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一愣,下意识往回一瞧,斟酌着答道:“还有左家长辈同民女一起来……”
方才皇帝不是还同阿婆寒暄过两句的吗?
皇帝便不再继续问她,只道:“今日在宫里,莫拘束。”
话毕,御撵抬起,又往前去了。
待御撵转个弯,消失不见,众女眷方起了身,各色目光纷纷投射到芸娘身上。
左家的小辈哪来的能耐,竟引得皇帝垂询?虽有些姿色,却也不至于让皇帝在数十人中一眼就瞧见她吧?!
芸娘却没有心思理会这些眼神,她心中思忖着皇帝的问话,又想着,王公子是皇帝,那殷人离究竟是个什么官?方才见皇帝面色还行,那殷人离会有大碍吗?
她紧跑两步跟上了左家人,便见两位夫人面色复杂的瞧着她。
左夫人低声问道:“皇上方才同你说什么?”
芸娘立时偏过头,并不打算回答。
左老太太上前牵着芸娘手,只定定的盯着芸娘,十分执着的等待着芸娘的回答。
芸娘心中一动,抬头道:“皇上同我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朕同你有旧,日后随时进宫陪朕说说话,朕也好体察民情。”
老太太听过,转头同左夫人互看一眼,神情莫辨。
老太太见她没有再往下继续说的意思,只得追问道:“那第二句话说的什么?”
芸娘张口便道:“第二句话是我问皇上,像我这种人,在京城可不可开铺子。皇上说可以。”
老太太一愣,左夫人立刻问道:“你说的可为实?”
芸娘冷哼一声,并不打算虚张声势强调,只转过头欣赏宫里景致,再不发一言。
她就不信这两位夫人敢跑去皇帝面前质问。
现下她已确认皇帝就是被她所救的王公子,那她可是对当今皇上有救命之恩,哪怕两位夫人真去皇帝面前询问,将她的谎话戳穿,她就不信皇帝真的要将她下了大牢。
前方景致骤然开阔,是进了一片花园。
花园里,湖面结了冰,其上积着厚厚雪层,没有一丁点儿脏污之处。
汉白玉的桥面能并排行四五人,白玉栏杆上雕刻着整条白龙,连接着桥的两端。
下了桥面,再往前面行上几步,还未出这花园,队伍便停了下来。
按照惯例,各位夫人们要按着品级进入皇太后的宫殿请安,由皇太后作为天家代表,向各命妇辅佐夫君效命于朝堂表达感谢表示慰问。
太后想的周到,因着那是庄严肃穆无趣的场合,便先留小辈们在外间花园子处赏景。待谈过了正事,再宣各家孩童进殿。
左老太太转身叮嘱芸娘:“莫乱跑,宫里规矩大,乖乖在此处等待。”
见芸娘倒是认真点了点头,勉强放下心,同左夫人在宫娥的带引下往花园深处的宫殿去了。
日头已升起,白白一团挂在天幕上,勉强往人世间挥洒下些许光辉,打在湖面上的雪层里,反倒折射出数倍光华,将一众小辈映照的柔美肤白。
长辈离去,端着的少女们终于能稍稍放松一番。
芸娘打眼望去,但见眼前各高官家的女子装扮精致,因各个都想显得窈窕,穿着上便单薄了许多。
在这样的单薄下,身段便瞧得清清楚楚。
这可都是初绽的花朵啊!
芸娘用心一数,近五十个如花似玉、含苞待放的闺女。
譬如那小些的,瞧起来有十二三岁,那大些的,也有十五六岁。
将将是她少女内衣的目标客户啊!
在京城,工艺最简单的少女内衣,如若一件卖二十两,每人至少两件用于换洗,这可就是一千两银子的客户群体。
如若每人一年买两茬,在刺绣上略微精致些,这可就能翻到三千两银子。
闺女都穿上胸衣了,闺女的阿娘能不穿?这又是一、两万银子的市场。
这还只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家眷。
再把三品以下官员家眷算上,一、二、三、四、五……芸娘脑袋被未来银山砸的有点晕。
此时她对着眼前的三千两市场,决计要同她们处好关系,将少女们的市场先一步开拓起来。
她低头将手伸进腰封,摸出一包花生米,轻咳一声,向离她最近的一堆姑娘们走去,十分大方的一伸手臂:“来,打发时间……”
姑娘们原本正同相熟之人谈天说地,被芸娘打断了话头,便眼皮翻飞将她一打量,各自面上露出些不屑的神色,四散开去。
这是……什么意思?
不喜欢吃花生米?
