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比大小吧,一局分胜负。你能做主?我要的可是整座赌坊。”
周围一片倒吸气,这丫头,怕是没法活着出去了。
郝灵皱了皱眉,这些人吸了多少臭气又呼出更多更臭的气哟,多呆一秒她就多折一秒的寿。
催促:“劳烦快些,你不能做主便换真正做主的人来。”
裘老不着痕迹的往楼上看了眼,点了头:“我做主。”
郝灵欢快起来,找对人就行:“既然如此,我们先白纸黑字立下契书,免得有人不认账。”
裘老挑了挑眉,周围窃窃私语的人群再说不出话来,不少人嘲笑果然丫头片子不懂事,便是有了契书,你赢了就能把赌坊拿过去?怕只是催命符。
郝灵对着他同样挑眉:“立不立?”
这次裘老真切向楼上望去,真金白银拿出来,他做不了主。心里道,若东家真应,自己必拿看家本事来,不怕牛刀杀鸡,就怕阴沟翻船。
暗中人低声道了声,有人蹬蹬蹬跑下来,手里捧了个盒子。
郝灵扭头吩咐栗书生:“立契书,写明白,房契地契账本流水库银,标注明白。”顿了顿:“人,我不要。”
众人又是一阵倒吸冷气。
才下来的人冷笑:“小丫头你数不着。”
郝灵客客气气道:“数着数不着现在说没意思,做事要有章程,规规矩矩来大家都放心。我的银票可是明明白白。”
众人哗的私语起来,规矩?赌坊讲规矩?唉,话说到这地步,便是赌不成这几人也走不了了。
那人越发冷笑:“难道要我们封门数家当?”
凶恶的眼神依次扫过几人,杀意不加掩饰的透露出来。
栗书生抬袖擦了擦额头。
小婵抱着盒子瑟瑟。
只有盐阿郎,不动声色的往前肩头越过郝灵,勇敢的瞪回那些豺狼似的目光。
郝灵诧异一下,这小子,果然讲义气啊。
却不知盐阿郎心里正苦恼:待会儿打起来,他是拖着她跑还是背着她跑?背怕是背不动的……
契书还是要立的,家当不需要清点,只要有房契地契账本还有钱柜子,一个贫民区的小赌坊罢了,能有多少家当,加起来也不过是和郝灵的赌资相当。
所以赌坊的人才眼红心动。
栗书生咬着牙才不让自己的手发抖,写下两份他费尽脑汁觉得无漏洞的契书,赌坊的人看过,又送到楼上看过,意味深长看他,怪笑一声:“以前没觉着栗书生有此大才。”
冷汗热汗接茬从后背冒出,栗书生笑得比哭难看,知道此刻起,他只能寄希望郝灵能保住他。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神婆……还是他自己主动送上门,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就一天……
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郝灵和裘老对桌而坐:“比大小。”
裘老:“比大还是比小?”
“你长你定。”
裘老略微一想:“小。”
郝灵点头:“行。一人一个同时开。”
裘老眯了眯眼,这么狂?不是没脑子就是有真本事,看来,自己得拿出那一招万无一失才好。
两个一模一样的骰蛊,各三粒一模一样的骰子,两人拿到手里,彼此对视。
裘老老垂的眼皮猛的撩起,鹰似锐利,一手骰蛊横抄骰粒噼里啪啦摇了起来。
郝灵仍是那副软胖模样,脸上神色丝毫未变,一手抓了骰粒投进蛊里,不急不缓的摇起来。
若说裘老摇的似夏天的雷暴声势浩荡,那郝灵便似春天的细雨绵绵不绝。
只是——
众人怎么看她看似轻松的动作怎么觉着生疏。
这姑娘,会还是不会?
栗书生拉着小婵:“她会还是不会?”
我怎么知道?小婵守住自己第一大丫鬟的冷漠:“小姐行事,自有章程。”
栗书生脸皮一抽,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便是章程、规矩。
转头去拉盐阿郎,眉目抖动:怎么办?
盐阿郎眸色沉静破釜沉舟。
栗书生便懂了,不由提了提腰带。
随时准备跑吧。
灵灵灵问询:“要不要我帮忙?”
