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湘玲边听边问,说话的嗓音娇媚异常,浑不似记忆中的模样。
宁徽妍蓦地就想起许久以前李湘玲说过的话——她更喜欢成熟稳重些的男子,譬如萧大人那样的。
萧大人那样的……
宁徽妍眉心一拧,脸色大沉,只觉眼前那一男一女的场景再扎眼不过,扎眼得教她只觉当时看到傅延书对冯如雪剖白心意的场景都不算什么!
愤怒、嫉妒、不甘,烈火一般的情绪卷上心来。
她片刻都不能再忍,沉着脸抬步过去。
萧哥哥是她的、是她的!
他是她喜欢的人!谁都不能碰!
第172章 第九劫(11)
萧庭燎对着那簿册细细讲解, 看了一眼身前正听得认真的李湘玲,心里稍觉赞许。
这李湘玲的出身虽稍逊其他的侍读贵女一筹, 但她的能力却是毋庸置疑的。去岁在女子进士科夺下榜眼不说, 眼下在尚书省里亦是吃得颇开, 纵是那些对女子参政颇有疑议的老臣, 都对她的办事能力赞不绝口。
他也是如此觉得的, 遂对这李湘玲也多了一两分耐心。
李湘玲能力不错, 是跟她一起从小长大的侍读, 又与她同为女子, 想来来日待她亲政以后, 李湘玲定能帮到她许多……
一想到她, 萧庭燎的心思便飞远了一些。
他是今日日出时到的京城。因着赶了整整一天半的路程, 他早已支撑不住,回到宫里时都险些栽下马来。他本是被气糊涂了,脑子里一片混沌,神志不清,带着满腔怒意就想直接去寻她的, 但听下人说陛下尚未及临幸那些侍君, 他这才勉强安心了些许, 先去洗浴休憩了之后才冷静下来。
他估摸着她这个时间应该在学堂念书,他便没有去打扰她, 便先来都堂处理一下堆积的事务, 想着等她放课了以后再跟她聊聊……
可萧庭燎没想到, 她竟是自己过来了。
宁徽妍的出现惊扰了都堂里办公的一大群人, 他们纷纷起身行礼道:“参见陛下。”
李湘玲问话的兴头正足,一听问安声便吓了一跳,忙跟着低头拱手。
萧庭燎见了她,略有讶然,颔首问安道:“陛下。”话落抬眸,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也不知是不是一路奔走过来的缘故,少女的脸颊泛着娇俏的桃粉色,眸光澈亮,唇瓣嫣红,教人只觉可爱至极。
不过是十日未见,可他却偏偏觉得好像跟她分开了很久,久到让他忍不住现在就想揉揉她的头发,将她抱进怀里,好好疼惜。
明明,他本来是一肚子火气的,可眼下见了她,却蓦地什么怒意都没有了。
萧庭燎敛眸道:“陛下,臣堪堪回京,未及告知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本是一句场面话,却不想宁徽妍竟是“哼”了一声,盯了他身边的李湘玲一眼,没有说话。
萧庭燎:“……”
他家小女帝怎么了?
萧庭燎见她似是生了气,虽然不知道她为何生气,但在这人来人往的都堂里与她谈话,总是不甚合适,他遂道:“陛下,臣有事要禀,请陛下随臣来。”说着,往屋里让了一步。
宁徽妍倒也是讲道理的人,便抬步入到了内屋。萧庭燎跟着入内,见她挥手屏退了众人,而后立在屋中,定定地望着他,嘴唇撅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宁徽妍突地道:“萧哥哥,你觉得李湘玲如何?”
萧庭燎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想了想只答道:“不错,乃可用之才。”
宁徽妍:“喔。”
萧庭燎:“……”
他顿住,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见她这副模样,想来是生气了,如此一来,萧庭燎倒反觉得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宁徽妍看了他半晌,心跳一促,脸上不可抑制地烧了起来,方才的妒火消下去了几许,反倒是被那堪堪明了的悸动,与和他共处一室的羞赧给盖了过去。
她别开眼,略有些不自然地道:“萧哥哥……怎得今日就回来了?”
听她问了这话,他便想到了她自作主张招侍君的事情,心火一烧,沉眸问道:“臣听闻,陛下允李大人所请,欲立君后,并招侍君入宫,此话可当真?”
宁徽妍面色稍稍和缓,她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正是要和萧庭燎商量这件事。她笑开,点头道:“嗯!”
看到她灿烂的笑意,萧庭燎只觉心口被什么一刺。
真真是小孩子心性!她就这么想要别的男子么?!她到底知不知道开后宫、招侍君到底意味着什么?!
