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这么想着,柳喻夏对太后娘娘更加小心了,有些错处可能现在抓住不说,以后就是发作的理由。进宫之后,柳喻夏恨不得一个心眼当十个来用。
整个食宴柳喻夏和柳母行事很低调,对于言语巴结的命妇们,自我表现的很谦虚,没有有功之臣妇的张狂劲,宠辱不惊的样子太后看得很满意,果然义弟喜欢的女孩子,合该是好性子,否则怎能入得眼。
结束后,所有命妇了离开皇宫,柳喻夏被留了下来,太后的意思是她们说说体己话,待会儿尉迟璟也会过来,义弟可以送人出宫。
太后如此说了,柳母当然不能拒绝,且昨日也说了俩人会对太后娘娘说明解除婚约的事情,对女儿点了点头有些宽慰之意,便同柳太守一起离开了。
寝宫内,太后娘娘斜靠在榻上,面容有些疲倦,之前接待那些命妇,到底是消耗精力,现在便累了些,这些年太后郁结于心,多少有些亏空了身子。
在柳喻夏面前,太后娘娘并未保持得体的仪态,行事很随意,仿佛把柳喻夏当做亲近的人。柳喻夏双手附在膝上,老实地坐着,眼神也不乱飘,乖巧状等待着尉迟璟过来。
“柳姑娘,你是义弟未过门的妻子,都是一家人,哀家唤你夏儿可好?”地炕烧的通红,屋内有些热,太后娘娘交代下去撤点火,拿着手帕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坐起身来笑着说道。
柳喻夏清楚感受到了太后娘娘对自己释放的善意,只是有些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太后难道不知道她和尉迟璟是假婚约?话里话外怎么是把她当做弟妹,是一家人的意思。
当初尉迟璟说过,什么上头的人会给澄清嘉奖等等,那个人不是太后?太后可不像是知情的样子。
太后接下来说起了别的话题,和柳喻夏谈起了边境的事情,不过说的都是一些边境的风土人情,又提起了自己待字闺中时曾和父兄去过边境,和柳喻夏说起了她年轻时在边境不少的趣事儿。
二人之间的闲聊,太后态度平易近人,就似和洛阳柳家那些婶娘长辈说着家常的氛围。聊天的内容没有太敏感的内容,柳喻夏说话也不用那么拘谨。
柳喻夏对太后的印象好了很多,不管对方这番慈祥的姿态,是不是故意为之,都说明太后是愿意和她维持一个好的关系,这个台阶她当然要接住。
俩人说了没一会儿,尉迟璟和小皇帝一同来了。
“见过太后娘娘。”尉迟璟拱手行了个礼,按照之前颁布的圣旨,尉迟璟不用行跪礼,问候却是要有的。
“璟弟,你来了。”太后对尉迟璟没有称呼为定国公,叫了更亲昵的称呼璟弟,眼神看向小皇帝和尉迟璟的目光,登时放柔了下来,这是她最亲近的两个人。
“母后,您和柳姑娘在说什么呢?”小皇帝走到太后身边坐下,满是孩子气笑嘻嘻地问着。
在柳喻夏面前小皇帝同样没做掩饰,卸下了对外人那层君王的伪装,这是把她当做了自己人的表现,柳喻夏心一沉,偷瞄了尉迟璟,见对方表情没什么变化,心中微叹,太后和小皇帝的态度,让她有点慌……
太后慈爱地把面前的糕点往小皇帝的那边推了推,这是儿子最爱的甜糕。小皇帝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然后嘴甜道:“还是母后这里的糕点最好吃,一定是苏嬷嬷亲手做的。”
太后笑眯了眼睛,道:“好吃就多吃些。”
看着母子两个人的互动,柳喻夏心中有了数,外界传言不可信,都说小皇帝和太后之间联系少,母子亲情单薄,现下看来亲近得很。
视线一转,柳喻夏碰到了尉迟璟的目光。对着他眼珠微微晃了一下,尉迟璟嘴角微勾,算是给了回应,他知道柳喻夏的意思,和太后又寒暄了两句后,开口说起了关于婚约的事情。
“……那时的情况,婚约只是临时之策,这事我曾书信和太后娘娘您说过。”尉迟璟不咸不淡的说了句,阐述的是事实,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柳喻夏看向了太后。
太后娘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抬手拍了下额头道:“看我这脑子,人老了就是忘性大,璟弟和柳小姐郎才女貌,看得我心花怒放,把这回事儿给忘了!”
“柳小姐,刚才我一些话唐突了,你别忘心里去。”太后娘娘站起身走到柳喻夏身边,拉过她的手拍了拍,柳喻夏赶紧站起身摇头表示不在意。
太后娘娘走到窗边,将留有小缝隙的窗户关严,然后转身开口问道:“你们过来,是为了要解除这婚约?”
