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外话------
家里停了电,所以今天更的晚了一点点,抱歉抱歉
第218章 雅间的脚味(二更)
冬日寒风吹不熄芸娘心中的怒火。
她拿出了誓把“衙门口等穿”的毅力,任他人来人往、各种眼神投射在自己身上,都打击不了她的自尊。
相反,她还极乐意旁人用讥诮的目光看她。
今日有多少人用这目光看她,改日就有多少人用这目光看左屹,看左家。
她坐在台阶上,心中非但没有耻辱,还颇为得意起来。
不知等了多久,过了衙门午歇的时间,请来办事的官吏又渐渐多了起来。
芸娘一手支夷,瞧着这些行色匆匆的官员。除了身上的官服,长相也就那么回事。便是那一品官,也并不是三头六臂。
她冷哼一声。
待日后她嫁给一品官员,好好拿出雌威,让这二品的左家人日日瞧见她都要给她磕头,喊她姑奶奶!要让那左夫人亲自给她烧炕!
她正想的美滋滋,眼前便窜过去一个半大小子,形色虽匆匆,却有些眼熟。
她在京城里熟人尚少,不由自主便“哎”了一声。
那半大小子听见声音,脚步匆匆中还不忘了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身子猛的一停,眼珠子一突,盯在芸娘面上足足过了两息,这才不可置信的试探问了句:“李大小姐?”
芸娘此时只不过倒着脑袋从腋下看着来人。
听闻这眼熟之人果然认识他,忙忙回转了身子,便脱口而出道:“阿蛮?”
阿蛮快步从台阶上下来,又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迟疑道:“李小姐怎的在京城?你今日这一番装扮,又是要演一出什么戏?捉弄哪个倒霉鬼?”
芸娘不答反问:“你,你家主子呢?殷人离呢?”
阿蛮愣愣往后一指。
芸娘转头去看,但见一个冷着面的高大身影将将从衙门旁边的胡同拐出来,一身玄衣颇显风尘,手上握着一根马鞭,正大步往衙门口来。
他的目光随意的从周遭诸事上扫过,停在了眼前自家小厮身上,又顺着小厮的目光往边上看去,脚步一顿,面上神情便与自家小厮如出一辙。
他眉头一蹙,半晌方道:“你……怎地在京城?”
滔天的怒火转成了滔天的委屈,芸娘从没有像今日这般看着他可亲。
眼泪不要银子的扑簌掉下,瞬间在她干皴的面上冲下两道湿痕。她喉中梗的厉害,却再也止不住自己的身子,口中大喊一声:“殷人离——”便往前跑去。
伤了的那只脚匍一点地,腕上便传来钻心的痛。她一个趔趄,往前栽去,背着一捆柴火,一头扎进了他的怀中。
户部衙门附近的酒楼雅间里,芸娘侧身扒在桌前,咬牙切齿的啃着一只油叽叽的红烧蹄髈。
自刚进了酒楼,芸娘在大堂里顺便截下了一盘火爆腰花,一路端着进了雅间,这嘴便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殷人离坐在椅上,瞧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眼睛从桌上鸡骨头、鱼骨头、猪骨头梭巡到她狼狈的面上,再从她满是压痕的衣裳,转去了墙根处摆着的那一捆柴火上。
京城里没有哪位官宦人家的子孙是这般模样。
莫说二品官,便是七品官,也不敢落下一个苛刻子孙的名声。
她一时吃的太急,口中的肉卡在了喉间,咽不下去,咳不上来。着急的扑腾着双臂。
他叹了口气,倒了杯菊花茶,亲自执了她手,将茶水送到了她手上,提醒她:“有些烫,慢慢喝。”
她哪里管那烫不烫,一咕噜喝的干净,这才将卡在喉间的肉冲了下去,满意的打了个嗝。
雅间门一响,阿蛮从门外进来,将一包东西方在一旁椅上,恭敬道:“公子,药水都买来了。”
殷人离一点头,将腰牌摘下来,抛给阿蛮:“你先去办事,若办完早便不用等我,先回去。”
阿蛮接过腰牌应下,转身出去了。
再等了片刻,殷人离见芸娘渐渐有了吃饱的模样,这才冷冷道:“腿。”
芸娘靠在椅上,伸了受伤的那条腿过去,又一瞬间收了回来,嗫嚅半晌,罕见的面露羞怯之色:“一天都没洗脚……”
殷人离无语的瞟了她一眼,将她腿拉过去,将将脱了她的绣鞋,又被她缩了回去。
她再一次面露羞怯道:“我阿娘说,在京城,可不能再失贞了,否则我活的更差了……”
再?失贞?
他面色越加冷了下去,也不去计较她的腿,只肃着脸道:“说说,怎么回事?你在江宁好好的,为何来京城?”
