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母亲本是青楼的妓子,却因和侯爷一夜风流后怀上孩子,最后靠着肚子被抬进了侯府。
高门大户没有不爱惜颜面的,一个妓子怎么能进入侯门还生下孩子立住脚跟?别的侯府,估计一碗堕胎药灌下打出府去,哪里还让她生下孩子?
可顾时蔓的母亲不仅把她生下来,自个儿还被抬为姨娘,由此可见手段。
顾时蔓自然也是尽得她姨娘的真传,懂得示人以弱,看着柔弱无害,是个只会吟风弄月、侍弄花草的美人,可她心中未必没有算盘。
这一次顾时玉成为信王妃,顾时蔓虽然嫉妒她红衣似火,十里红妆风光出嫁,但心中却有着一丝隐秘的甜蜜。
因为,信王是因为她才娶的顾时玉。
从小到大,任何事物,都是顾时玉好处占了大头,剩下的才是她的份!明明都是侯府的女儿,她是千娇万宠,而她顾时蔓却只是个卑微的庶女!而这一次,那个张扬跋扈,仗着出身和疼爱占尽一切好事的女人,终于有一次是用她剩下的男人了!
一想到此处,顾时蔓便快意起来,眼眸中泛起一丝狠色。
这一次的亲事,是她求来的。若不是她,顾时玉压根就进不了信王府!
顾时蔓幼时便和信王结识。
彼时,前皇后因为德行有亏,与外男有染,令皇室蒙羞,皇帝大怒之后才会废后杀妻。可皇后死了之后,流言并没有制止,反而蔓延到了信王身上。民间有传言,那信王是前皇后偷人生下的孩子,不是皇室血脉。
众口铄金之下,皇帝也逐渐疏远信王。底下的人看天行事,自然也跟着见风使舵,就水弯船。没有了庇护,羽翼未丰的信王在皇宫中自然受尽欺辱,一个小太监都能欺负他,掌事姑姑克扣他的用度。不仅如此,还有人想要他的性命,甚至对他下毒。那日子过得是凄风苦雨,怎一个惨字了得?
当时,同样年幼的顾时蔓,在众人口诛笔伐前皇后的局势下,说了一句公道话,自此赢得信王的好感。
她的母亲是妓子,是更为人所不齿的存在,更能感受这种不甘和愤怒。
两人仿佛天生一对般,遭遇都是这么惨,这么相似。
顾时蔓相信,对于信王而言,她是与众不同的,她是红颜知己,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若不是无比看重她,信王又怎会答应她的请求,把她娶进门来?虽然,只是一个卑微的媵妾……媵妾,媵妾。顾时蔓暗暗念着这个称呼,心中简直要泣血。
就连妾室都不是!
她恨死这个身份了。
不管是在侯府还是信王府,顾时玉都是一块绊脚石!
信王是她引以为傲的男人,是她最得意的存在,本该是她的夫婿,现在也被顾时玉捷足先登了!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简直该死!
顾时蔓一双眼带着点彻骨的恨意,清秀的眉眼因为嫉妒和愤怒而显得有些狰狞。
不过很快,她又轻轻一笑,抚摸着自己低垂的发髻,似是安慰自己似的:“没关系没关系。人总是要向前看的。男人么,哪里有不偷吃的?只要……只要信王的心还向着我,那就无碍,我不在乎。”
红杏跟着顾时蔓有些年头了。
她从一个粗使丫鬟的身份,爬到贴身婢女的位置,靠的不仅仅是忠心,还有心机。
她也知道顾时蔓和信王的关系,顾时蔓借故和信王来往,很多时候都要靠红杏创造机会,所以她知道顾时蔓的心,也知道信王的心。
红杏立马宽慰道:“姑娘,你此时可万万不能拈酸吃醋,男人都不爱这样。你瞧姨娘,她就从来不管侯爷的事情,所以这么多年才能盛宠不衰啊。”
当然,想管也是管不了的。
红杏会说话,似乎这么一说就能掩盖姨娘其实管不了东伯侯的事实,她只是挑主子爱听的说而已。
她说得客气,顾时蔓却认为她说得有道理,深以为然,很快重振精神,道:“你说得对。今日也该我去见见信王了。快给我梳妆打扮,见我的夫主,总是要隆重一些的。”
红杏很快为她打扮起来,又把顾时蔓给哄开心了。
拿上备好的银耳羹,顾时蔓眉眼含笑,聘聘婷婷去信王的院落外求见,然后……然后被小厮赶出来了。
顾时蔓的笑容僵在脸上,都来不及收回去。
她不可置信道:“你、你说什么?”
