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在了他的书案之前,没有走近前来。
“方才——”她柔柔出声,裴景诚心里一紧,不自意地在衣摆上蹭了一下手心。
“方才遇到一处,本宫实是想不明白,却倒不想竟是睡了过去。”她轻轻浅浅地笑,似是在轻嘲自己的松散,她望了过来,长睫扑闪,“不知驸马可否为本宫解惑?”
裴景诚耳中如有鼓擂,他好像听清了她的话,却又好像没有。
“驸马?”她疑惑地看着他。
裴景诚顿了一下,收敛了眸光。他垂眸往她指尖所指之处看去,开口时声音喑哑得几近无法辨识:“不知殿下何处不明白?”
她笑,稍稍指点一二处,问了意思。
他脑中正烧着火,饶是十年寒窗三元及第,此时的他也只觉不够用。
好不容易捋清了思路,裴景诚开口解答,说完便忘,也不知自己说的对是不对。
不过这正确与否倒也无妨,左右苏小淮也不是在诚心地向他求教,她只是想……采他。
她稍稍凑近,闻到了身上他清浅的味道,暗暗咋舌直道可惜……
要不是为了渡劫,她才舍不得放他自己来呢。
苏小淮一边听他讲解,一边游移着目光,用视线将他给摸了个全整,只觉有些口渴。
裴景诚说完了话,抬眼看她,眼眸漆成夜色。她的脸庞近在咫尺,她的香气环萦惹人,她声音中带着的初醒的慵懒与柔腻……
她就在自己的身前——
唾手可得。
他越是想,便越觉得不妙。
裴景诚轻咳了一声,哑声道:“殿下,时候不早了。”
她点头道:“如此,本宫渴了。”
裴景诚愣了一下。
话落,只见苏小淮捧起了他桌案上的茶盏,伸指轻轻揭开了被盖,就着他喝过的杯沿抿了一口。
他大震,喉头上下一动,眸色陡暗。只觉通身一阵酥麻化作火流,自上而下窜到他的腰间,复又将他点燃。
烈火燎原。
饮了一两口,苏小淮放下了杯子,再看他,勾唇一笑。
她从怀中取了帕子,伸手越过案桌,将帕子搁在他的眼前。裴景诚一僵,抬眸看她,只见她眉眼弯弯,道:“驸马出了不少汗,擦擦吧。”
说罢,她转身而去。
待屋门合拢的那一刹,他喘出一口浊气,紧攥的拳头搁在了书案上,手臂绷得过分。
净白的、柔软的帕子,静静地躺在他的身前。
他的眼,发红。
天知道,方才那一瞬,他只想将她狠狠地按到案上,然后——
进入。
裴景诚抬手,握住茶盏,掌心湿濡。
对她,他分明该隐忍,却又克制不住自骨髓中腾生的欲念。
想要她……
想疯了。
·
苏小淮走到了屋外,侍女问了礼,便在前头打着灯为她照路。苏小淮一边走,一边运气梳理着体内的灵力,但觉今日收获颇丰。
今夜裴景诚的反应,可以说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他怎得就敢……她想着,难得耳热。
他不是有心悦之人了吗?
自上回在探花楼看到他怀里揣着的玉佩之后,她便上了点心,四处打探了一下裴景诚的过去。那一两个常年跟着他的随侍自然是不会轻易回答她的话的,只不过这对身怀法术的她来说,要想打探什么消息,实是小事一桩。
从那些随侍的嘴里,苏小淮得知,裴景诚确实有心悦的女子,据说那玉佩正是那女子留予他的。那些随侍不知那女子身份,更不知裴景诚与她是何时相识的,只道自五年前他们开始伺候裴景诚以来,那玉佩就一直在了……
这倒是奇事。
但想来不会是这昭阳长公主,毕竟苏小淮几近将她的记忆一字一句地翻过,也不见有任何有关裴景诚的字眼。
那……莫不是对她?
可从自己穿过来以后,她对裴景诚也无甚好脸色。故此,不管他心悦谁,但想必不会是她就是了。而且,左右她到头来是要与他和离的,如此,他还是不要欢喜她为好。
毕竟,她终究只要走的,若是他再欢喜她……
罢了罢了。
这样想着,那送玉佩的女子的身份倒教她有几分抓心挠肝起来。
而今夜裴景诚的反应,苏小淮想不太清楚,只得道许是这昭阳长公主长得太过活色生香,再加上裴景诚到底是一个正常的男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点儿念头也是应该的……
想起了他那压在喉中的声音,她忍不住上扬了嘴角。
只不过,他今夜委实是……太放肆了点。
放肆得就好像,他对她起了念头。
要是,他能再放肆一点,就好了。
苏小淮被那阳元诱惑得止不住胡思乱想,大胆地盘算起与裴景诚再近一步的可能性来。
要是当真能惹得他“克制不住”,然后“肆无忌惮”的话,她……
一定会半推半就的!
