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萌赶忙带他去了医院,打了吊针,吃药的时候他却怎么也不肯吃,因为荣希从小就没怎么吃药,更是厌恶吃药。步萌想给他灌进去,可是瘦弱的男孩,皮肤白得像没有见过阳光,几乎透明,他青紫色的血管那样清晰,因为发烧,他脸上是不自然的潮红,单薄得像会陷进病床里,眼角有晶莹的泪,嘴里呢喃着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话。
步萌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起了季酆意气风发,一副能上天的样子。
叹了口气,步萌坐到床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一些,“你姐姐本来是想逃的,但是她最后还是认命了,因为她听话的话能拿到一点钱,她始终担心的是你,想将钱留给你,只不过是你父亲拿了拿笔钱罢了,你姐姐她不想你这样的……”
步萌真不会说安慰人的话,语气生硬话语单薄,但是荣希却张开了双眼,眼睛湿漉漉的,没有以往的深沉,有这个年纪男孩的稚气和软弱。
见他醒了,步萌连忙端起旁边冲泡好的小柴胡,想要喂他喝下,可是荣希一闻到这味道,就厌恶地皱了皱眉,难得的任性。
“这不是药,是咖啡,还是美洲牙买加进口的,你这样的土包子肯定没有喝过!”步萌一边胡诌着,一边给荣希喂药。
荣希没有反抗,用一双浸水的,通透如琉璃的眼睛看着她。
直到很多年以后,荣希喝过很多咖啡,将美洲牙买加所有品种的咖啡都喝了个遍,却找不到当年的味道。
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步萌在叶生的疼爱下活得无忧无虑,荣希本就早熟,历经变故,更是像一夜长大,或许那个能让他幼稚,让他依赖的人已经不在了。
以鸟鸣春,以雷鸣夏,以虫鸣秋,以风鸣冬,不一样的四季,永远的变迁,步萌十五岁了。
今天是平安夜,一个不属于我们的,却总有智障要庆祝的节日。
“叶芽,revolution是什么意思。”
身后有点沙哑的男声传来,步萌的背后被人用笔头戳了戳,昏昏欲碎的步萌被戳得一阵烦躁,她回头,看着清隽的少年,他在变声期,声音却不像其他男生一样是难听的鸭公嗓,有点沙哑,很撩人很好听,不得不说,他这副皮囊就是上天的厚爱。
但是步萌不为颜值折腰,“我今天已经和你说了都三遍了,是革命的意思。”
她身后好看的少年,是荣希。
步萌无奈,这荣希学什么都强,数理化更是牛逼到不行,依旧是个竞赛大神,逢奖学金必拿,所有老师都夸他是天才,可这么一个人偏偏学不会英语,他能背圆周率却背不了单词,英语考试对他来说纯粹就是第六感考试!
“哦,对不起。”荣希看着步萌略烦躁的样子,识趣地道歉。
步萌看着荣希一头细碎好看的头发,有些秀气的眉毛,精致的五官轮廓分明,微垂着头歉疚的样子乖巧得不行。
步萌顿时没了脾气,这智障就会利用她这个老阿姨的软心肠!
荣希见步萌不气了,赶忙蹬鼻子上脸,拿起英语书,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开始问。
就在两人说话间,下课铃声响了,一个女生走了过来,眸含春水,面粉花飞,一看就是含羞带怯的思春少女。
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朱晓彤,是个富家女,为人比较高调,成绩优异还貌美如花,在这青春萌动,荷尔蒙发酵的年纪,她是很多少年梦中的倩影。
她身后还有几位女生在观望,应该是她闺蜜,目测是来给她加油打气的。
“荣希同学,我想请你吃苹果。”少女的声音又软又甜,白皙细腻的手捧着红彤彤的苹果,分外好看。
荣希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放下了手中书本,他也不是第一次被表白,没办法,他长了一张能让女人趋之若鹜的脸,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寒酸。
然而,荣希在所有男生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问了一句:“为什么要请我吃苹果?”
“因为今天是平安夜啊!”关晓童回答得理所当然,好似不明白荣希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为什么平安夜要吃苹果?你明天圣诞节吃圣诞树吗?你清明节吃蜡烛吗?过年吃鞭炮吗?”荣希一脸正经,略带不解地询问眼前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少女,就好似询问‘你今天吃饭了吗’一样风轻云淡。
朱晓彤:“……”
最后她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地走了,她的闺蜜团还纷纷瞪了一眼荣希,也气哼哼地走了,走前还讥讽几句。
“拽什么拽,穷鬼一个。”
“就是,不识好歹。”
“对,就是个寒酸的土包子!”