郝灵:“不用,区区小事。”
虽然她没几滴灵力,但这里的赌场也没有天眼啊探测仪啊感应器啊那些添乱的东西。
裘老蛊里密响成一片,足足摇了十分钟的时长,最后在身前横来竖去千手观音一般,嘭的落定。
郝灵单调的摇啊摇,见他落下也跟着落。
裘老感受了下手底,胸有成竹。
两个当事人都不紧张,观众却是紧张得提着一颗心,从这个看到那个,从那个看到这个。
请。
郝灵比了比手势。
此时裘老眼中露出一丝轻蔑,我先开?你就能再做手脚?没机会了。
手指捏住蛊,所有人恩——提起气。
栗书生两手紧紧抓着盐阿郎的胳膊,力气死大,盐阿郎毫无所觉。
便是依靠外援心里有底的小婵都屏住了呼吸。
第二十五章 邪门
蛊拔起,慢慢露出底下的一柱骰子来,竟是角对角线对线叠在了一起。
有人喝彩:“好,必是一点。”
喝彩声不断,裘老却是又露出一丝轻蔑来,紧盯郝灵。
一颗,两颗,三颗。
“这是——”
众人惊讶无比,接着掌声雷动。
只见最上面一颗骰子的顶面,竟是光滑圆润一点也无,看其高度,比其他两粒略低,分明是将其上红点硬生生磨了去。
郝灵也惊讶起来,想不到,真有高手。
五点。
“不愧是裘老——”
“裘老出手,从无败绩——”
吹捧声不断,看向她的目光,已然与看死人一般无二。
裘老微笑,故作谦逊的低头引手,该你了。
郝灵一笑,笑得如邻家傻乎乎只知道吃的胖丫头。
裘老心里一个咯噔,怎么她半点不慌?难道——其实这胖丫头背后有什么来历,根本不怕他们赌坊追究?官家的必然不可能,不怕沾染赌坊的,只能道上的。
难道是哪大老大家里出来的?
只有这个可能。
“开——开——开——”
群情激奋,像将要进食的野狼。
跟随的三只面色发白,或瑟瑟发抖,或色厉内荏。
完了。
灵灵灵:“呵呵,愚蠢的凡人。”
郝灵再身死道消,也是那破船三斤钉砸死你们。
何况,还有个它呢,想翻身,下辈子都不可能。
郝灵责怪它:低调。
灵灵灵内心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别人能看见它似的。
众目睽睽,小胖手灵巧的一掀,真相那样猝不及防的撞进所有人的眼所有人的心。
一堆细沙那样轻盈的落下,流成一摊,在丑恶人性的贪婪浴火中,反射着无知无畏的光。
这光,很疼。
“呀,都是无点呢,还说一局定输赢呢,这可怎么办呀。”少女欢快的声音响起寂静无声的室内,跟巴掌打在脸上异曲同工。
裘老老脸慢慢红起来,越来越红,转为红紫,郝灵很担心他血管爆掉。
无人应答,无人敢应答。
半晌,楼上传下暗哑的一声:“给她。”
裘老脸上红紫潮水退去唰的苍白。
赌坊丢了。
丢了赌坊的他会有什么下场。
目光从那堆细沙上挪,落在少女脸上,胖乎乎的脸,五官挤在中间,视线开始模糊,五官的线条扭曲成一把大刀,呼呼砍来。
裘老一下老了几十岁似的,一步一步挪开。
都是无点,可长了眼的都看出来,他输了,输得无可转圜。
丢了的赌坊,无法在桌上赢回来了。
他听见自己嘶哑如垂老的鹰一般开口:“小姑娘厉害,不知师承哪位高人。”
郝灵笑笑,顺便帮自家师傅做做宣传:“三才巷里师婆婆。”
那是什么人?
有知道的一头雾水:“那不是个神婆吗?”
好容易回神的小婵:……小姐,你确定这个时候婆婆愿意当你师傅?
栗书生两眼全是佩服。
盐阿郎脑袋放空。
今晚发生的事,太像一场玄幻。
可不是玄幻嘛,还有更玄幻的呢。
郝灵让三人送客。
被她一手震惊住的赌客们回不来神,想也知道今晚不能继续了,呆呆的向外走,跟排队过河的胖头鱼似的。客人走光,才是赌坊的人。
楼上被簇拥着下来的主家罩在连帽披风里,经过她时微微点头,郝灵也点了点头,好走不送。
裘老灰败着,被两个人一左一右扶着,对着她嘴唇颤抖,到底没说出什么来。
一行二十来个出门口,中间有个看着不起眼的普通随从忽然摔了一跤。
这样难堪的时刻众人不由更加恼怒,好几个人回头看郝灵眼里全是红血丝。
郝灵淡淡一笑,有本事就来。
那人慌忙爬起来,不等站稳又摔下。
众人更加难堪,有人低低喝他:“你是怎么回事?”
那人也古怪的很,平地崴脚,分明自己走得稳当啊。
爬起,又摔下,又爬起,又摔下,越摔越狠,脸都发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