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娥也跟着顾长楹后头,被昔日的奴婢瞧不起,可叫她气得够呛。可她再气也没法子,夏玲铛不是个好相与的,杨秀娥敢跟她甩脸子,她都能当众挤兑得杨秀娥哭。
顾长楹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明争暗斗,偶尔对着杨秀娥叹气:“若非她有个有本事的姐妹,你堂堂一官家千金如何会被个奴才秧子欺辱?唉……”
杨秀娥眼睛立即就红了。原本就恨夏淳抢了她心上人,此时是恨不得夏淳立即去死。
逍遥的日子没过多久,方家还是出手了。
方悦的脸伤着,躲在家里很是养了一段时日才出门见人。这段时日里,方老太太耐着性子很是打听夏家人。虽然她嘴上说着周家没闲心管夏家,但周卿玉那对宝贝龙凤胎可是出自夏家二女儿的肚子,到底很忌讳。贸然出手,招惹了周家就不好。
但事实了解一番后,方老太太彻底放了心。夏家这个二女儿跟夏家人分离多年,根本就没多少情分。如今养着这家人,不过是那丫头厚道罢了。
方老太太没有直接去见夏玲铛。一来她觉得夏玲铛不配,二来她一下手就没打算给夏玲铛留活路,自然没有露脸的必要。
夏志文没赶上,夏老汉一把年纪却染上了赌。
夏家一朝暴富,夏家人都颇有些找不着北。尤其夏老汉,被人老爷老爷地唤久了,他便自以为是有身份的人。为显财大气粗,旁人引着他做什么他都敢做。
起先夏老汉是没想沾染赌的,小心翼翼地活着,一辈子从未做过出格的事儿。但人老了总有些想头,身边溜须拍马的人多了,三两句话一激,他一想如今确实也有家底兜着,撸了袖子就上。开始赌的小,玩个乐子。等夏老汉赢得越多,这赌局越开就越大。
即便开的大,夏老汉一开始也是赢面大过输面的。但好运气不会总是眷顾他一人,自夏老汉开始输便如同滚雪球,越滚越大,越输越惨。
夏淳孝敬他的那点银子以及夏婆子手里头维持生计的银钱,甚至夏淳单独塞给夏幺妹的私房钱都被夏老汉找出来,填了进去。可这些哪里够?京城的赌坊是跟小地方的草台班子可不同,看似简单的一个小赌坊,背后极有可能站着想都不敢想的大势力。
夏老汉赌债还不上,又不敢去找夏淳。他心里清楚夏淳对他们一家子没多少情分,只满脑子浆糊地求赌坊的东家放过他。
赌坊的打手就是为了今日,如何会放过他?
“你家里不是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还没嫁人么?”赌坊的打手怂恿道,“那么俊俏一姑娘,卖去好地方至少值个一两千两雪花银。若是路子好,翻到三千两也是使得的!夏老爷啊你可想好了,如今还只是四百两没还上,再拖个一两个月,怕是要滚个十倍出来。”
夏老汉就是一脑袋浆糊,窝里横的,这么听立即就这么应了。
在他看来,夏家最宝贝的就是夏志文这根命根子,其余三个姑娘连牛马这等金贵的畜生都不如。夏淳如今是攀上贵人了叫他高看一眼,夏玲铛夏幺妹那就是他手里头的货。之所以养着,是知晓家里女儿皮相好。养得好,有大用途!
“那东家看京城哪里行情好?”夏老汉想都没想就卖了女儿,说话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大女儿虽是个黄花闺女,但到底年岁大了。”
“这就要看你想高卖还是低卖了。”打手见他上钩,眼睛都要眯起来。
夏老汉自然是要高卖。夏玲铛这女儿自小就心眼儿多,不如幺妹听话,也不贴他的心。说出来也不怕旁人说他冷血,夏玲铛这女儿当真是跟家养的扒手没两样。家里有什么东西就想扒自己怀里,弟弟不扶妹妹不顾的,卖了她还清净:“还请东家给条路子。”
打手立即就将凶神恶煞的嘴脸收了起来,揽住了夏老汉的肩……
夏玲铛尚且不知夏老汉出去一趟就把她给卖了,正黑着脸在家里发作夏幺妹。
先前夏老汉在家中翻箱倒柜地找银钱,一家子能搜的都被他给搜走。夏幺妹这蠢的,见老汉还要,就傻不愣登地将夏玲铛的藏得小金库给翻出来交出去。
虽说里头银子不多,真正值钱的金银首饰早被夏玲铛藏起来,但四十五两纹银也叫夏玲铛心疼得滴血。这些银子,可是她早先从方悦送她的铺子里抠出来的私房。如今铺子被方家收回去,她就剩这点银两留着在外头充阔绰。
“谁让你动我的东西!”夏玲铛恨不得打断夏幺妹的腿,抄起一根烧火棍就照着夏幺妹的小腿上敲,“你自己蠢不晓得给自己藏嫁妆,还偷摸地动我的嫁妆?我今日损失的银子,往后你就是卖儿卖女也得凑齐了还我!”