芸娘一瞬间又红了眼圈,默默半晌,方低声道:“一个月前,江宁出了个绑票案,你可听过?”
殷人离点点头:“略有知晓。”
芸娘咬了唇,指一指自己:“我就是其中之一……”如今说起,她依然有些后怕:“险些死在里面。”
殷人离懂了。
妇人被绑票,无论出没出事,至少于名声有碍。
他道:“所以你们就投奔了左家?”
芸娘叹了口气,点点头,将话题拉回到脚上:“我在旁人面前露了脚,算失贞吗?我可被这‘人言可畏’害惨了……”
殷人离一伸手:“我不说,你不说,旁人不知,自然算不得。”又补充一句:“你在江宁的遭遇,在京城休提,一个字也不能说,可知晓?”
芸娘默默点点头。是啊,都是不光彩的事。
他脱下她的罗袜,道:“有些痛,忍着点。”
先轻轻捏着她的脚掌,以脚腕为中心,稍稍转了几转,她便痛呼出声,额头一瞬间现了汗珠。
他蹙眉道:“这般痛,只怕伤到了骨头,看来要去医馆找郎中才行……”
她忙忙道:“不去医馆,不去医馆……”若真的去医馆耽搁了去寻左屹的时间,她今日可就白出来了。
殷人离听她连声拒绝,再未强求,只从桌上拿起一根骨头给她:“咬着!”
芸娘一嘟嘴:“你方才碰了脚,你都没洗手……”
殷人离一抬眉:“我碰的可是你的脚!”
芸娘不情不愿的张嘴,将那间接与自己的脚有了亲密接触的骨头咬在口中,便见殷人离用帕子擦过手上的油,一只手覆在她脚腕上,抬眼瞟了她一眼,手上略略用力,往皮肉里面捏去。
芸娘闷呼一声,往前扑来,脑袋扎在了他颈子旁,一只手捏住了他的手臂,紧闭的双眼中流下了两行泪。
未过多久,殷人离松了手,拍了拍她抵在他颈子旁的脑袋,道:“好了。”
几息之后,她长舒口气,松了口中骨头。那骨头滑落下去,吧嗒一声敲在了她脚腕上。
她大叫一声“哎哟”,耳边传来殷人离的忍笑声:“这回可不是我……”
第219章 赠丫头
雅间里极其安静。
已过了饭时,外间连小二招呼客人的声音都难得听到。
十九岁的青年一身玄衣,衣裳不见得有多干净,面上布满了风尘之意。
酒楼里烧了火墙,将空气烘的暖融融。
芸娘低着头,看着殷人离用帕子蘸了药水,一遍遍搽在她的腕骨上。
药水有些冰凉,每次碰到她脚腕时,都激的她微微缩了脚,然后在腕间的刺痛袭来时,被眼前的青年缓缓拉了回去,再一遍遍将药水揉进肌肤里。
她问他:“不是说你离京了吗?”
他抬头瞟了她一眼,并不回答,又将目光转去了眼前搽了药水的白猪蹄上,慢悠悠开口:“说说,这脚又是怎么回事?”
她似被问到了痛处,半晌方道:“左家的墙头太高……”
翻墙头竟然翻到脚腕脱了臼,这于她过去在翻墙上的赫赫战功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就仿佛曾经每每都获得了好评,忽然其中夹杂了一个差评,对她这种被养刁了的胃口来说,几乎不能忍。
他抬头再瞟她一眼,唇边弯了弯,道:“我是问,为何不洗脚?”
她立刻涨红了脸,翕动着鼻翼往空气中嗅了嗅,又嗅了嗅,不确定的道:“没味道……罢?”
只有药水味,没有脚臭味啊!
待她的注意力从脚臭上转到殷人离的问话上,那一直积攒在胸腔的委屈便又冲了上来。
她瞧着殷人离的衣襟上还有她不久前才糊上去的涕泪,用力忍了忍,将涌在眼眶里的泪珠逼退,依旧红着眼眶道:“我,阿娘,阿婆,不受待见。左家不给取暖,不给饭吃,不给热水……”
殷人离将手心搓热,覆在了她腕上,以让药水尽快渗透到肌肤内,好早早起作用。
他抽空抬了抬嘴角,奇道:“你李芸娘竟也能受这份罪?真是稀奇?按你的性子,吃了闷亏,昨日便打出来了,还能等到今日?”
芸娘长喘了两口委屈之气,方叹道:“今时不同往日。我如今寄人篱下,他们又有人质在手……”
人质?他抬头看她。
她解释道:“我阿娘和我阿婆。主要是我阿娘……”
她至今还记得,四五年前,他便曾替她分析过阿娘的婚姻前景,那是相当的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