆斜她一眼:“老身掐指一算,收徒的机缘到了,开门迎徒,没想到——”
她将人上下周遭的打量,真真切切的嫌弃。
第六章 过招
郝灵脊背一直:“婆婆,每一块肉都有它存在的道理。你不能看不起肥肉扼杀它的存在。”
哦,知道我接下来就让你减肥?
郝灵头摇得拨浪鼓:“我不减,我这样挺好,我很满意。”
师婆婆无语的看着她脸颊两团甩来甩去的肉坨坨,这样挺好?你不嫌坠得慌我还嫌我眼睛不够大呢。
“随便你,以后别喊苦就行。”
郝灵心里琢磨,掐指一算?这位是玄学中人?身上灵性是比别的见到的人都强,就是不知这个应该是处于远古时代玄学落寞时期的老人家精通的都是什么。
因不同文明各具特色,宇宙大文明编史不能参照哪个来,便根据各自里头物质与精神的发展程度,还有发展轨迹大体划分为上古、远古、古代、近古、本土、星系、星域、星际。
从时间和空间来划分,比较中规中矩一些。
这里,应该是远古,有文字,有文明传承,但生产力低下,玄学嘛……尽管有的星球生产力低下玄学发展却高,但此界显然不是。参照别的类同文明,应该是远古时候玄学曾经一度断绝的特殊时期吧。据说有的地方连最基本最皮毛的风水堪舆吉凶卜算都被禁止,后来有的恢复了有的改走别的文明道路。这里——小丫头的记忆里全然没接触过这些。
当然,小丫头从小就没出过那一方院子,外头的事情不知道也不奇怪。
“婆婆,你收我做徒弟要教我什么呀?”
师婆婆看她一眼,更加嫌弃:“接生是一门好手艺,可惜,你这胳膊你这手——怕不是把人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