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他坐轮椅，苏薇站着，他只能仰望她，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俯视她。
为什么会让苏薇给他按.摩腿呢？
在苏薇之前，谢聿已经辞退了不少护工，他不能忍受那些人看他腿时的惊讶神色，也不能忍受那些人看他时畏惧的目光，就好像他不是一个正常人一样。
唯独苏薇。
在看到他畸形的腿时，没有恐惧没有讶异，平静的如同看到的是两条正常而健康的腿。
谢聿并不知道，在苏薇还是那个脸上有大胎记的女生时，经常遭遇各种各样异样的眼神。
那个胎记并不是普通的胎记，而是面积很大的黑毛痣，表面粗糙不堪，附有黑色的毛发，治疗难度很高。
因为感同身受，苏薇心里明白，对于有缺陷的人来说，用看待正常人的目光来看待他们，能减少他们的心理伤害。
谢聿眼里流转着深沉的眸色。
也许他没有辞退苏薇，就是因为苏薇的这一点不同吧。
他还记得半个月前，她笑容柔媚地依偎在谢一茂身上，问他要一百万。
可这段时间，她从来没有拿勾.引谢一茂的那套来对他，安分守己，干活麻利，即使每天超负荷工作，也不曾抱怨过一句。
微博上的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老实说，他一个字都不信，苏薇要真有那么大的能耐，想捆绑那个男明星出名，不会谨小慎微到被甄佳佳刁难，都不敢借他的势给与反击。
这次被黑，想必她也没有任何力量反抗吧。
被侮辱、被诋毁、被践踏……
弱小卑贱如蝼蚁，随便一脚就能把她踩死。
就像当初的他一样。
想起曾经那段黑暗的过去，谢聿眼里划过一抹冷意，神情阴沉的可怕。
“好了。”
谢聿缓缓出声，示意苏薇停手。
苏薇安静地收回手，起身候在一旁。
轻轻抚上膝盖，谢聿隔着裤管触摸着底下嶙峋的骨，记忆中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他的手几不可察的颤了一颤。
他垂下眼，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声音哑而轻：“你被解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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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机遇
她被解雇了？
苏薇低头盯着脚尖，继续维持着卑微怯懦的保姆人设，努力不让嘴角翘起，心底只有一个念头——
这样也好。
看来谢聿是等不及逼她辞职，才会主动把她辞退吧。
苏薇猜测着，为了不引起谢聿的怀疑，她没有立马接受这个事实，而是暗暗调整了下面部表情，一脸害怕丢了这份工作的慌张跟无措：“谢先生，我哪里做的不好，您跟我说，我马上改。”
谢聿没说话，眸色晦暗地盯着对面满脸祈求之色的苏薇。
他第一次这样看不透一个人。
他不会忘记苏薇跟谢一茂谈判时眼里流露的贪婪跟野心，可留在谢家的这些天，她竟一次都没有企图勾引他。
她选择留下来，真的只是想当个保姆么？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择留下来，而不是要谢一茂的那一百万——”
空气中传来窸窸窣窣纸张摩擦的响动。
谢聿将事先准备好的一份文件取出，随手翻了翻，声线低缓地续道：“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苏薇闻言，不由一怔。
苏薇是真猜不透谢聿的心思，这半个月来谢聿故意让管家给她安排那么多活，真的是为了考验她？
思及此，苏薇目光迟疑地看向谢聿，却见谢聿右手五指压在那份文件上，缓缓将文件往前推了推，隐在眼镜背后的双眸漆黑幽沉。
“这里是一份新的工作合同。”
苏薇瞄了眼桌子上的那份合同，离得太远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
叩叩。
谢聿屈指敲了敲合同，语气凉淡：“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我会安排你参加一档关于新人演技选秀类的综艺，就是谢一茂女朋友报名的那档，只要你参加，就能拿到二十万的酬劳。”
二十万……
这个数字对苏薇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