荣希面对这样的奚落嘲讽,面色如常,浑不在意。
步萌很无良地笑了,她转过头,看向一脸无辜的荣希,戏谑道:“我觉得凭你的实力,可以单身到世界尽头!哈哈哈。”
荣希看着她笑时的梨涡,忽然明白了古人为什么称梨涡为笑靥,笑靥如花,不过如此。
笑了一会儿,步萌又纳闷了,“诶,我说你平常不是这么刻薄的人啊,别告诉我你不是故意的。”
荣希看了她一眼,装作若无其事地收拾着书桌,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因为她之前说过你的坏话。”
然而,这时候,上课铃声响起了,他一直酝酿着的,鼓足勇气说出的话就这么被淹没在铃声中,无声无息。
第11章 初生叶芽10
时光荏苒。
中考成绩出来了,步萌以近乎满分的成绩考入了市一中,而更牛逼的是荣希,他不用考,直接保送,因为他的竞赛成绩足以闪瞎眼。
中考过后,有一个较漫长的暑假。
步萌仔细研究了一番这个年代的股市,觉得不炒股简直就是放过了一座金山,上辈子她就是个风投,对股市和金融不说了如指掌,也算是业界精英。九零年代炒股盛行,这个时代机遇与风险并存,你可以一步登天,也可以一个扑街就是万丈深渊。
原主是学医的,虽然对股市知之不详,但股市中大的动荡还是有映像的,比如联合国业,利民实药,复权后的华国船舶,以及几个地产企业,加上她的专业技术加成,还愁赚不了钱?!
然而,她还没有十六,连个身份证都办不了,这时候炒股也不是后市那样在手机里倒腾就行了,现在连小灵通都没有!她也不想让叶生操心,那么……
步萌让荣希去办了身份证,走点后门,年龄故意写大了几岁,然后让他去股市开了个户。如果是她自己来的话,叶生肯定知道,而她唯一信得过的人就是荣希。
“你这么急着进股市做什么?”荣希不明所以。
“缺钱。”步萌永远诚实脸。
这理由荣希显然不信,叶生有叶芽制药的股份,本身还有专利费,富得流油好吗?养千百个叶芽都够了!不过他看不懂叶芽,但是却有种惺惺相惜,好似全世界就他们两个是同类的感觉,他不再觉得自己生活在孤岛,因为他们两个都是异类,与众不同的怪胎。
“你今天不去上班?”步萌问。
“叶叔叔让我陪他下棋。”
自从叶生资助荣希以来,他每个假期都会跟着叶生去上班,开始是做最低层的工作,进制药厂的流水线,后来他去学了电脑,在这个领域展现了卓绝的天赋,连公司里的工程师都对他赞不绝口,直叹后生可畏。
这个年代的网络技术还很浅薄,普通民众的工资才三百多块钱,一台电脑就要好几千,用的人少,网站少且内容浅薄,倒是单机和局域网游戏很盛行,荣希就像是老天爷赏饭吃,依旧是个大神级别人物,叶生就将荣希留在了网络工程部。
过几天,叶生安排好工作后想带步萌回落海村住一段世间,步萌就趁着这几天的功夫尽快将股票的事处理好。
而叶生看着自家宝贝女儿整天跟着荣希小子东奔西跑,早出晚归的,不由得嘴角拉得老长,一脸的郁郁,那臭小子,就趁着他这几天忙就去勾搭他女儿,简直找屎,于是叶生暗戳戳让去出g市出差的李叔叔将叶生给带上,走了干净!
荣希看着沙发上,穿着珍珠白荷叶连衣裙的步萌,她正在看书,厚厚的医术有陈旧厚重的气息,她的手指分外莹白,脸若银盘,眼似水杏。
g市,离落海村有四百多公里,很远。
荣希被叶生踢得远远的,步萌在落海村看着浪花漫漫,潮起潮落,天蓝山青的,悠闲得她连骨头都懒散了,就这么碌碌无为,白云悠悠几载地过一辈子,她竟觉得这是种奢求。
天波易谢,寸暑难留。
高中生活开始了,躁动不安却灿若繁星的年纪,步萌这种老阿姨还真提不起什么兴致。
步萌回头看了眼依旧坐在她后面的荣希,他晒黑了一点,没有了那种苍白赢弱的感觉,眉眼却张开了些,一双眼睛似有星河坠落,让他整个人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荣希递了个两个盒子给步萌,“这是给你的礼物,另外一个是给叶叔叔的。”
这两年来,叶生资助荣希,倒也是大方,他衣食无忧还可以有零花钱,他工作不要工资,而叶生非要给他。荣希也没乱花钱,连衣服都来来去去是那几件,但是每年步萌和叶生的生日,或者是过年的时候,他都会雷打不动地送了礼物,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却都很稚趣,看得出来很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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