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红烛不知疲倦的燃着,烛火下,周言清俊的侧脸闪着不可抑制的自厌自弃。
程今今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忽而笑了:“好了,别这样了,洞房花烛夜不该是人间一大乐事吗?”
“郡,郡,郡主。”周言红了脸,说话都结巴了:“我错了。”
程今今笑得更欢了:“知道错了就好。”她皎亮的眼闪了闪:“我们是不是该安歇了?”
红烛发出几声噼啪乱响,周言的脸红得像烛火一般:“是,我去差人伺候郡主安歇。”
他说着便要转身出门,程今今一把拉住他:“诶,别。”她眼睛转了转:“要不,你伺候我?”
周言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了,他,他怎能如此冒犯郡主?
“我们如今不是夫妻了吗,还要分得这么开吗?”
接下来,进行的一切,周言都是抖着手,他颤颤巍巍的解了郡主的衣带,又颤颤巍巍的替她卸了钗环,末了又替她铺了床,盖了被。
“你要走了?”程今今拉着转身想走的周言,皱了眉头。
“我,我去书房睡。”周言低下头,不敢再看郡主,他怕自己再看一眼就会羞得晕死过去。
程今今直起身子,拉了他的手:“夫妻不都是一起睡得吗?”
周言帮她盖被子的手僵住了,他们到底也不算真夫妻,就算小郡主不是故意抛弃他,就算她还算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
但这感情,到底和他深沉厚重的爱,不一样。
他抬起头,看着小郡主亮闪闪的大眼睛,轻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柔声说:“睡吧,乖。”
他不能就这样趁人之危。
小郡主,还什么都不懂。
初冬的夜里,周言不顾小郡主在身后的叫喊,径直出了门。
程今今快气死了,好不容易解开了误会,新婚之夜,他就留自己一个人独守空房?
她蒙在厚厚的被子里,望着摇曳的烛火,气得半夜才合上了眼。
第二日一早,程今今刚睁开眼,就看到周言背对着自己,正襟危坐,正执笔写着些什么。
她悄悄地起身,踮着脚走到周言身后,一把环住了他的腰。
纸上的字划出好长一条墨痕,周言浑身僵硬,不可置信地说:“郡主,您这是在干什么呢?”
程今今小声撒娇:“新婚之夜你就这样弃我于不顾,现在让我抱抱还不愿意吗?”
她把头贴在周言背后蹭了蹭,感到他身子僵得像块石头似的,不由有些好笑:“你身上好香啊,你薰了什么香呀?”
她小脸慢慢在他背上蹭着,蹭得他衣服都皱了,之后又慢慢移到了脖子上,轻轻地吻了吻:“让我细细闻闻。”
“郡,郡主。”周言觉得自己脖子上被郡主吻得那一块地方像被火烧似的烫:“您,您不该这样。”
程今今从背后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连吻了好几下:“不应该哪样呀,相公?”
小郡主叫自己什么?
周言觉得自己整个人像被扔进火里,反反复复的烤着,全身上下都滚烫起来。
他感觉自己已经呼吸不过来了。
小郡主,怎么可以这样呢?怎么能这样叫自己呢?
他明明应该制止的,可内心深处却止不住的狂喜,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拉下挂在自己身上的小郡主,对着门外喊道:“来人,传膳。”
程今今扁了扁嘴,也没有再粘过去,她知道周言可能一时半会无法接受,但来日方长,他迟早会习惯的。
她拉了拉他的手,小声撒娇:“那你帮我梳头好不好?”
周言听话的起了身,伺候了她洗了脸,又仔仔细细给她梳了头。
一番折腾下来,早膳陆陆续续的呈了上来。
程今今一看,都是自己爱吃的,脸上也不由的带上了笑。
周言看她开心的样子,心里也止不住的甜,一直往她碗里夹着菜。
小碗渐渐被叠成了小山,程今今连忙制止:“行了,行了,别夹了,够啦。”
她举起筷子,给周言也夹了几筷:“你也多吃点,你现在瘦瘦的,一点都没有以前好看了。”
冬日的早晨,阳光暖融融的,把督主府的每一处都照的亮堂堂的。
伺候用膳的下人发现,今早督主竟用了五碗饭!