怒意又一次卷来,他阴沉着脸问:“陛下为何不与臣商议?为何会如此莽撞?”
莽撞……?
宁徽妍僵住了,登时只觉自己所有认认真真的算计,在这一刹那间全都变成了笑话——原来在他的眼里,这只是一场儿戏!
别人说她儿戏也好,说她胡闹也罢,他们不懂,他们反对,她一点儿都不在乎,可唯独萧哥哥、唯独他……
她气急,叫了一声:“我没有莽撞!”
“喔?”萧庭燎怒极反笑,心里满是戾气。
没有莽撞?这还能叫没有莽撞?
她虽是女帝,但眼下才不过十二,更没有到亲政的年龄,但这朝堂上的事情,她一字半句都没有跟他说过,便擅自做了决定,这能叫没有莽撞么?!
天知道他有多气!有多怕!怕她掉进那些人的陷阱,怕她爱上了旁人,怕……
怕自己再晚来一步,她就成了别人的人!
他眯眸,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又忍不住妄加猜测:“莫不是因为知道了傅延书与冯如雪的关系,你才如此冲动?”
宁徽妍一怔,委屈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怎么可能会冲动?她怎么可能会因为傅延书和冯如雪的事情冲动!
她分明是想帮他,却是好心被当作驴肝肺。他分明什么隐蔽的消息都弄得到手,怎得就不能理解她的心思呢!
宁徽妍气得吼道:“你明明什么都能知道!可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她甩袖抬步就走——
“我最讨厌萧哥哥了!”
她摔门而去。
萧庭燎一震,狠狠地捶了一下桌案。
她这到底是在发哪门子的火?想发火的是他好么!
可……
偏偏她是至高无上的女帝,而他终究不过是一个臣子,加上还有渡劫一事横在他的面前。倘若她真的铁了心要娶旁人的话,他又能怎么办么?
萧庭燎坐了下来,靠在椅背上,心口生疼。
·
宁徽妍离开尚书省往学堂走,越想越气。
萧哥哥他是怎么了嘛?!平常还会耐心地问她做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这么做、觉得自己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可今天他什么都不问,平白无故地就说她莽撞、说她冲动……
她哪里莽撞了?哪里冲动了?他什么都没问,就直接这样责备她?!
不甘心与委屈的情绪萦了她满腔,冲得她鼻子又酸又胀,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走到一半,便受不住自己的情绪,转身便往自己寝宫大步走,这回连学堂都不愿再去了。
身旁侍女见了,慌忙跟上来问道:“陛下!陛下!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
“可陛下,学堂那边……”
“那就说朕今日抱恙,不去学堂了。”宁徽妍抬袖胡乱地擦了一把眼泪,定了定神道,“传令下去,叫赵大赵二现在就过来伺候——不,侍寝!”
既然萧哥哥不听她解释,那她就做给他看!
宁徽妍回了福宸殿,着心腹去取那木匣子后,便洗漱更衣去了。待洗浴后,她在殿中稍稍等了等,不想最先等来的,是萧庭燎的求见。
宁徽妍闲闲地翻了一页书,对那前来通报的太监道:“不见。”
那太监似是为难,犹豫片刻又道:“陛下,那可是摄政王呀……”
“摄政王又怎么了?他又不是皇帝。”宁徽妍轻哼一声,又道,“教人堵着他,朕不下令,不给进。”
“……是。”
太监下去没一会儿功夫,赵家二兄弟便缓步入了屋中来。只见那赵大着白,墨发垂展,浑身上下皆是清雅的儒生气;而那赵二衣青,倒似是朝服的样式,带着些许正经禁欲的美感。
那二人在她眼前问礼道:“陛下圣安。”
宁徽妍轻轻“嗯”了一声,那两兄弟便自发地走前来亲近,美玉一般的面孔上挂着温柔的笑意。
赵大将手放上她的肩膀,轻轻按揉,边揉边问:“陛下,这样可舒服?”
赵二则端了方才呈进来的水果,摘了一颗提子送到宁徽妍的嘴边。
宁徽妍被他们亲近,心里不甚舒服,很是想躲开。却是碍于计划,她不得不忍耐。
她微微一笑,正要说些什么,方才那太监又匆匆推门入内,惊慌失措地跪下磕头道:“陛下……陛下恕罪,摄政王让小的转告您,若是陛下再不见他的话,他便要闯进来了……”
宁徽妍愣了一下,蓦地竟有些小小的雀跃。见他这般着紧自己,方才那委屈的感觉也便少了许多。她咬了咬下唇,坏心道:“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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