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眼睛登时便瞪大了,“臭惜时,你脸可真大,人前叫你一声哥便罢了,我告诉你……”
周婉与惜时一路说着话,便觉得时间过得极快,感觉不过一会儿工夫,两人便到了柴山了。
周婉接过惜时的竹篓背在身上,惜时则背着盛地瓜的竹篓,朝两个背篓里盖上枝叶,两人便不引人关注的到了家。
郑氏一直担心自家闺女腿上的伤,怕有什么不妥,待看到两个孩子满脸喜悦的回来,顿时高兴起来,等周婉把一锭小小的银块与那八百多文钱交到她手里,郑氏更是高兴地快要哭出来,郑氏拉着两个孩子的手,越看越满意,嘴里不停的夸奖,“好好好,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以后咱们家就不愁了。”
女人总是善变的生物,待得看到周婉买的几尺布,却又是嗔怪起来,“你这丫头,你们买尺布也就罢了,如何给我买,我又不出门,省的那几个大钱,给你买个绢花带也是好的。”
郑氏摸着周婉绒绒的头发,一脸爱怜,“我家乖女这头发,乌黑油亮又柔软,若是有个绢花再带个小银钗,不知得多好看。”
周婉一向对那头饰首饰的不感兴趣,她就素着一头乌黑的头发找个头绳一扎,每天都自我感觉良好,闻言抱了抱郑氏,“娘,你就别操心了,我就喜欢这样,今天我做饭,你歇着,留了一只兔子,答应惜时炖兔肉吃的。”
对于周二柱家来说,这个深秋的夜晚注定是难忘的。
热气腾腾的炖兔肉,香气扑鼻,里面的松茸滑嫩可口,满满的一大盆,咬一口滋滋冒油的大肉包,足够一家四口人敞开了肚皮吃个痛快。
天已经黑了,窗外刮起了呼呼的大风,窗户里,四人被包裹在一片香气之中,每个人脸上有洋溢着满足而和乐的笑脸,欢声笑语不停透过门缝穿出来,他们仿佛自成一个世界,风吹不透,雨浇不进。
晚饭已经过去了很久,惜时却还是睡不着,他趴在床上,两手撑着枕头在一片漆黑中摸着一块玉佩,他耳边还响着周婉说过的话。
“惜时,今天高兴吗?”
“惜时,我做的炖兔肉是不是你吃的最好吃的肉啊?”
“惜时,这是你给我的衣服和玉佩,这也许是你的爹娘给你做的呢,我舍不得去当掉,现在咱们有钱了,再还给你吧。”
“惜时,你说我好不好。”
黑暗中的惜时只觉从胸腔里流淌出一股热流,满满渗入四肢百骸,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起来,他露出一个纯粹的笑,轻声说了一个字,“好”。
第11章 周家母老虎
第二日天有些阴,周二柱说初冬的第一场雪就要来了,他照例去镇上上工去了,而周婉与惜时并没有去砍柴,有了惜时这个劳动力,柴火早就砍的够了,再砍也是去卖,而周婉今天另有打算。
吃过早饭,周婉先带着惜时把辛苦背回来的地瓜放到地窖里,这个时代,几乎每家都有一个地窖,冬天没有什么吃的,就是白菜土豆,地窖里温度高,东西不会冻坏,山里的那些地瓜都收回来了,也不到一百斤。
周婉一个个放到角落里堆起来,对着帮她的惜时说自己的打算:“惜时,这些地瓜咱们可得少吃,还要留着明年春天育苗呢,等把秧苗栽上,那可要秋天才能收,烤地瓜要做个小烤炉,估计也不少钱,最好再能有个车,独轮车也行啊,咱们还任重而道远呢,要挣钱。”
地窖里光线有些昏暗,周婉清脆的声音在里面回荡,她蹲着的地方,若有若无的香气慢慢弥散开来,惜时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热,她认真听着周婉的声音,一直点头,又想到她可能看不见,便张了张嘴,“嗯,挣钱,不吃地瓜。”
周婉看着放好的地瓜,挑了几个,“那也不用一点也不吃,咱们不是买了蜂蜜吗,今天就做烤地瓜给你们尝尝,若是都觉得好,明年咱们就做这个小生意。”
自己烤地瓜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首先就得有个烤地瓜的地方,周婉早就在家里发现了一块铁皮,据她爹说是打仗刚结束从山里回村的时候捡到了,周婉研究了一下,应是士兵铠甲上前胸或者后背的地方,今天正好拿出来用,现在重要的是先垒起一个小土灶。
郑氏正在院子里拿着昨日周婉买来的布做衣服,当先做的就是周婉的,她细细缝制着针脚,时不时抬头看看在女儿的指挥下进进出出的惜时,再看看一脸兴奋的女儿,露出个发自内心的笑,从前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女儿,有一天也能这么身体健康的跑跑跳跳,她只觉得能有这一天,大概是上辈子积攒的福气。
不提周二柱家的热火朝天,村子里前面地势平坦的地方,一户青砖大瓦房内,一个十三四的大小伙子呼啦啦跑进院子,对着坐在院子里嗑瓜子的胖妇人吆喝:“娘,咱们今天吃肉吧。”
“呸,吃吃吃,就知道吃!”胖妇人,也就是周大柱的妻子钱氏一口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就开始骂上了,“你说说你个小畜生,都十三了,还和个奶娃子一样天天就知道要吃的,你看看你那衣裳,你是上山打虎了还是下河摸鱼了,那衣裳都不够你造的,你说你二叔家那婉丫头都知道去砍个柴,你就知道天天霍霍,还有,你大哥这眼瞅着就得娶媳妇了,没钱吃肉!”