·
不过几步路的功夫,苏小淮回到了房中,贴身伺候的嬷嬷上前来为她洗漱宽衣。一边折腾着,一边听那嬷嬷道:“殿下啊,不久便是万寿节了,不知殿下今年有何打算?”
苏小淮听到这话,蹙了一下眉头,看了一眼原主的记忆遂才知,这所谓的万寿节,便是那皇帝的生辰……
她眼睛一亮。
既是天子诞辰,宫里自然要大办一场,而她必然也会受邀入宫与宴。
这正好,左右这昭阳长公主大婚之事已经过去了一些日子,差不多也是时候要将那和离之事提上日程了。
这万寿节正是一个见皇帝的好机会,她可不能错过了。
如此考量着,苏小淮便向那嬷嬷问道:“不知本宫该何时入宫与宴?”
那嬷嬷毕竟是宫里出来的老人,心知自家殿下今年堪堪嫁出宫外,不知道这外嫁的公主的规矩,她遂细细地将入宫的事宜给苏小淮说了一遍。苏小淮认真听了,并且将置办礼物的事情吩咐了下去。
说话间,嬷嬷将苏小淮伺候到床榻上歇息,熄了烛火。
苏小淮睁眼望着床顶,一时难以入眠。
只道那宫一入,她便能与裴景诚和离,渡完此界的劫数了。如此想想,倒有几分怅然……
突地,浑身一阵剧痛。
苏小淮惊惧,疼得呲牙咧嘴。
只觉有什么撕扯着她的灵体,似有一只无形的手,要将她生生地拉出体外。
穿了几个异界,这种感觉从未有过!这是怎么回事?!
她急忙翻身而起,打坐运气以安稳自己的魂魄。自己的灵力与那诡异的力量扭打到一处,横冲直撞,疼得她浑身都在打颤。
苏小淮咬紧牙关,将术法运转了几个周天,好不容易压住了那疼痛,她终于喘出了一口气来,只觉冷汗浸透了她的里衣。
她目光一凛,心中疑虑万分。
第74章 第五劫(10)
身体突如其来的异变让苏小淮惴惴不安, 自从司命将她的灵体彻底地装入原主的身体之后, 她倒是从来不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这到底是为何?
眼下司命不在她跟前,而她也没有办法找到她……真真是, 这司命女娃,一点儿也不中用啊!
自那天夜晚起,这种灵体被撕扯的感觉时不时会出现, 起初是两三天一次, 后来就变得愈加频繁起来。没有司命提点, 苏小淮只好强忍着疼痛, 暂且用自己的灵力支持。
只是过多的灵力消耗, 使得苏小淮不得不愈发黏起裴景诚来。结果闹得她每每见他,都觉得他紧绷着一张脸,似乎是在强忍着什么心气。也不知他是不是觉着上回在她面前做了那事儿被她看到了, 所以脸上挂不住。还是说……他早已有了心悦之人, 遂不豫她的亲近……
苏小淮不愿再细想,只得盼着十来天后的万寿节, 她去见一见皇帝,而后早些离开便是了。
身为长公主, 她不是不可以请旨入宫,只是原主与皇帝的关系不过一般, 原主的生母亦是已经辞世, 她倒是没了什么入宫的由头。若是贸然请旨入宫, 那皇帝是不会搭理的。
所以, 她只能抓紧这万寿节的大好机会,早些入宫去见皇帝,把和离的事情给解决了。这样她便能快些把司命唤出来,赶紧把她身上这疼痛给除了,免得她再平白无故地受这委屈。
苏小淮等着等着,好不容易熬到了万寿节的前一日。
是日太阳西落之时,裴景诚眼见着到了点,便毫不犹豫地搁了笔,拾掇拾掇物什,预备归府。离宫未久,裴景诚蓦地见路边小巷站了一个作侍者模样打扮的男子,那人的样貌有几分熟悉。
只见那人左右看了看,用目光朝自己示意了一下,裴景诚了然,抬步上前。
走近了,听那人行礼道:“公子。”
裴景诚蹙眉问道:“可是大人有何吩咐?”
“并无。”那人答道,从怀里掏出了一份书信来,再道,“只是公子的嘱托,属下已经查到了。”
说着,那人将信双手呈到了裴景诚的面前。
裴景诚目光一落,突地想起他让人探察的事情,一时间心里有些发堵,竟是不敢伸手去接……
他吩咐人查的,正是昭阳长公主心悦之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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