苏薇慢吞吞地问：“谢先生，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从不跟人开玩笑。”
如工笔画描摹而成的眉毛下压，谢聿沉下了脸，狭长的凤眼里阴风阵阵。
苏薇也不觉得谢聿会开这种玩笑。
“进入半决赛奖励五十万，总决赛奖励一百万。”
说到这里，谢聿掀开眼皮瞄了眼呆愣住的少女，语气带着一贯的刻薄：“当然，我不觉得你能进入总决赛。”
苏薇习惯了谢聿打击人的话，并没放在心上，只是要不要这么巧，那档综艺安舒雅也会参加，并夺得冠军。
苏薇虽不想掺和剧情，不过仔细一想，书里原主就是个背景板，跟安舒雅唯一的交集就是安家，她真参加了综艺，也抢不了安舒雅的女主光环。
毕竟她相貌平凡，毫无才华，怎么敢跟日月争辉？
“考虑好了么？”
就在苏薇陷入沉思的时候，前方再次响起谢聿冰冷沙哑的声音。
苏薇回过神，对上谢聿阴沉的眼，缓缓道：“考虑好了，我愿意去。”
为什么不愿意呢？
她为了生存那么辛苦的工作，现在有一个赚钱的机会摆在她面前，不用违背良心轻轻松松就能赚二十万，为什么不抓住？
似乎知道苏薇不会拒绝，谢聿脸上没有露出一丝讶异，用钢笔点了点合同右下方的某处，“在这里签个字吧。”
苏薇在原地停顿了两秒，来到谢聿的办公桌前，从他手里接过钢笔，不经意碰到了谢聿冰冷的指尖。
熟悉的阴冷目光在她的脸上打量逡巡，苏薇定了定神，一目十行扫了眼合同内容，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她拿钢笔在一式两份的合同上签下了她的名字。
签完名字，苏薇轻轻放下钢笔，规矩地后退了两步，视线重新落到脚尖。
谢聿低头翻阅着合同，目光在苏薇的名字上定了两秒，苏薇的字写的不错，字迹干脆遒劲，一看就是练过的。
他暗下眸，语气淡淡：“还有半个月综艺才开始录制，这些天你先继续做原来的工作，我会让管家把这个月的工资结给你。”
一顿，语气又变得冷酷，还透出了一丝明显的嫌弃：“把你那些旧衣服全扔了，花花绿绿的，难看死了。”
苏薇默默道：“哦，我知道了。”
心下却觉得奇怪，她在谢家从来都是穿工作服的，谢聿怎么知道她私下里穿什么衣服。
不过这谢聿本来就性格古怪，说什么都不奇怪。
只是，苏薇有一点想不通的是，谢聿为什么要变相给她送钱呢？让她上综艺摆明了让她去当炮灰嘛，早早被淘汰，然后还倒给她二十万，他是开慈善的吗？
耳边响起谢聿冷冷的话语：“你在想什么？“
这次苏薇说了实话：“谢先生，您为什么要让我上综艺啊？”
谢聿背靠在轮椅的椅背上，斜挑起凤眸，视线若有若无地在苏薇脸上扫过，见苏薇神情木讷，他平日里紧抿的唇角忽地微微勾起，罕见的用一种沙哑低柔的语气问：“你觉得是为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捧她？
这个想法在苏薇脑海里一闪而过，然后迅速被苏薇否定。
苏薇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谢聿收起脸上伪装的温柔，冷声道：“没有为什么。”
她这么软弱可欺，连借他的势给与回击都不敢，他偏要把她推到台前，让她直面那些黑粉。
苏薇：好吧。
“你可以出去了。”
“是，谢先生。”
苏薇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听到背后传来谢聿没什么情绪的话语：“当初谢一茂已经答应给你一百万，为什么不跟他走？”
苏薇步伐微顿。
虽说谢聿是反派，但并没有怎么为难她，甄佳佳低声下气求来的上综艺的机会，谢聿挥挥手就给她了。
苏薇敛了敛眸，道：“其实，我真的是跟他开玩笑的。”
确实是玩笑话，为了脱身而说的玩笑话。
空气静了片刻。
随后谢聿的声音再次在书房响起：“出去把门带上。”
“好的。”
苏薇开门走出书房，转身把门关上时，透过渐渐缩小的门缝，她看到谢聿在看她。
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
她垂眸，把书房门彻底阖上，将谢聿的目光一并阻隔在了门内。
重新迈开步子往回走时，苏薇脑海不经意想起谢聿刚才提的那个问题。
一百万啊，说不心动是假的，她从来不是那种品质高尚到能经受住任何诱惑的人，很多次穷的快揭不开锅的时候，她想过各种旁门左道赚钱的法子，甚至有想过犯罪。
每当她意志不坚定时，她都会告诉自己，无父无母没有任何依靠又怎么样，这从来不是走向歧途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