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这个动作还不算知会?你想要哪种知会?!”夏淳只会比他更狰狞。
“孤这不是没见过你这么猎奇的报复一时好奇?你怎么都不给孤解释,孤的心思不就跑偏了?”申屠渊屁股挨了一下,瞬间崩溃:“而且这到底哪儿啊?咱该往哪儿逃!这破地方都是树!”
夏淳也是闷头瞎跑,她怎么知道是哪。反正看到哪里有路就往哪里窜。
左看右看,正前方出现院子。两人攀着墙壁,你拉我一下腿,我踹你一下屁股,彼此伤害地爬上了墙头。眼看着马蜂誓死不渝地追上来,夏淳眼尖,指着正前方敞开的窗低吼:“窗!前面有窗子,跳窗!”
申屠渊眼蹭一亮,跳下围墙就奋力冲。
夏淳与他几乎同时跳下去,扒拉着他就更要命地逃窜。
与此同时两个人终于冲到了目的地。巴着窗户就往里翻。屋中的周卿玉正脱下中衣,手捻着一件新的往身上套。才穿进两个袖子,系带还不曾系上,就见面前遮挡的屏风忽然轰然倒下。木头咔嚓碎裂,屏风碎成两瓣儿,两个急赤白脸的人蚂蚱似的跳起来。
转身一左一右冲到窗边,抓着窗啪一声拉下来。
周少傅:“……”
天色渐晚,漫天的红霞为草木披上一层柔光,有种晦涩的味道。
一关上窗,立即就暗下来。纱窗外无数的马蜂一个接着一个疯狂往上撞,慷慨就义的声音吵得人头皮发麻。屋里申屠渊与夏淳靠着墙,一左一右瘫坐在地,劫后余生长舒一口气。
少年太子支着一条腿,扭头就要教训竟然敢抢在他前头逃的人。
夏淳一把摘掉头套,头发被满头的汗水浸得湿漉漉的。这么突然一摘,露出了里面剧烈运动后泛着粉红的脸。
“……”申屠渊陡然对上这一张脸就卡壳儿了。
夏淳脑门儿脖子都是汗,她喘了会儿气,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屋里静悄悄的,仿佛没人。夏淳眼珠子咕噜噜地断专,正要仔细打量一下这间屋子,就听申屠渊忽然站起身。
他操着粗嘎的嗓音瓮声瓮气道:“少傅。”
夏淳:“……”
……
安静的静室,两瓣儿的屏风还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昭示着方才两人的土匪行径。申屠渊看到他的瞬间简直惊悚,就听啪嗒一声轻响,眼前忽地燃起一簇光。金丝楠木的桌案后头周少傅微低垂眼帘,慢条斯理地点了一盏灯。
申屠渊讨巧的话语脱口而出:“少傅,原来你在这,孤正找你呢。”
周卿玉吹熄了火折子,骤然抬起眉眼。
摇曳的灯火下,他紧抿着唇,面色很是不好看。仓促之中,中衣带子是系上了,却未曾系得齐整。周卿玉一言不发,淡淡注视着眼前两人,表情冷得快结冰。
申屠渊感觉到气氛的严肃,不知所措地抓着脑袋。
纱窗外还叮叮作响,似乎叮不着人誓不罢休。申屠渊摸摸脸颊,忽又放下。一手抻地,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
周卿玉压低了眉眼,长睫遮掩下目光越发莫测。
申屠渊意识到不妙,夏淳就更敏锐了。她敢肯定,如果目光可以具象化的话,她们两个估计被扎个千疮百孔。夏淳膝盖挪了挪,假装不存在地挪到角落。心里暗暗怪这小屁孩碍事,要不是他凑热闹,她早就搞定回去睡大觉了!
心里诽腹,夏淳自觉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假装自己不存在。
申屠渊发现了她的意图,一把揪住夏淳就推出来挡枪:“你这丫鬟,发现马蜂窝怎么能冲在孤的前面,简直胆大妄为!”他扭头,“少傅,这个丫头是那个院子的?方才院子里有个马蜂窝,这个丫头居然丢下孤自己跑,岂有此理!”
