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你蔡家成了金贵人,你得意个什么?不然你咋嫁给我这个泥腿子。牛福山心里这样想,没敢说。
蔡桂花一下怒了:“我大哥就是说了门好亲事,他就是愿意拉巴我。远的不说,就这车、这牛,谁给你置办的?”
牛福山不说话了,牛和车可是大件,村里不是拔尖的人家可置办不起,可大舅哥说给就给了。有了这牛这车,家里省了多少人力。这份情,不能不记。
他把牛芳芳放在前头坐稳,嘴里咕噜:“还不是大舅哥看你带芳芳进城不容易才给的。也是芳芳的功劳。你咋就下狠手打她。你这个做娘的,心真狠。”
她心狠?蔡桂花气个仰倒,恨不得当下撩起裙子让牛福山看看小崽子牙口有多利,该不会出血了吧。
她说道:“你也知道我哥嫂疼爱芳芳的心,芳芳送给我哥嫂家才是最好。你家能把芳芳养得比我哥嫂家更好?何况芳芳去了我哥那,以我哥嫂的脾性更不会亏待咱。”
牛福山一脸闷,这些话早说多少遍,不止蔡桂花一人说,家里爹娘兄弟也都这样说,他也这样想啊,可哪知——
他看牛芳芳:“芳芳,你跟爹说,你咋突然改口了?”
牛芳芳垂着眼,奶声奶气:“我不想改姓,我怕祖宗怪罪。”
牛福山才一感动,蔡桂芳就呸了出来。
“牛家祖宗怪你个屁,你是个女娃,又不能给牛家传宗接代。你能让咱家过得更好牛家祖宗才要感谢你。”
牛芳芳:村妇、粗鄙、无知。
牛福山叹一口气:“芳芳,你在咱家过不上好日子。”
牛芳芳绷着脸。
蔡桂花:“你跟她说个屁,回去揍一顿就听话了。”
牛芳芳眼底闪过恶毒的光。这个亲娘,实在太坏事了。可,她是连接蔡家的纽带,蔡家,她得用。
想到此,她抬头对两人一脸的诚恳孺慕:“爹,娘,我舍不得咱家。我去大舅家,喊大舅大舅母爹娘,但我能不能不改姓?我还是牛家的娃娃。”
两口子对视一眼:“啥?”
没太明白。
真是笨死了。牛芳芳再说一次:“我做他们的女儿,不改姓,做口头上的爹娘。”
两人还是茫茫然。
牛芳芳厌恶:“舅舅舅母不就是想养着我召个孩子来嘛,我去就去,给舅母召孩子,但我还是牛芳芳。”
两人懂了,牛福山皱着眉:“大舅哥愿意?这不是白养牛家的孩子?”
这种亏本的买卖,他们村里才没人愿意做。
“哎呀,是舅舅舅母需要用我,再说,我长大了一样会回报舅舅舅母的养育之恩。”
两口子面面相觑。
蔡桂花:“芳芳,你舅家多富贵,你给他们当女儿不好吗?”
富贵?一个小城镇的小小布商也叫富贵?乡下人就是眼皮子浅。
牛芳芳:“反正我就是不改姓,娘,你跟舅舅舅母再商量,他们一定会愿意的。”
牛芳芳信心满满。
蔡桂花犹豫:“不然,咱们现在回去问问?”
牛芳芳脸皮一抽,这什么脑子,杜氏正在气头上才把他们赶出来呢,怎么也要过几天杜氏消了气再说。
好在牛福山理智在线:“回什么回,不嫌丢人的。过几天再来,好生给大舅哥赔个不是。”
蔡桂花不甘不愿回了村,进到自己家的大院子,一大家子七房人都挤在一起,尤其吃饭的时候堂屋那个挤,再想蔡家,那么好的宅子才两个人住,多提多自在。心里又是一团窝火。怎么就没城里人看上自己?
见他们一房回来,家里大大小小都出来,牛福山的兄弟牵牛去后院,牛福山老娘急的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芳芳也回来了?今天不就该留下?这是咋了?”
