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住的好像是个单独的VIP病房,医生不久进来,给她检查了一下身体,对陆执宏恭恭敬敬说,“陆先生,除去右手轻度骨折,孩子身体没什么别的大事,只是她身体素质太差了,建议再住院几天,好好养一养。”
这孩子也是福大命大,从那个高度坠下去,只有这些轻伤。
陆执宏对他点点头,医生推门出去,陆执宏对一旁女人说,“让他们几个进来。”
门又开了,进来的是那几个熟悉的面孔,小胖子,高个子……陆阳,以及走在最后的,一张熟悉的脸。
秦祀。
似乎没人帮他处理伤口,鹿念看到他的脸,左脸颊上那道伤口结了痂,似乎被自己手法粗糙的洗过,不知道是不是发炎了……脸上青肿还未消退,看着很是凄惨。
“你们说一下吧。”陆执宏取下眼镜,揉了下额角,“怎么回事。”
几个少年站在一起,再没了那种嚣张的气焰,小胖子嘴唇嗫嚅了几下,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直到陆阳白着脸,对陆执宏说,“是他把念念推下去的。”
他指的是秦祀。
病房里一片安静。
陆阳知道,自己的这位远房妹妹,对秦祀一直极为看不惯,能有这种整他,说不定能把他整回孤儿院或者送进少管所的机会,他不相信鹿念会不配合。
秦祀一脸漠然,从进这个病房开始,他一直一句话都没说。
“对对,是他,我们都看见了。”小胖子是。
“是,我们没来得及拦。”
秦祀到陆家后,一直是这样阴沉沉的脾气,孤僻乖戾,小小的一个男孩,谁都不亲近,谁都看不透,还经常有那种吃人的眼神,陆执宏没说话,眼神已经信了三分。
陆执宏说,“秦祀,你要是一直再这样下去,我们不得不和孤儿院联系,考虑把你送回去了。”
中年男人的眉间皱出了一道深深的痕。
当年从孤儿院把秦祀接过来,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陆念,只是,这两年过去了,陆念对他丝毫不感兴趣,甚至很是抵触。
陆家不至于养不起这么小一个孩子,只是陆家也不养闲人,如果他一直这样毫无用处,还可能对陆念产生不好的影响的话,他自然也是可以把他送回去的。
送回去……
送回去的话,很有可能再得不到念书的机会了。
甚至,又要再度过上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男孩没说话,垂着头,过长的碎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唇紧紧抿着,白得几乎没有血色。
他一句话都没有分辩。
没有一个人会信他说的话。
打从出生开始,他已经习惯这种待遇到到有些麻木了。
他想起了孤儿院墙上的蛛网,皴裂的的墙皮,冬天很冷,他在床上蜷成一团,裹着那床薄被,看到外头似乎无止境的,夹着风的雪暮。
“不是他。”背后传来了嘶哑的声音。
鹿念费力的从床上直起腰来,稚气未脱的小脸还苍白着,重复了一遍,“不是他,不是秦祀推我的。”这次,声音略微大了一些,极为清晰。
秦祀抬头,第一次看向了她,屋内一时完全安静了下来。
第2章
陆阳最后承认因为打架场面混乱,他没有看清楚到底是谁推的,那三个人的家长都被叫了过来,陆执宏直接叫陆家律师去和他们交涉了。
鹿念发现自己现在的身体是真的差,说完那句话,又吃力的把之前的场景还原复述了一下,她眼皮子就开始抑制不住的发沉,脑袋发晕,费力说完最后一个字,已经睫毛耷拉了下去,又昏睡了过去。
秦祀算是洗脱了嫌疑,不过,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和他道歉。
陆执宏习惯性的忽视了他,他公司还有事务要处理,他叫张秋萍留在医院照看鹿念,又请了两个看护,就先行回公司了。
鹿念这几天一直昏昏沉沉,醒了睡,睡了醒。
“小姐,医生说我们明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张秋萍动作娴熟的拿起碗,给鹿念舀了一碗鸡汤,里面放了红枣和参,炖的清香四溢,鹿念接过碗,喝了几口,觉得从胃里泛起一股暖意。
外头雪已经停了,病房里开着暖气,温暖如春。
鹿念喝完,对张秋萍甜甜的笑,“谢谢姨。”
“这孩子,和姨客气什么。”张秋萍收回碗,小姑娘笑得甜甜的,脸色虽然还很白,但是眼角嘴角都弯弯,她之前很少看到这孩子这么笑,一时觉得笑到了她心坎里,心里格外热乎。
张秋萍在陆家年载最长的保姆,算是从小看鹿念到大的,照顾人细致周到,把她周身事务料理得无处不妥帖。