周卿玉一个冷冽的眼刀甩过去:“臣院子里的。”
少年太子顿时就萎靡了。
松开夏淳,他低垂着眼帘,一脸的我错了。
周卿玉眼睛眯了起来,伸出两指,笃笃抢敲了两下桌子。
申屠渊条件反射地神经一绷。
“太子殿下,您为国之储君,理当言行举止处处得体庄重,行事有张有弛,落落大方。何至于被一窝马蜂追赶得满院乱窜,慌不择路?”周卿玉的嗓声冷而淡,自有一股清冽味道。轻飘飘的话语听似随意,却叫少年太子面红耳赤。
周卿玉知他心性傲,点一句便止。言罢,他掀了眼帘一扫申屠渊。目光瞥见申屠渊衣袍下摆一大团青污,眉头顿时就蹙起来。
申屠渊心道不好,赶紧拿手去遮,少傅的不治之症洁症怕是又要犯了。
果不其然,周卿玉面上变了变,没忍住流露出几分不愉之色。目光在一站一躲的两人身上来回,当着夏淳的面儿,到底未曾出言教训。只是不耐道:“罢了,时辰不早。殿下想必一身疲乏,且随凌风去客房梳洗。”
申屠渊吁出一口气。
撩一眼满脸写着‘我不存在’的夏淳,他一溜风随凌风走了。
人一走,夏淳默默将脸朝向墙里。
投射在墙壁上晃动的影子告诉她,周卿玉起了身。且听这脚步,正向她走来。
……Mmp,就知道遇到那小子没好事。夏淳此时的心情就像日了一百只狗,不知摆出什么表情。
周卿玉在她的斜前方站定。
然而还是不见夏淳的脸,他默了默,直接走到夏淳的跟前。往日从不靠近女子的人,此时冷淡地站在夏淳的跟前,出乎意料地居然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捏住她的下巴。
夏淳的眼睛一瞬间瞪得老大:“!!!!”
周卿玉温热的手指透过她下巴的皮肤传来热度,将她的脸缓缓地转过来。清冷的香气淡而悠长,随周卿玉的动作掀起一阵香风。
夏淳屏住呼吸,装死的后脑勺都僵硬了几分。
周卿玉却浑然不觉自己举止有多突兀,就这么低垂着眼帘冷淡地凝视她。夏淳脸上淡淡的粉色还没消退下去,摇曳的烛光下,显得粉嫩多汁。
夏淳一动不敢动。
两人仿佛彼此较劲,就这般僵持着,谁都没开口说一句。
“回去就把这一身脏衣裳换了。”须臾,周卿玉开口道。
她愣了一下,没忍住飞快瞥他一眼。
周卿玉只丢下这一句便不再理会她。抽出袖子里的帕子擦了擦手指,他转身就离开了净室。夏淳不解地歪了歪脑袋。直到开了门周卿玉踏出去,她才得来他后面的话:“去张嬷嬷处走一趟,多领几套衣裳。”
嗓音散在走道里,夏淳恍然大悟地低下头。
旧衣裳紧巴巴地绷在身上,这隐隐绰绰的烛光下令人血脉喷张。夏淳挑了挑眉,考虑从窗户跳出去原路返回,就听走道里响起脚步声,两个粗使婆子进来抬水。敲了敲净室的门,见夏淳回神,两人才扬起布满褶子的老脸冲夏淳客气道:“夏姑娘。”
夏淳扭了扭麻了的脚脖子,装模作样地颔首,擦着两人从正门出去。
“夏姑娘方才是在伺候公子沐浴?”
“屋里就她一个,不是她还有谁?”
“乖乖,那可不得了!”夏淳还没离远呢就听到其中一婆子嘀咕,“公子看来是宠上了这位了。看来来福家的说的是不错,这往后就是大公子身边第一人……”
“可不是!说来夏姑娘的这皮相也太出挑了。中数一数二的。听说读书识字,公子能瞧中她,实属应该。”另一婆子满脸唏嘘,仿佛早已看透,“听说是南苑出身?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谁知道呢,不管什么出身,以后是要一步登天咯……”
周卿玉不提醒,她都没发现。她这个胸口,似乎又紧绷了许多。不知不觉身材又变好了的夏淳,颠颠儿地去前院找张嬷嬷要新衣裳。与此同时,马蜂在穷追不上夏淳等人后折回窝里,白鹭院响起了令人开心的尖叫。
夏淳是没听到,此时正由着张嬷嬷亲自梳头,换了一身极明媚的衣裙。
说来,如花的皮囊属于艳丽张扬这一挂。妆容发饰很是考验人,尺度一个把握不好就成了媚俗。往日的如花本尊好嫩色,信奉女要俏一身孝那一套,尽将自个儿往素净了打扮。俗人夏淳却没她的顾虑,什么衣裳都敢穿。此时换了妆容,简直跟变了一个人。
申屠渊打量了眼前美极的女子,不禁怀疑,这女人是方才拎着马蜂窝跟他一起四处逃窜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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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常言道,人靠衣裳马靠鞍,换了个衣裳就变了个人。
申屠渊不知打哪儿摸来一把折扇,坏笑着在她面前来回扇。他此时也换了身干净的,消瘦的身板儿越发显得手长脚长:“瞧什么呢?”
夏淳眼一闭,烦躁地瞥了他一眼。
这小屁孩怎地这般没眼色,没瞧见她在看美人吗?一把破扇子扇来扇去的烦不烦呢?夏淳站在珠帘外,眼睛子就止不住地往里跑。
周卿玉此时已然换了一身玄色绣金线云纹的广袖长袍,发上束了木簪,正在屏风后书桌上伏案书写。难得见他着深色常服,宽大的袖子摆摊在桌案上,金线的云纹熠熠生辉。烛光摇曳,本清冷的眉眼无端多了三分风流。唇色如血,由内致外层层晕染,唇瓣极为好看,瞧着竟像换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