第38章
这日阳光正好, 两人用完午膳, 程今今看着外头暖融融的太阳, 提议道:“要不我们去花园里走走, 晒晒太阳吧。”
周言自然没有什么不肯的。
他昨日新婚, 皇上准了他两天假,让他在府里好好休息。
两人肩并肩走着, 清晨的阳光带着丝清新的草木香,晒得人身心舒畅, 周言眉间的冷厉逐渐消散。
程今今抬眼望了望他,小手悄悄地移了过去, 试探地伸出小指勾了勾, 引得那大手紧张的颤了颤。
“郡主, 别闹。”
不要这样逗他,他,他受不住的。
清晨的风分明带着股凉意,周言的脸却热了。
程今今偷笑了笑,干脆一把拉住他的手, 不顾他几乎不存在的微弱反抗,将他的五指张开, 和自己紧紧地十指相扣。
“我才没闹。”她一边笑盈盈地说,一边伸出食指轻轻蹭着他的指节,引得他手心一片濡湿。
周言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放手的,可从小干遍粗活累活,八岁时就能搬动一柜子冰的他, 好像一遇到小郡主就失去了所有力气,只能软绵绵的缴械投降。
他感觉自己的手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骨节处的细密痒意,一路传到了心底,引得他全身发颤,几乎无法自持的心跳加速。
寂静院子里,天光明媚,周言清晰地听到自己一声大过一声的心跳。
平日里阴狠果决的督主,此刻面上一片潮红。
算了,就这么放纵一次吧,他一边鄙视着自己的卑劣无耻,一边又忍不住因为小郡主的亲近而心生暗喜。
最后他干脆放弃抵抗,顺着小郡主的力道,不动声色地往她那移了移,也让两人的手更紧密的握在一起。
两人走了好一会儿,程今今便觉得有些累,拉着周言回了寝卧。
可她刚推开房门,就见里面站了一屋子的人。
大多都已年过花甲,两鬓斑白,他们见二人来了,个个都忙不迭的颤巍巍地起身,躬身行礼:“给千岁爷请安,给郡主请安。”
“这是?”程今今面带疑问的看着周言。
“这是全京都最有名的大夫,还有一些是宫里的御医。”周言解释道:“都是来给你调理身子的。”
他顿了顿,语气有低了下来:“昨日你跟我说了过去之事后,我便差人寻了大夫,想着让你好好调养身子。”
“其实不用。”程今今忙着拒绝:“我都好了。”
她以前就最怕看病吃药,只是没想到,到了古代还要经历这些。
周言向来不会拒绝她的请求,可是这一次,他语气坚定:“不行,受了这么重的伤,刚好便大老远的跑来,若是落下了病根子可怎么好?”
他见程今今满脸拒绝,语气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带上了几分哀求:“乖,就看看,看看就好。”
程今今听着这语气,心里就算再不愿意,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好吧。”她低下了头,露出乌黑柔软的发顶:“就看看哦。”
周言露出了个如释重负的笑,他昨夜在书房辗转反侧,脑里心里,全是小郡主脑袋上那伤口,想一次,心里就被刀割一下,一个晚上,他的整颗心都快被割碎了。
他抬起头,望向那些大夫,神色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肃阴郁,他抿了抿唇,凉凉地说:“一个一个来,都给我仔细点,若是小郡主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知道自己的下场。”
在座的都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了,大半辈子,为多少权贵看过病,可如今还是因为这督主的几句话而遍体生寒,原本就颤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这可是杀人不眨眼,可止小儿啼哭的九千岁啊!
他们颤巍巍的起身,跪倒在地:“草民(微臣)不敢。”
接着,马上有下人颇有眼色的给程今今搬来软卧,还顺带铺上了软乎乎的鹅绒垫,那垫子似乎刚刚在火上烘过,躺上去热乎乎的。
大夫们排着队,一个个为郡主把脉,最后所有人都得出了一个结论:
头上的伤并无大碍,可身子却有些弱,需得好生调养。
有个最善于针灸的大夫抚了抚胡子,说道:“郡主这身子,若老夫每日针灸,不出半年,就可大有起色。”
他本是想占个功劳,没想到程今今听了这话,吓得一把拉住周言的袖子,小声哀求:“我不想针灸,我怕。”
她从小最怕打针,记得小时候在小诊所,医生说要打针,她吓得直接夺门而出,让爸妈在后面追了好一会儿。
虽说针灸与打针并不完全相同,但是凡是提到“针”字,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屋里一片寂静,那大夫被小郡主这话吓得不敢作声,谁知道这郡主这么大个人了,连针灸都怕啊!!
周言低眸就看到自己袖子上的那只小手,心里像被羽毛撩了一下,止不住地痒,他顿了半晌,才犹豫地附上那只小手,轻轻拍了拍,柔声安抚道:“没事,我们不针灸啊,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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