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吓了一跳。
印丘先生才说完最后一句,突然就有人跳水了?
这是什么套路?表示对自己五体投地?如今学子都这么拼了?
他没第一时间认出是谁,可李尚书暗暗关注着自己孙子呢。
看两人面色镇定稳得一批,他老怀甚慰啊,咋?这跳水是在破题?
就没立即动作。
都觉得李春寻是在别出心裁,说不得下一秒,就做出惊世文章来。
下一秒,惊世来了。
众人眼珠子要掉出来。
李春寻扑腾进水里后开始扒拉衣裳,扒得可快可干净了。
没有人反应来,相反,缺了一个豁的学子们不少在琢磨,这又脱衣裳又峥嵘红脸的,李春寻是要搞事啊,山水为题他不是要往山河家国戍边上搞吧?立意这么高?破题这么大?行不行啊?尚书大人就是你爷爷用得着这么拼?
藏在树冠里扒着树枝看的盐阿郎也是倒吸冷气:“胖丫头做了什么?她到底想干嘛?”
下一刻,答案揭晓。
赤身红脸的李春寻突然在水里荡漾开,双手不停抚摸水中突出的一块大圆石,嗯嗯开了口。
“春易,哥哥好好疼你。”
轰隆——轰隆——轰隆——
天雷啊。
齐齐一下深呼吸,印丘先生觉着眼前有些发晃。
李尚书却是眼前发黑。
而在场另一人,李尚书的另一孙子李春易却是大脑一阵白一阵黑一阵白一阵黑,啪叽,坐地下了。
突然,有些事有了别的解释呢。
“十一,你与我一同去长青书院,哥哥好护着你。”
“十一,你与我一屋,省得祖母和你娘担心。”
“十一,你睡觉不老实,哥哥帮你盖被子你看你踢的哥哥。”
怎么不踢死你!
李春寻是个半个青年了,二十出头,李春易却是才十二呀。
你个畜生!
李尚书第一反应:来人,堵了他的嘴!
可惜,两人之前谈论的话题不好为外人知,便都将身边的人遣得远远的,还没叫回来呢。
只能自己抽醒他了。
只是,他若下去,首先,得走到岸边,绕过瀑布的落差,再进到水里,这个时间差,李春寻又开始作妖。
也不知他迷乱中看到了什么,抱着石头嗯嗯啊啊起来,嘴里叫个不停。
“好春易,春易——”
“淞卿卿,你也来,快——”
印丘先生脸色巨变,淞?他没记错的话,常跟李春寻出入的人里,有常家的常淞?
蛇鼠一窝!
还不止呢。
“伯美,快来看,这是不是你最喜欢的‘晕色黄娇’——”
众:特么——好好的诗文。
李尚书脸色铁青,已经跑下来,踏进水里。
李春寻紧抱石头:“小湛儿,小湛儿——”
“李春寻!”
李尚书老脸一白,本能的恐惧让他拿起手边能拿起的东西,狠狠砸下。
一声既脆又沉闷的动静,学子们齐齐打了个哆嗦,看着李春寻跌落在水中,仰面朝上,溪水流经他身边变成红色。
出人命了!
被掐住嗓子发不出一声。
李尚书瞬间苍老十岁一般,颤巍巍抬头看印丘先生。
大长驸马的脸黑沉如雷暴前夕,双手交握捏在一起,青筋暴露。
盐阿郎看得分明,心头寻思开,小湛儿是谁?难不成是这老头儿的儿子还是孙子?李春寻那畜生叫喊别人的时候他还背着手呢,一叫那什么小湛儿,他伸出手来仿佛要掐死他。
啧,管他呢,看来李春寻是讨不了好了。
好戏已经看到,盐阿郎不欲多留,从大树的另一面悄悄摸下去,快步走向自己认为对的方向。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他原路返回两人住所,两人正好补好了作业。
盐阿郎利落的脱下郑兆枫的衣裳,按进洗衣的大盆里,用桶提了水缸里的水没过。
“我得走了,你立即将衣裳洗出来。”
郑兆枫不由紧张:“你做什么去了?”