鹿念在医院住了一周,感觉身体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大半,第二天一大早,张秋萍先赶来医院,给她换下了病号服,又帮她裹上了暖融融的羊毛外套和围巾。
陆家的车早已停在了医院门口,护工把她抱上了车,另一个把她临时用的拐杖放好,张秋萍坐在她身旁,给她系安全带,一边絮絮叨叨道,“先生今天早上有会,实在脱不开身,只能等小姐先回家了,先生忙完了,就马上过来看小姐。”
她似乎很怕鹿念介意,偷瞅了她好几眼,几番为陆执宏解释。
鹿念对这便宜爸爸倒是不太在意,随意点了点头。
她现在脑子稍微清楚了一点,稍微回想起了这本书的背景,因为陆念没什么戏份,鹿念自己当时看这书也没多少仔细,所以也只是依稀记得个大概。
书里写到的这个陆家,其实背景也挺复杂,陆家上辈发家,陆老爷子有三子,其中陆执宏本来不是最出色的,但是因为娶到了程家大小姐,后来发展得如鱼得水,一举反而成为了这辈发展最好的,膝下却只有陆念这样一个病歪歪,见风就倒的独女。
陆念妈妈生她时年龄已经不小,在生产时难产,淘虚了身体,不久就因病去世了。
陆执宏在陆念六岁时再婚了,娶的是一个比他小了快一轮的年轻女人,不过他们到一直现在也没有再生出孩子,陆念依旧是陆执宏独女,陆家唯一的大小姐,在家地位可一点不低。
只是陆念从娘胎里出来就先天不足,妈妈死得早,爸爸经常不回家,家里还有个不省心的继母,自己身体极差,三天两头闹病,所以陆念脾气非常乖张,鹿念依稀记得,原书里她很早就夭折了。
回忆完这些背景。
鹿念抬起自己手腕,端详了片刻,张秋萍见她这个动作,眸子里闪过几分不自在,但是,什么也没说。
手套下的手腕苍白细弱的透明,纤细的似乎一用力就能折断,右手腕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有新有旧,应该是试图自杀过很多次了,明明还只是个那么小年龄的女孩。
鹿念沉默的拉下手套。
原主应该是早就已经不想再待在人世间了。
她想,陆念一个人跑到学校那种荒僻无人的天台里去,应该也是抱有这种目的吧。
汽车行驶得很平稳,鹿念看着窗外一掠而过的风景,她想,我会替你活下去的,好好的。
作为一个已经死过一次了的人,她很珍惜这次能够获得新生的机会,不管是真实的还是在某个书里的世界。
很快,车行驶到了别墅区,行驶进了陆家的庄园,一条宽阔的白色道路后,周围坐落着精致的小楼,昨夜刚落过雪,有三三两两的清洁工在路旁扫雪。
鹿念房间在侧屋的二层,布置得很是精致温馨,进卧室便是一张公主床,带着精致花纹的薄纱布幔垂着,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羊毛地毯,一个巨大的兔子布偶落在地上,床上也散落着不少各式布偶。
毕竟手还不太方便,鹿念不得已在张秋萍的帮助下冲了个热水澡,把一头长长的乌发弄干,换上了在家穿的居家小裙子,折腾完这一套,鹿念自己都出了一身汗,张秋萍倒是伺候她惯了,反而觉得小姐今天心情很不错,很配合,做的神清气爽。
她现在的任务就是养病,吃完药和补品后,鹿念看着窗外出了太阳,光暖洋洋的,她想起了一件事。
“张姨”鹿念问,“秦祀我们一起回来了吗?”
她摔了那一下后,脑子是有些糊涂,居然忘了这件重要的事情。
今天是周末,秦祀应该也不用上学。
张秋萍很意外从她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她想起那天鹿念在病房里对秦祀的维护,收拾衣服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回了吧,我不清楚——念念找他有事?”
鹿念没否认,慢慢说,“算……算有一点事吧。”她也想看看他伤如何了。
“那我马上去叫人带他过来见小姐。”张秋萍手习惯性的在自己围裙上擦了擦,转身要走。
陆念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忙说,“等一下。”
为什么弄的和封建社会一样,也不管秦祀自己的意愿,不管他现在到底方不方便。
张秋萍张口就道,“反正他什么事也没有。”
秦祀在陆家地位极低,大家都知道,虽然他纯是为了陆念才被接来陆家的,但是陆念根本对他毫不在意,秦祀自己性格如此,从不会主动去讨人喜欢,加上出于继承法的限制,打从一开始秦祀户口就并没有上在陆家,所以他在陆家日子更加不好过,根本没人把他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