夏幺妹被打得爬不起来也不敢哭,一旁夏婆子手足无措,不敢上去护一下。
夏家除了夏幺妹,最好欺辱的便是夏婆子。夏玲铛当着她的面儿殴打夏幺妹,夏婆子别说开口劝,看不敢看就躲在一边抹眼泪。夏志文才从外头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出大戏,话都懒得说。冷冷扫了一眼夏婆子,抄起板凳往地上狠狠一摔。
夏玲铛吓一大跳,抬起头看是夏志文脸色也没好多少:“不关你的事,你管好自己就行!”
夏志文也不想管,家里乱成这一团多半都是自作自受,他从小看到大早就习惯了。叉着腿往板凳上一坐,看夏玲铛越大越用力,夏幺妹眼皮子翻啊翻的都要厥过去。顿时一脚就踢向了夏玲铛:“打几下出出气就得了,你难道想打死她?”
“她偷我的银子,今儿我就是打死她也是她活该!”
夏志文懒得跟她争吵,抬起长腿直接一脚把夏玲铛给踹出老远,扯着脸色泛紫的夏幺妹就往外走。夏婆子这时候倒是跑出来,抹着眼泪跟在他屁股后头追。
夏志文根本不管夏婆子腿脚不好,头都没回地拉着夏幺妹就往东边儿去了。
夏淳缩在屋里捧着热奶茶就听到外头下人传话来说,夏志文领着夏幺妹来夏宅了。与张嬷嬷对视一眼,诧异地挑了眉。少傅这段时日都在周家,铺子上的事情也料理得七七八八。这个天儿也没什么别的事,于是就准了两人进来。
夏幺妹被夏志文拖了这一路,人早就昏过去了。
夏淳看小丫头这般狼狈,赶紧就命人去请了大夫。夏志文站在夏淳面前倒是乖巧,腼腆得仿佛在家嚣张跋扈的其实是另一个人:“二姐,幺妹儿往后可否留在夏宅伺候?幺妹儿虽然被家里养得脑筋不好,但是烧饭洗衣样样都利索。二姐不嫌弃,叫她替你烧饭……”
夏淳:“……”莫名其妙托孤的既视感?
她眯起了眼睛,冷淡地盯着夏志文。夏志文的品行姑且不论,但这段时日的距离把握得还算有分寸。夏淳不讨厌他,却不意味着他可以上门来指使她做事。
夏志文说着也觉得不妥,渐渐地,嗓音越说越小。
夏淳没搭理他,就又看向了软榻上的夏幺妹儿。这丫头比起之前见到的模样来已经长了不少肉,但还是瘦的厉害。夏淳的目光在她枯黄的头发上落了落,又看到她浑身青青紫紫,以为她是遭遇了家暴。
夏淳回想了下夏老汉,那窝里横的模样确实挺像家暴男,于是也有点心软。
“她留下可以,但你不行。”
夏志文心里一惊,抬眼看向夏淳,显然也被夏淳好说话的态度给弄愣了。今儿他是脑袋一热才把幺妹儿连拖带拽地拖来了夏宅,回过神就觉察做了桩蠢事。他心里莫名有点热,像是高兴又像是奇怪:“我自然在那边,幺妹儿留下就很好。”
夏淳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准备要离开。
“二姐不问问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么?”
夏淳回过头:“跟我有什么关系?”
夏志文一下子哽住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对着夏淳冷淡的脸色到底没敢开这个口说。低着头声音嗡嗡地嘀咕了一句:“确实没什么关系。”
夏淳听到了也当没听到,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夏淳还是渐渐有点像少傅了。
第八十四章
夏幺妹被夏志文送走,夏玲铛有气无处撒, 将没追上夏志文的夏婆子好一顿叱骂。夏老汉拎着一壶酒满脸笑容地回了院子, 难得没有计较夏玲铛又在家里作威作福。只哼着小曲儿掏了一块碎银子,打发夏婆子再出去买点下酒菜回来。
夏婆子不会问他银子打哪儿来的, 从门边抄起一把伞便出门去了。
自从尝到卖女儿的甜头,夏老汉盯着院里伺候的几个丫鬟婆子就有些衡量斤两的意思。若非这些下人的卖身契在夏淳的手中捏着, 夏老汉估摸着卖几个丫鬟也使得。他也就想想罢了, 欺软怕硬了一辈子,夏淳一个眼神扫过来话都不敢说话,别提卖夏淳的丫鬟婆子。
夏志文在夏宅用了饭才回, 一回到家, 逮住喝得醉醺醺的夏老汉就拖到后屋去。
夏老汉虽然窝里横,亲生儿子却从来都是捧在手掌心。夏志文要是大闹起来,夏老汉也吃不消。赌债这事儿他是万万不敢叫夏志文知晓的。所以夏志文问他拿夏玲铛的银子是怎么回事, 他只能含糊着说借了给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