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子的孟锦书不是董念喜欢的,让她看了忍不住皱眉头,“不想抱直说就…。”
董念蹙着秀眉想轻轻瞪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她便撞见眼前人嘴角苦涩的笑意,眸中似乎装下了整个湖的星辉,星星点点闪烁着名为让她心疼的光。
于是她便没能把接下来的话说全,若是在孟锦书还小的时候,董念可以轻易将他圈在怀中,举高高,摸摸头,都不在话下,如今……孟锦书作为翩翩公子站在她的面前,她既不能伸手摸摸头安慰他,也不能说些小笑话逗他笑,她才发现,自己同现在的孟锦书,太过陌生了。
她突然升起一种颓然感。
女子原本的妆容本应是精致的,只是刚刚扒开熙攘人群,又迎面撞上湖风,此时脸上有些许斑驳,发髻也散落了一缕秀发。
孟锦书微微弓腰,伸出好看的手指轻轻将那屡调皮的发别在耳后,起身时,不经意的凑近,便让鼻尖的呼吸仿佛与董念的呼吸交融。
她原本浅浅的唇色此时着有一抹艳红,让他着了迷般不愿意离开这个距离,也假装没有看到董念红透了的脸颊。
蓦地,董念心脏快要受不了,急忙后退了半步。
此时岸边游人已少,芦苇荡随着晚风,左右、左右地晃荡着,孟锦书长臂一伸,便将小小一只的董念重新锢进了怀中,他的姑娘终于被他揽入怀中,柔软的躯体使得他满足得发出一声喟叹。
少年人的心跳声蓬勃有力,这个胸膛,是否已经成为自己可以依靠的了呢……董念几经深呼吸,心底的声音质问着自己……
他的臂膀不见放松,可以感觉出来他也是深呼吸了好几次,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他问:“念念,跟我一起去京城,可好?”
京城……
董念没有忘记,这么多年反反复复在心底最深处上演的情节,孟锦书在京城,会试之前去见了袁笑歌,从那以后开始了不断地对袁笑歌施加的复仇手段,最后,他报了仇,那个女主角死在他的匕首下,而他自己也因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她抬起头,和他对视,极其认真的问:“孟锦书,你想复仇吗?”
半晌。
芦苇荡的凉风飘了过来,钻进后颈里,钻进单薄的衣衫中。
他闷闷的说:“想。”
一时间,董念眼神里坚定地光芒便闪烁了几瞬,是她做得还不够吗,所以即使重来一世,孟锦书也要去京城,仍要开展他的复仇计划,
系统说他已经想起了他做过的事情,所以,即使重来一次,还是会走向书里的结局吗?
董念不想相信面前的人会如此执着于复仇二字,于她,她只是想要孟锦书可以开开心心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中,或许没那么幸福,就像大多数人那样,有时幸福,有时又会被烦恼缠身,但能够好好的活着。
可她刚刚清楚的听到他肯定的答复。
所以这个书里的世界还是太残酷了,连她的小小心愿都满足不了。
心底里巨大的颓然感蔓延开来。
她突然觉得她累了。
是啊,很累了,从最开始找到他就很累,照顾小屁孩也好累;
把他从小养到大,假装他的姐姐,她对于这样的伪装也感到累;
还有空气旖旎时电光火石间的心动……
董念想回家了。
她缓缓张口,跟他说,她不去,转身前对着他弯了弯嘴角,这大概是她对他最后一个 “笑” 。
孟锦书觉得董念的神色从未如此过,让他不敢伸手去拦住她离去的身影,生怕一不小心触碰,眼前人便如同梦影般破碎消散。
……
春去夏来又是秋,孟锦书在秋收时节顺利过了乡试。
董念还是一如既往不肯见他,他眼底里的深潭微微涟漪,最终依着自己的计划,进了京城。
他离去前,写了一封信藏在衣袖里,前去南山书院拜别了韦南山。
韦南山的确曾是京城人士,见他入京意志坚定,拄着拐杖在银杏书阁第二层最右边的藏书之中,翻出了一封泛黄的旧信,又写了一封新的信,托孟锦书进京后交予故人。
离开韦南山后,孟锦书一个人在南山书院走着,来到了董念门前,他的眼眸深沉,思忖片刻后,还是将藏在衣袖中的信封轻轻放在她门口。
门口的脚步声越走越远,董念偷偷扒开窗户一角看,连人衣角都看不到了。
“早不出来,人早就走远了!”韦南山走到门口来恨铁不成钢,气得他直拿拐杖虐地,这些年轻人,一个二个的,像什么话。
董念连忙打开门,飞速捡起地上的信封藏在身后,嘴硬道:“我又不想见他。”
“行,行行,你不想见他,那见我这老头子总可以吧,丫头今儿中午吃什么啊。”
董念正边转身进屋边看信,“等我先把这信看完!”