话落,太后看向尉迟璟,尉迟璟则是看向了柳喻夏,柳喻夏轻咬下唇,点了点头。
太后脸上闪过沉思,良久,叹了口气道:“柳小姐,如果不介意可否听我说两句心里话?”
“太后娘娘您讲。”柳喻夏坐直了身子,知道接下来是重头戏。
第55章
“司徒家世代从军……”
太后提起了自己的娘家,说话间眉眼有些伤感,如今司徒一家,只余她一人尚在了。司徒家为大庆朝鞠躬尽瘁,世代在边境抵御蛮夷异邦入侵,挥洒热血,最后死在战场上尸骨无存,司徒家祖地坟墓大部分都是衣冠冢。
柳喻夏听得认真,她心中对司徒将军一直都很敬佩,从前就听过司徒将军的英雄故事,他们在百姓心中的口碑为威望极好,甚至每年在司徒将军忌日当天,会有百姓自发的烧纸钱祭奠。
说起往事,太后娘娘从她儿时小女孩的角度回忆着,为大将军的形象增添了一丝柔情,让人更加唏嘘惋惜,这样好的人不在了。说着说着,太后娘娘话锋一转道:“夏夏可有心仪之人?换句话说,可有成婚的对象?”
柳喻夏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然后动作一顿,不懂太后突然为何问这个,开口道:“回太后,暂时没有。”
“夏夏,你父亲贵为洛阳太守,你是他的女儿,性子也拎得清的人,有些话,哀家便直说了,文宰相倒台了不假,看似朝堂上一片大好,其实…………”
一般能够有机会夺位的皇子,都会有一个得力的外祖家,能够进宫当妃子的女子,都是大臣家的嫡系女儿,当然,那些奴婢宫女上位的后妃,生下的孩子也没什么夺位的资格。
皇后的娘家人全部战死沙场,先帝还在的那几年,不是没有皇子后妃心思活络,想要争一争皇位,不过刚有冒头的趋势,便被先帝掐断发落,久而久之,便没有人敢打这个念头了。
先帝娶太后,是一见钟情,太后入宫后,没有后妃能够越过她,所以更没有所谓东风压倒西风宠妃那一说。
若是先帝多活几年,太子长大后他能够培养好一批近臣,登基后没有什么忧患,可是先帝早逝,太子幼年登基,朝堂上的事情太后手伸不到,无力为其铺路,再加上后来又出了个文宰相,小皇帝手中的权利越来越薄弱。
导致即便先帝偷偷留了暗臣,也到了不敢用的地步。其中最大的因素便是,小皇帝没有个可靠亲近的外家,朝堂的信息掌握的少之又少。
如今的局面看似大权在握,其实很容易出现第二个文宰相,一时的安静,不代表以后的平静,大臣们再心思活跃阳奉阴违起来,小皇帝‘耳聋眼瞎’压根无从渠道得知。
现下小皇帝能够用的人太少了,一个个都人精似的大臣,在等着抓准时机,没准什么时候又故态复萌了起来。
所以小皇帝要重新培养天子近臣,需要时间来观察挑选。
今日朝堂上众大臣的恭敬顺从,大部分是因为小皇帝身后有个璟舅舅,尉迟璟又有个强大的未婚妻,柳氏一族即便不在皇城为官,也是众官员不敢小觑的存在。
换句话说,尉迟璟柳喻夏这条线,是现下小皇帝的靠山,是那些朝臣不敢糊弄的关键点。
举个例子,如果一个鸡蛋在百姓间五文钱一枚,在皇宫内,奴才知道小皇帝不了解这些,他们就敢报成三十两一枚。这种情况适用于各种事情上,不光是吃食,包括朝堂大事。
柳太守是保皇一派没错,但有了姻亲这层关系,大臣们才会更加认同小皇帝的皇权,就好比当初文宰相愿意拉拢柳太守,但若知道柳太守的女儿是皇帝舅舅的未婚妻,那么压根不会有拉拢的心思,会直接当做敌人对待。
看似这层姻亲摆着有无皆可,其实完全是两个性质,这点很重要。
朝堂上,官员之间自有潜规则,小皇帝的帝王心术从文宰相获罪后,这才开始运用起来,他需要时间。
尉迟璟和柳喻夏的亲事,便是在帮他争取这个重要的时间。
听太后讲了这些,柳喻夏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目光看向尉迟璟,对方没有任何惊讶的表现,接收到柳喻夏的目光后,淡淡开口对太后道:“我已经帮太后解决文宰相了。”
意思就是解决了文宰相,你其余的事情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柳喻夏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尉迟璟和太后串通一气,看来并没有这回事儿。
柳喻夏垂着眼眸,心中暗暗腹诽,尉迟璟对太后说话这语气,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