周得银翻个白眼,又掏了掏耳朵,喊了一句,“婉儿砍柴都有肉吃,我砍柴有肉吃吗?”
钱氏听完嗤笑一声,“你魔怔了?你那二叔家穷的叮当响,还吃肉呢,天天不是窝窝头就是杂菜糊糊,连个炊饼都吃不上,托生在咱们家,你就烧高香吧,还在这天天要吃要喝!”
周得银一身灰扑扑的衣服,身上还裤腿一个放下一个卷着,一副淘气到要上天的模样,他用袖子擦了一把要流出来的鼻涕,“娘你骗人,昨天我去后村和铁蛋爬树,回来路过二叔家,都闻到了那肉味了,喷喷香,肯定是肉,要不是我回来你就揍我,我昨天就不会忘了,我不管,婉儿都有肉吃,咱们都多久没吃肉了,我也要吃肉。”
钱氏那眯眯眼使劲瞪了一下跳脚的儿子,“我就说你怎么裤子划拉个大洞,你个败家玩意,打你是轻的,你再说说,你二叔家真吃肉了?”
周得银为了吃肉不小心把昨天爬树秃噜出来了,正怕他娘再揍他一顿,听到这里立即不怕了,他咽了一下口水,挺挺胸脯表示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可不是,那个香味,肯定是肉,隔着老远就闻到了,铁蛋也闻到了,不信你问他去。”
钱氏一拍大腿站起来,“嗨,这个二柱媳妇,我要钱的时候哭哭唧唧给我哭穷,转头就吃上肉了,我那钱可是没要利息呢,她倒好,一家子人开始吃香喝辣了,不行,我得找她去。”
钱氏胖的撇着八字腿,左摇右摆地朝门外走去,周得银在后面跟着她,“娘,还吃不吃肉了,这都该吃晌午饭了,娘~”
钱氏回头瞪儿子一眼,“一边儿号丧去,屋里有炊饼和咸菜,自己吃,肉肉肉,想吃肉自己挣钱买,我这没有!”
周得银看着他娘慢慢走远,摸着脑袋嘀咕:“明明走得那么慢,为什么每次抓我的时候就那么快,母老虎,哼。”他冲着他娘的背影吐吐舌头,转身屋里吃饭去了。
周二柱家里,郑氏并两个孩子已经在堂屋开始吃饭了,郑氏用昨天剩的几块兔肉并一些汤炖了大白菜,几人就着白菜吃着杂粮窝头,这窝头就是用高粱面混着野菜蒸的馒头似的团子。
周二柱家的地少的可怜,只有少少的两三亩,而大部分的地,都被周大柱家霸占了,当年世道还算太平,周老爹周老娘靠着勤劳能干攒了不少的地,家里也盖了新房,可惜去的早。
周二柱跟着大哥过活,后来他非要娶郑氏,不肯按照钱氏的安排娶隔壁土老财的瘸子闺女,钱氏眼见得不到那些嫁妆了,扬言要是周二柱娶了郑氏,一点家产业别想得,当年闹得很大,还是里正出面训斥了钱氏,这事才消停下来。
可是后来分家产的时候,钱氏骂他不敬长嫂,硬硬的只给了这将塌不塌的老房和三亩旱田,周二柱心里有气,可他生性老实,不愿再让人家看笑话,索性按了手印,就此分了家。
周二柱家的三亩旱田根本不能种栗、稻这种对土质有些要求的谷物,只能种种麦、梁这种旱涝保收的,麦子值钱,收了后大部门都缴纳徭役,平常吃的最多的,就是高粱窝窝头了。
不过今天有了肉汤炖白菜,这窝窝头吃起来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周婉兴致勃勃地给郑氏说着自己的打算:“娘,我和惜时把那小灶做好了,别看只那一点,这又是找石头又是和泥巴的,还挺费劲,等稍微干一点定定形,我下午就用柴火烧干它,然后给你们做烤地瓜吃。”
郑氏笑着点头,给周婉夹一筷子菜,嘱咐她多吃,周婉咬了一口窝窝头喝了一口菜粥,又说了起了那兔子皮,“还有那兔子皮,我看挺大了,娘你腿不好,回头我用草木灰泡了水熬干了,弄点碱水泡泡那兔子皮,每天刮一刮,弄得软一点,找点布头给你缝个护膝,冬天出门就没那么怕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