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瓦有一个自己的枕头也正常。
然而,如若这不是单纯的枕头呢?
她一把抱起枕头,便在这时,外间传来极快的脚步声。
克里瓦人还未到,声音已传了进来:“快,准备出发的,现在就走的。”
芸娘一咬牙,一把松开了枕头。
骡车摇晃颠簸。
天上已现了星子,金钩月牙刚刚升起,仿佛一抬手,便能将它抓在手里。
不知发生了何事,竟到了漏夜行路的地步。
芸娘早已换下了那一身不良装束,只穿着常服躺在骡车上,趁着外间蹄声阵阵和车轮跳上跳下的噪声,低声和奶娘说着方才的发现:
“……像是在那枕头里,我抓着的那一把,手感有些发硬,听着有些窸窣的纸张声。但不确定,太快了,不容我多试。”
奶娘悄声道:“到了下一回,唯有辛苦小姐多往他床上探探……”
芸娘心里立时呸了一声。
克里瓦的床榻是那般好探的?
然而之后的几日,芸娘却没有机会去克里瓦床榻上探险。
克里瓦着急赶路,披星戴月,只两三日才会停下来搭个帐篷歇息几个时辰。
骑马的人熬的双眼通红,坐在马车里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芸娘和奶娘两个在车厢里,险些被颠散了架。
一路疾行过了六个日夜,等第七日黄昏时,无论是骑马之人、还是坐车之人,趁着歇口气的时间,远远瞧见那坚固而贫瘠的城郭时,纷纷喘了一口气。
当日头将将从地平线上跳出来,车队已到了城门前。
城门巍峨高立,初升日头的光芒打在古朴的石刻门楣上,“霍阳关”三个大字向世人昭示着大晏最后一道关卡的端肃。
芸娘从车厢里探出头,向一旁马上的克里瓦问道:“这可到了霍阳关?”
克里瓦点头道:“进了城的,乌玛护你们去的,我有事要忙的。”
芸娘心里一跳,不知他那枕头会不会提前先放进房里。
她面上有些忐忑,轻声道:“可是明日就能看到大汗?”
克里瓦哈哈一笑,道:“不怕的,不怕的。我们在城里三四日的。等出了关的,再有一个月的,才能看到大汗的。”
芸娘抚一抚胸口,面上含了一点羞涩,同他道:“你快些回来,我对这里不熟……”
克里瓦含笑望了望她,再未说话。
等车队进了城门,克里瓦同车队共行了一段路,等到了分叉口,果然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下榻处依然是一处客栈。
此处民族混住,每家铺子的伙计都会好几国的语言。
那小二瞧见乌玛,便十分熟稔的同她说了一长串番邦语,将众人安置在车队几个月前最初到达大晏的独院里。
芸娘看着侍卫们进进出出,站过去同监工的乌玛说话。
她问道:“克里瓦被安排在哪间房?”
乌玛冷冷看了她一眼,道:“他的房,你什么干系?你们大晏女人的,都是雪山上狡猾的白狐狸的。”
芸娘却一笑,道:“上回我亲自出马,教你如何吸引男人,你学到精髓没?”
乌玛嫌恶的一转头:“穿少少的,我也会的。”
芸娘却摇摇头道:“非也非也,我使的计策叫‘欲擒故纵’,挑起他的胃口,却不让他得逞。和穿不穿衣裳,关系不大。”
此时一位侍卫臂弯里夹着一个枕头进来,一路送进芸娘隔壁的房里。那侍卫经过芸娘身侧,不知为何,却转头意有所指的看着芸娘一笑。
芸娘一阵胆寒。
克里瓦将房间安置在她隔壁,想睡她的心思明显到侍卫都看了出来。
她心里悲呼一声,脸上却做出一副得意之色,缓缓过去,站在那房门前。
她眼风往炕上枕头一打量,口中厚颜无耻的吩咐着侍卫:“棉絮铺厚些,省的硌坏了本小姐的身子。”
她欲等到侍卫离去后,顺便去摸索那枕头一把,好瞧瞧枕头里到底有没有乾坤。然而里间侍卫布置好房间,便守着再不离开。
芸娘无法,只得转回了身子,凑去乌玛身畔,悄声道:“你想不想睡克里瓦,或被克里瓦睡?这里都是最后的机会。等进了草原,白日要防敌人,夜里要防着狼,你再没有展露风情的时间。”
乌玛听闻,眼中起了几分纠结,转而又狐疑的瞧着她:“你不是要睡大人的?为何要让给我的?你们大晏女人不都是善妒的?”