牛老爹:“进屋说。”
一大家子全钻进堂屋,炕上炕下全坐满,牛福山老实巴交,将蔡家的事不添油加醋也不缺斤短两的一说。
牛老娘只拍大腿:“哎哟芳芳你个缺心眼儿。”
牛芳芳只当听不见。
大房的幸灾乐祸:“爹,娘,我就说嘛,谁家不想要自己孩子去心疼别人家的,人家蔡家两口子还年轻,好端端的干嘛抱别人的,要抱也得抱个男娃。”
二房的说:“就是,我就跟七弟妹说,抓紧生个男娃过继是正经,丫头片子顶什么事。”
三房的说:“二嫂说的就不对了,抱男娃才是给别人家养孩子,抱个女娃不就是为了生个男娃。”
四房说:“对啊,丫头片子养就养了,以后一副嫁妆就打发了,人蔡家算不差账。芳芳你咋就不愿意?咱家这家底可给不了你什么嫁妆。”
第四百三十七章 闷气
五房的说:“人家芳芳不是说了,舍不得咱家。狗还不嫌家贫呢。四嫂你是巴不得没人跟你女儿抢嫁妆吧。”
六房的说:“说一千道一万,人家好是人家好,咱的日子还得照过。芳芳啊,你不走也好,以后你娘给你生了弟弟,你弟弟给你撑腰。”
蔡桂花说:“认不认的反正我哥对我孩子好,到不了别人头上去。”
一房一席话,将七房各自心思算计以及这个院里的爱恨情仇都表露,听得牛芳芳额头青筋直跳。
就这么一个破家,那几亩破地,值当这群人乌鸡眼似的斗,这些人见过银票吗?雪花银都没见过吧。
牛芳芳看眼屋顶,好歹有瓦片遮头,唉,这家真穷。
牛老爹敲敲烟杆:“都散了,不下地干活了?还吃不吃饭?”
这就是乡下的生活,一天不干活就一天别吃饭。
众人撇着嘴散了,牛老爹留了牛福山说话,牛芳芳想留下,被蔡桂花拎回自家房头,要不是路上有牛芳芳的那番话,这会儿她能拿扫帚疙瘩把牛芳芳屁股抽烂。
牛芳芳见到自个儿真正的家,惊呆。这穷家烂户,屋里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便是在上辈子,也遥远的像上上辈子。
啥屋啊,泥巴墙,泥巴炕,两个炕柜,一张炕桌,一个衣柜,两张凳子,就没别的了?
自己就要睡在这样的屋里?还有比这更破烂的地方?
其实是牛芳芳偏颇了,她看不上的七房家当,是其他六房媳妇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当初蔡桂花嫁过来,可是蔡出权杜彩娘添了嫁妆的。就那炕柜衣柜和凳子,是请的镇上的木匠打的,还有盆子木架什么的小件,正经的好木头,上了三层漆,带描画。
一般农家哪有这样光鲜亮丽的家当,都是找村里木匠打了上一遍清漆。
但牛芳芳嫌弃,她满心里都是上辈子做伯府少奶奶的穿金戴银。
她迫不及待要回到熟悉的富贵窝。
深吸一口气,正因为不能忍才要更能忍,这辈子,自己一步一步仔细来筹谋,一定能嫁给那个人。
蔡桂花拾掇着东西,见牛芳芳只知道坐在炕上发呆,气得来了句:“若是你舅舅舅母恼了你不要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牛芳芳当没听到,舅舅怎么舍得不要她,便是杜氏,她也不可能把自己放手。
不知道牛老爹和牛福山说了什么,不过到了晚上临睡前,娘俩就知道了。
牛福山坐在炕上,对牛芳芳说:“芳芳,你还是去蔡家吧,你大舅那么疼你,你也不能太忘恩负义。”
牛芳芳头一轰,眼一红,怎么她想留在自个儿家成了忘恩负义?这辈子才开头,蔡家对她什么恩义?
蔡桂花听了不管牛家什么打算总算合了自己心思:“就是,你舅舅舅母对你多好,你别不知趣。”
牛芳芳恨恨,盯着她爹:“爹,照你这么说,谁对我好我就喊谁爹,那我满世界认爹呗。村头老鳏夫还给我过半块馒头呢,我也喊她爹?”
牛福山一听火起,蔡桂花更是恼怒,一巴掌打在她后脑勺把牛芳芳打得脸朝下扑在被子上。
“你个讨债的,说的什么胡话,污你老娘名节呢。外头不相干的人和你舅舅能比?你舅舅是你血脉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死丫头什么话都敢说,恨不得你娘死呢。”
牛芳芳心里想,你真不如死了呢。
蔡桂花动了手,牛福山神色缓下来:“芳芳,别嫌爹说话难听。你被你舅养娇了,你看看咱家的女娃,哪个不是从会走路就给大人帮着递东西。是,你才两岁多,可虚岁也四岁了,你看你四房的七姐,比你才大一个月,也开始打草喂鸡。咱们说说你,长到这么大,家里让你伸过一次手?”
牛芳芳紧抿着嘴不说话,农活家事,她是打死都不可能干的,手粗了,以后被人嘲笑一辈子的。哪家贵妇不是手如玉指如葱。
牛福山继续说:“你舅看重你,没少给咱家送东送西,就那辆牛车,你舅明着说是给你出去玩的时候用,可咱家一家子都跟着省力。你爷你奶才不说你啥。”
“你不信。要是你舅冷了你,你再不干活别房肯定有意见,你不干可不行,不然咱家的日子可没法过。”
人多了就在乎那碗水端的平不平,凭啥他们房头的闺女会走路就开始干活牛芳芳就不用?凭的就是她有个有钱的舅。
牛芳芳听得火气:“不就是咱家没钱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