她将装了花生米的口袋重新塞进腰封,再掏出一包油炸果子,重新试图与另外一堆姑娘们建立关系。
然新的一堆姑娘们仿似对油炸果子也无兴致,顷刻间又散了开去,只站在几步之远,冷冷盯着她。
芸娘瞬间明白。
她这是被排挤了。
第255章 先长身高再长胸(一更)
嘈嘈切切的人语声里,一步迈出个丹凤眼的小胖姑娘。
因着面上肉多,原本的丹凤眼被挤成了眯眯眼。此时又刻意眯着眼睛瞧芸娘,越发显得眼睛只剩了一条线。
她往芸娘面前一站,面无表情道:“你……就是户部尚书府上那新认了祖宗的庶女?”
芸娘点点头。又多余想着,不能表现的像是欺负残疾之人,便出声道:“没错。”
那眯眯眼姑娘又问道:“此前听闻,你家嫡母对待你分外苛刻,险些毁了你的容貌,可是真事?”
芸娘在曝光左夫人人品之事上向来不遗余力,立刻上前,牵起这姑娘胖乎乎的手道:“有的有的,你摸摸看。”
那姑娘唰的一把抽回手,恼怒的重重一哼,道:“你说归说,莫动手动脚。本姑娘看的见!”
原来不是瞎子啊!
芸娘倒有些讪讪。
她侧着颈子对着那姑娘:“瞧见没?热稀饭烫的。”
旁边呼啦一声围上了数十人,对着她耳后那黑皮处又看又摸,一阵惊呼,一阵唏嘘。
她洋洋得意的一显摆:“这只不过是数十件事其一而已。”
姑娘们又跟着惊呼半晌,方有人提醒旁的人:“你们莫吃惊,她不过是庶女……”
哦庶女啊,那就很正常了。
围着她的姑娘们散开,瞧她的眼神便染上一层鄙夷。
另有一位个子矮,可发育却很喜人的小姑娘站出来,向着芸娘一努下巴:“听闻你是左家才认回来的,此前你流落在外,是如何度日的?”
温室里的花朵们对野菜的生存十分好奇。
芸娘好笑道:“自然是赚银子啊。”
她可是赚银子的一把好手呢!
她正要顺势将话题引向她的胸衣买卖,那小个子姑娘便追问道:“是不是卖身为奴?伺候达官显贵?”
“啧啧”,她装模作样叹息一句,拿起芸娘的手一瞧,又“啧啧”两声,道:“太粗糙了,一双做多了苦力的手……”
待叹息完,这姑娘却话题一转,道:“你都是如何侍候人的,给我们姐妹演一个!”
一众姑娘纷纷瞧着芸娘,眼中有好奇,也有讥讽。
原来是捉弄人啊!
芸娘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笑颜如花,往这小个子姑娘面前迈过去一步,向她深深鞠个躬,和颜悦色道:“请小姐宽衣,一件不剩,容小的细瞧。”
“大胆!”这姑娘往后足足退了两步,雪白面色一瞬间染上绯红,指着她叱责道:“左家是在哪出寻到的你,竟如此粗鄙!”
芸娘一耸肩:“小的此前确然当了几年帮工,就是为女人贴身衣物量尺寸,为身段做矫正。”
她双目炯炯,十分认真的再打量一番这姑娘的身段,做出痛惜的模样:“可惜了,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可惜了……”
她摇摇头往一边踱去,那姑娘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见她说话又说一半,不由恨得一跺脚,一把将她手臂拉住,蛮横道:“你怎地说话说一半?本小姐自然是如花似玉,哪里还有可惜之处?”
芸娘便转头道:“不知小姐芳龄几何?小姐现下只瞧上半身,绝对担的上风姿绰约,可您这身高……须知女人成熟,是先长高,后长胸。小姐如今这模样,眼见着是长不到多高了。如此貌美如花的美人儿,日后只能穿童衣,岂不可惜?”
“你!”那姑娘恼羞成怒,上前就想给芸娘一巴掌。
芸娘立刻跳开两步,倨傲道:“敢打我,我去告御状!”
众人立刻想起此前皇帝曾在左家人面前停留两回之事。
那矮个子姑娘手臂在空中僵持半晌,那一巴掌终究没打下来,想了半晌,为自己想到个挽回一局的理由,立刻挺一挺胸膛:“最起码,本小姐的身姿,你们谁都赶不上!”
芸娘一步迈上花园台阶,掏出花生米嘎嘣吃了两颗,凉凉道:“姑娘未听过过犹不及?就你这规模,如若不保护着点,不出二十岁,便再也坚挺不得,垂到了肚脐眼……”
那姑娘好不容易想出的理由竟被芸娘噎了回来,又作势要上前打她。
芸娘站起身,一脚将花园高台上的积雪踢下去,指着姑娘高声道:“不信,不信你想想你阿娘,或者你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