“信王不见任何人!”守院的小厮自然也是信王的心腹,他比一般的小厮要狂一些,也更不给人面子,“谁啊这一大早的在这儿杵着,碍着信王的眼,你赔得起吗?”
“碍、碍、碍着信王的眼?”顾时蔓气得面色通红,既羞愤又暴怒。
就这种小厮,以前在侯府她都不乐意和他说话的,就怕跌了身份!如今居然对她挑鼻子竖眼?
顾时蔓可受不了这个委屈,她勉强忍住泪珠,“我是昨日新入府的——”
“原来新来的,难怪不懂规矩。”小厮皱眉,“不赶快走,仔细你的皮!”
“放肆!”顾时蔓身子已经摇摇欲坠,气得几乎要晕过去。
她万万没想到,来见信王,居然会碰壁。她只感觉作为大家闺秀的矜持和做派,都被这个小厮踩进地里去了。
“好哇这些人,都是狗眼看人低的玩意!让他们尝尝厉害!”红杏扶着顾时蔓,气焰十分嚣张,她没什么大家闺秀的做派,自然也放得开来骂人。
她只知道,信王不会把顾时蔓拒之门外的,只要这个小厮进去通报一声,她们就能畅通无阻。
红杏扬着下巴,神气道:“昨日新来的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么?我家姑娘可是信王心尖尖上的人。他大费周章娶我家姑娘进门,你却如此轻贱的对待她,让信王知道了,你才仔细你的皮!”
红杏说话太有气势了,小厮一嘀咕,也不知道该不该信。
“你就进去跑跑腿,告知一声,说顾家二姑娘昨夜思家心切彻夜难眠,如今正是伤心难忍之际,你看他见是不见?”红杏冷笑道:“若是信王不见,我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夜壶!”
小厮无法,只好进去通报一声。
而此时的“信王”顾时玉,心情十分暴躁。
她阴着脸,焦灼不安的在房间踱步,姿势还十分别扭。
阿琰跟在他身后,手中拿着的正是……夜壶。
一手拿刀,一手拿夜壶。
小厮楞了一下,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形。不过他还是尽职尽责的通报一声,“王爷,门外顾家二姑娘求见,说她思家心切彻夜——”
“那便回家去吧,找个人送她回去。”顾时玉压根没把话听完就无条件满足顾时蔓的请求。
毕竟,要和秦珏好好相处,稍微善待他的白月光还是很有必要的。不就是思家心切,要回家吗?可以,一顶轿子的事情。
顾时玉十分大方。
“好……好的吧。”小厮欲言又止,不过看顾时玉的面色,最终没说什么,悻悻走了。
而小厮退出去后,阿琰把夜壶往顾时玉眼前一推,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用无比正经的口气道:“王爷,憋尿,不利于子孙后代。”
“……”顾时玉沉默。
顾时玉回来后,都憋尿憋了一早上。憋到阿琰拿夜壶来追着她,请她尿了。
作为一个黄花大闺女,她还没想好要以什么样的姿势,完成放水这种十分有必要却让她无所适从的事情。
实在忍不住了,顾时玉青着一张脸,提着夜壶走入屏风后,可她的手刚刚碰上……
咳她碰到了什么?好、好像还抖了一下……
她面色铁青的放下夜壶,神情严肃得简直要杀人似的,还是没尿。
阿琰狐疑的看她。
顾时玉快哭了,“我、我觉得我……还、还可以再坚持一下……”
“……”阿琰沉默。
尴尬。
而此时,小厮出了屋子后。
“王爷说不见。”小厮道:“姑娘若是想家,可以打发一顶轿子送姑娘回去。”
话说是这么说,可落在顾时蔓耳中,就变成另外一种意思。
打发她回家?这是不要她了?怎么可能?
顾时蔓一脸震惊。
不过短短一晚上,顾时玉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就让信王对她迷恋到如此地步??信王居然见都不见她,还要把她遣送回家?
她一个姑娘家,以媵妾的身份进了他信王府,一顶轿子就打发回去了??
男人啊男人,果真是一时风一时雨,山盟海誓都做不得数,更不必说这种没说得出口,只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情谊了。
顾时蔓简直咬碎一口银牙,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倒是流了一箩筐。
红杏也是震惊,一张口还想说话,却被冷嘲热讽道:“闭嘴吧你!方才王爷正在欣赏新进的紫玉夜壶。说不定一时兴起,还真要观赏观赏你这用人头做的夜壶了!”
刚才她可是放话,信王不让他们进去,就割头当夜壶的……
红杏一哆嗦,缩着脖子,面上一丝血色也无。一句话不敢再说,立马拉着颤颤如风中落叶的顾时蔓离开,仿佛身后有鬼在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