【念念吾思:
近来一切可好?书院诸位可有欺负你?
我现在已经在去京城的路上了。我始终没能想明白你为何会对我入京这件事有如此大的情绪】
噗,董念总觉得看到这里就能想象出孟锦书那家伙百思不得其解的委屈模样。
接着看。
【于是我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念念你是否知道以前的事情,不希望我重蹈覆辙,虽然前世之事缥缈虚无,但我觉得念念你应是知晓的。】是的,她上次跟孟锦书坦白后,董念觉得很多事情可能他都能猜到了。
【既如此,念念还请放心,此身此世有了在乎之人,便不会再行玉石俱损之事。】这笔迹清隽,这一行字仿佛带有无限的柔情与坚定,董念不禁伸手轻拂,忽而又自个儿笑了,摇摇头,想要甩出不该有的情绪。
【念念,你可愿等我回来?】
这个家伙,为什么要用信来作问呢,不知道她不会回信的啊,董念苦笑不得,倒回棉被上,让翻涌的思绪也一同慢慢平静。
第57章 角色
京城, 一匹矫健的黑马冲撞了表演胡旋舞的舞姬,舞姬站起来拿听不懂的外乡话叽里呱啦一顿说道, 抬头看那马匹上的人时, 却一下子没了声音, 是一位身穿铠甲的男子,样貌生的俊逸非凡, 但眼中暗藏冷锋, 他立于马上,骇人的眼神直逼像她,好似背后有千军万马压境, 吓得那胡人舞姬一下子腿软坐地, 旁边的老板眼看马上之人铠甲不是寻常人,连忙将那舞姬从黑马前面拖走。
几年未归, 京城繁华奢靡依旧,舞姬竟已到了街上来了,他哼了一声扬鞭驾马,直驱入皇宫。
第二日,虎翼军斩获边塞八关, 大获全胜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谁人不夸虎翼军威猛无敌, 率领全军的大将军才及冠之年,乃穆家三少,真乃天赐将才!
京中贵女的圈子自然比京中老百姓们茶余饭后所说的更多,已有家中人属意与那穆三少结为姻缘, 也有人传言穆三少在边塞时一个人就冲进敌阵,杀得浑身浴血,刀枪卷刃,最后手撕敌人两元大将,是个嗜血残暴之人。
渐渐的,这种传言越来越多,女眷们认为无空穴来风之说,想要搭姻缘的也敬而远之了。
山下纷争俗事过,桃林深处避凡尘。
烨山,长阶古道,万树仙桃,是京郊赏景的圣地,春华馈赠,半山腰的桃花一时间全部盛开,当得上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而山顶庙宇旁的桃林尚是含苞待放。
说是寺庙其实也不尽然,题字桃仙居,看着不过最平常普通的院落,只住着一位老尼,在里面供奉了一座药师佛,只一些贵胄人家各自捐了一些香火,以祈求身体康健,岁岁无忧。
老尼此时正提了一桶水来浇灌院子旁的桃树,虽然眼尾戴上了岁月的痕迹,但她神情和善,拿瓢舀水浇下,仿佛正怜惜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雀鸣抖动了枝头,本来安静的山头出现了行人声,脚步稳健,行得有些许犹豫。
老尼站起身,捶捶腰,便看见一青年一步步从石阶上走来,想必是来拜菩萨的,她便步履蹒跚的走到院门前,将半阖的木门打得更开了些,垂眸合掌:“阿弥陀佛,施主直走便是。”
来人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在老尼面前弯腰作揖,“敢问,可是逸清师太?”
老尼抬了抬眼皮,“贫尼确号逸清。”
“晚生受托,交予逸清师太一封故人书信。”孟锦书恭敬的将一只锦盒递上。
老尼却不为所动,眼皮都没撩一下,“故人?”
“正是,韦氏所托。”
韦?老尼这才有所反应,接过这份锦盒,“多谢施主,贫尼已收到。”
面前的老尼半阖着眼帘,慈悲又和善。
孟锦书点点头,语气也放得慢,“既如此,我此行目的已达成,叨扰了,告辞。”
“施主慢走。”老尼自始至终都无甚反应,平静的像山顶数十年都未变的生活。
孟锦书下山时心情还有些复杂,他隐约觉得这一世韦南山没有立于朝堂,应该是与这老尼有关,而他前世却从未听闻这老尼的事情……
倒是这烨山,孟锦书前世与袁笑歌第一次碰面就是在烨山之上,那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而同时在场的还有穆长风,袁笑歌心属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