芸娘忙忙摇摇头,道:“我和她们不同。我既然爱银子,说明我是现实的人。我愿不愿意和一个男人睡,只取决于他的床上表现好不好。你先帮我试试,事后再告诉我他的表现,可行?”
乌玛听到,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一张脸却可疑浮上一片红云。
芸娘大大松了一口气。
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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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更到400章了。明天更几章,再看情况。三更打底。
第401章 捻酸喝醋(一更)
克里瓦一夜未归。
奶娘在房门前守了一夜,没等到侍卫离去的机会。
等第二日晨起时,克里瓦终于醉醺醺被人送回来。
侍卫们忙忙搀扶着他,送进房里,方进进出出为他准备解酒汤和准备沐浴之物。
芸娘靠在门板边,乜斜着躺在炕上的汉子。
那只枕头此时就被他稳稳的枕在脑袋下。
然而汉子是醉酒昏睡的。
芸娘壮着胆子走到了炕边,正正站在克里瓦脑袋边上,用她浮肿的身子将外间的目光然挡在了外边。
她的手轻轻放在了炕沿上,看了他一眼。
眼前人睡得昏沉,甚至还微微打起了酒鼾。
浮肿的小手缓缓抚动,停在了枕头边上。
克里瓦没有丝毫知觉,依然在熟睡。
芸娘轻轻将手放在了枕头上,极快的摩挲两回。
克里瓦双眼毫无征兆的睁开,冷冷道:“你做什么的?”
芸娘一愣,下一刻便弯下腰,红唇悬在了他的嘴唇上方。
她再压低了身子,花瓣唇几乎要贴在了他唇上,却翕动着鼻翼,眉头一簇,面上忽的大变,立时挺直了身子,哽咽着说了句:“你,你竟然亲过女人的嘴!”
话毕,捂着嘴痛哭下,步伐踉跄着钻进了自己房里。
随着一声极大的关门声,已坐起身的克里瓦喃喃道:“竟然被她闻了出来……”
午间用饭时,芸娘的房门没被敲开。
晌午用饭时,芸娘的房门没被敲开。
等到了皓月初升时,克里瓦再次敲响了芸娘的房门。
他言语恳切的忏悔:“我守身如玉的,没有脱衣裳的……”
芸娘的哭骂声从房中传出:“亲了嘴的,怎么是守身如玉了?”
克里瓦苦着脸道:“没有守住嘴的……”
房里的芸娘累的一头虚汗,仍然做出捻酸的架势,哭嚎道:“手呢,守住手没?”
克里瓦忙忙道:“守住了的,手没有乱摸的。”
芸娘便疑道:“如何没守住嘴,却守住了手?你骗人的,我不信的。”
克里瓦红着脸道:“一亲就亲上了的,没有反抗的,不给劲儿的。要像你一样的,才想上手的。”
房里芸娘又泣了半晌,方哭喊道:“你不好的,大汗好的。我去找大汗的。”
克里瓦急的满头大汗,告饶道:“大汗虽好的,六十六了的,没我年轻的。”
芸娘啐了一口,道:“老当益壮,更有味道的。”
克里瓦却摇着头道:“我力气大的,好生儿子的。”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
再等了一会会,房门从里打开,昏暗的烛光下,虚弱的少女躺在炕上,只偶尔哽咽一声,再不发出什么声音。
奶娘在一旁讪笑道:“还请大人吩咐下面的人,去为我家小姐买些吃食来……”
克里瓦终于松了口气,上前牵了芸娘的手,柔声道:“吃些蔬菜的,不会胖了的?”
芸娘使了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的枕头扬手丢了出去。
那枕头咕噜咕噜滚落在地,正好滚在了之前被芸娘砸了的茶壶上,立时沾染了一片泥污。
奶娘哎呦一声叫,回头同克里瓦道:“大人怎么办?我家小姐睡觉没枕头,便要偏头痛。”
克里瓦一抬眉:“你的枕头,给她用的。”
奶娘却一摇头,叹息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小姐自上回和我生份了,便再不会用我的东西。大人也看出来了,小姐是个烈性子。现下,小姐一心相信大人,只怕只有大人的物件,小姐才愿意用上一用。”
克里瓦闻言,便同芸娘道:“小事小事的,我去张罗的,你不生气的。”
芸娘此时方睁了眼幽幽看了他一眼,又再次闭上了眼。
克里瓦咧嘴一笑,大步出了房门。
房里无人说话。
外间番邦语连绵不绝。
奶娘去掩了门,回头同芸娘悄悄道:“等他送来枕头,小姐觑空便用炕席下的空信封替换了其中信件。缝线由老奴来,小姐莫担心。”
芸娘一只手撑起了身子,点了点头。
与晚间饭菜一齐送来的,确然有一只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