“什么也没干,怕你衣裳沾到什么,赶紧洗了吧。”盐阿郎对郑兆棉道:“他死定了。”
郑兆棉一颗心呼啦绽放,想笑,又想哭。
知道这不是打听详情的好时机,让他快快离去。
“这些东西,你拿去带回我家。”
做戏做全套。
盐阿郎背着东西,出了外院,交回腰牌。
没人起疑。
第四十四章 开解
当天,李春寻的死讯就坐实了。
不知是李尚书那破釜沉舟的一下子,还是把人抬回家去的后续。
总之,电光火石的。
李尚书致仕了,离京了,离京之前分家了。
动作快得外人还没得到信呢,一切尘埃落定了。
那天的事没有传出去,毕竟大长驸马的眼神明亮如刀落实到每一个人:一丝风声透出去,在场各位这辈子都京城无缘吧。
他们输不起。
皇帝对老臣的离去适当的表示遗憾,他当然知道真相,印丘先生亲自进了趟宫,随后李尚书就去告罪了。
皇帝其实并不怎么生气,虽然李春寻那样叫喊,但事实是他叫喊的都是他没沾过手的,沾了手的是没叫出来的,没人知道是谁,这是最好的结局,现在李春寻死了,希望那些人能好受些吧。
而他对管钱袋子的左右手,也仅仅只有遗憾。哪怕没有这回事,他也在琢磨着是不是动一动,换个更趁手的。跟他一路走来的老臣了,怎么越老越懈怠了呢?有些时候老子说花钱就是花钱一定要花钱,你丫的弄个名臣的刚正不阿非把着老子的钱。换谁谁不膈应?
别说你为国为民,你为的不过是那点名声为的史书流芳。
呸,活着不做事,死了图清名,你怕不是想龙蛋吃哟。
总之,皇帝心情很妙。
就是奇怪——
李春寻怎么突然发癔症呢?
嗯,绝对是有人下黑手嘛,也不知是哪个贴心的小机灵。
啊,今年运气真好。
“我出手,只要我不想,谁也别想查出来。”
市井已经有李家的消息,郝灵表示这个结果,还行吧。
虽然她早从盐阿郎那里最快得到现场版。
盐阿郎到现在还是一副想不到啊想不到的恶寒模样:“贵门真脏。”
郝灵:“偏激了啊,不是贵门人人都脏,柴门里也有心眼黑的。”
盐阿郎痛快点头:“是。”
跟着郝灵久了,被她平和的灵性影响,盐阿郎不三不四的性子慢慢缓和起来,比以往稍微能说人话了,态度也能谦逊些,在郝灵面前。
他道:“郑家知道这事是你干的。”
郝灵对着他抹脖子:“杀掉他们?”
盐阿郎无语:“我就说一句。”提醒而已。
提醒个屁啊,一根绳上的蚂蚱。
喏,小蚂蚱来了。
郑兆棉到了探亲日才回来,放下东西收拾干净整齐,叭叭叭跑来找郝灵。
这孩子,倒不怕师婆婆,直接跑进来了,还知道先对着正屋问声好。
一双眼睛星星样望着郝灵,什么话也不说,脸一层一层的红。
郝灵心里哎哟哎哟,这可爱的小模样。
半天,小蚂蚱主动伸手,两手握住她一只手,好多话冲到嘴边,语无伦次:“谢、谢谢、谢谢你,我、我想,多谢你……”
两只多么漂亮的手呀,又长又白的手指头,小少年的手骨还没长硬,软软的肉……哦,是她的软软的肉。她的手被握着摇啊摇,似乎有什么通过手心跑过来一样。
脑子里灵灵灵在尖叫:“发了发了发了,灵、灵、灵,我们发了发了发了啊——”
静音。还世界一个清净。
郝灵微笑:“他罪有应得,我只是将老天爷给他的大礼包提前送给他而已。”
小少年连连摇头,神色认真:“不是的,我不信老天爷,我信你。不是你,我这会儿为了不牵连家里可能已经一死了之。灵姐姐,是你救了我,救了我一家。你还惩奸除恶,你是最厉害的仙女。”
仙女,哦呵呵,你才是小仙童呢。
郝灵被夸得后牙都要藏不住,怕吓着孩子努力让自己矜持,嘱咐他:“以后不提这事,你才下学回来?在姐姐家吃饭吧,你小婵姐姐做的饭可好吃了。”
郑兆棉:“我来谢谢姐姐啊,我还要赶回家,太爷说今晚要给祖宗磕头。”
虽然郑头什么也不知道,但李家的事一传出,他大概齐推测出个八九来,和两位老爷子一合计,什么也不能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得给祖宗磕头,求祖宗保佑家里,保佑子孙,再问问祖宗看看能不能从那边跟郝灵那头牵上关系。
救命之恩呢,救了一大家子啊。假如那个李春寻不依不饶,人家什么身份,他们什么身份,动动手脚都让他们在京城待不下去,而出了京城——
三人认定郝灵不是人,这是什么样的神鬼手段啊,求老祖宗吧。
郑兆棉说:“家里不能大张旗鼓的感谢,太爷说,我们全家都欠你一条命,以后有事,尽管拿去。”
郝灵汗颜,想想与郑兆棉道:“其实你们也能想到应对的法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