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益的目的地并非陵南府,而是陵南府下辖的双喜县,确认长生安全之后,柳无益这才告辞离开。
陵南府的知府是个身形肥胖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四十多岁,脸上蓄着两抹胡须,随着他说话一张一合,脸颊上的肥肉也就跟着颤动起来。
“罗大人,终于盼到你了!”张知府拉着长生的手用力的晃动着,就像是敌后群众终于见到了解放军一般。
“张大人,罗某刚来,是不是要见一见同僚?”长生问道。
张知府死死的拽住长生的手,道:“事急从权,就不弄那些虚的了,本官先带你去工厅那里。”
长生被强拉着走了几百米,就见到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大门上印记斑驳,掉漆严重,门头上写着“工厅”二字。
张知府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朝着身边人喝道:“不是说了要好好整饬工厅,怎么变成这样!”
身边的孙同知脸上堆着笑说道:“前任主管工厅的戴同知走了大半年,陈工书家里母亲过世,丁忧了,如今工厅竟无一个能主事之人,下官虽然代管工厅,终究名不正言不顺,又诸事缠身,纵使有心也无力。”
“孙同知。”张知府的脸色极其难看,道:“如今陵南府的头顶大事,便落在工厅上,其他事都无足轻重,你要分清主次,勿要本末倒置。”
长生见孙同知听了这话之后,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起来,许久方才说道:“大人说的是,是下官太纵着这些工厅之人了。”
张知府冷哼一声,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一行人进了工厅,入眼便见院子里十分破败,各类物件横七竖八的摆着,活似被抄了家一般。
“工厅的人呢?今日罗同知上任,竟连一人也无吗?”张知府问道。
孙同知赶忙朝身边之人使了个眼色,长生就见一个小吏站了出来,大声喊道:“陈武,庄小亮,丁二狗,人呢?都去哪了!”
院子左侧突然跑出数个衣衫不整的衙役,那些衙役衣服胸口处全都写了一个“工”字,显然是划拨到工厅的差役。
长生略数了数,约莫有二三十个衙役,这个人数相较来说,还算挺多的,只是这些衙役个个看起来缩肩驼背,看起来十分丧气,见到知府之后,衙役们乱七八糟的行礼。
张知府脸色黑沉沉的,骂道:“像什么样子,上头没有上官,个个就知道偷奸耍滑!”
一个衙役站了出来,应当是这群人的头目,缩了缩脖子,喊道:“大人恕罪。”
“这些日子的巡查册呢,快拿出来!”张知府说道。
那为首的衙役顿时满脸惊惧,不敢看张知府,支支吾吾的说道:“册子……册子……”
张知府见他这样子,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骂道:“你们这群懒货,火烧到眉毛了,还只知道偷奸耍滑,每三日巡视河工一次,你们竟然敢懈怠,是不是日后河水淹没了我等,你们才知道做点实事!”
那衙役有些委屈的说道:“从前大人不看这个的,戴同知走了,也没人要看这个……”
张知府瞪了孙同知一眼,骂道:“你活该一辈子当个同知!”
孙同知眼中闪过一道暗芒,但还是微微低下头一个劲的说“恕罪”。
张知府转而看向长生,如同变脸一般,笑着说道:“罗大人才高八斗,工厅如今就是这般情形,这些懒惫衙役,让罗大人见笑了。”
“岂敢岂敢。”长生客气说道。
“如今这工厅,就交给罗大人了。”张知府说道,又勉励了两句,便如同丢掉烫手山芋一般,甩给长生之后,大摇大摆的带着人回了府衙。
长生进了工厅正院,就见里面处处都积了一层灰,眉头紧皱,那为首的衙役赶忙道:“大人,属下这便安排人,将衙门打扫出来,此处灰尘甚多,还请大人移步偏室。”
长生问道:“还不知你们几个怎么称呼。”
为首的衙役名叫陈武,在这一帮衙役中算是头头,恭敬的请了长生移步侧室,又安排人去打扫卫生,薛采又询问往日资料,立时有衙役带着他去看资料。
长生打量了一番这间偏室,里面虽然简朴,但处处都干净整洁,显然是日常有人护理,长生又见房间角落里摆着数块木板,以及几盒糕点,不禁挑了挑眉。
新官上任,长生也没有急着烧三把火,而是先询问陈武他的住处在哪里,工厅很大,工厅主管官的府邸就在工厅后衙,长生去看了一眼,里面也是厚厚的一层灰,来福十分自觉主动的开始打扫起住处来。
工厅衙门里的资料上全都落满了灰尘,长生和薛采吃了三日灰之后,刚想去黄河边上看一看,就有人十万火急的冲了进来。
“大人,小林村大坝垮了!”
第74章 决口
长生听到决口位置是小林村,他还愣了片刻,然后他脑海中才浮现小林村的资料,这几日他与薛采仔细审阅了历年水务资料,虽然也看到了小林村的信息,但到底小林村从未决口,只在繁杂信息里记上轻轻一笔,因而他印象不深。
小林村原本只是万千村落中的一个,但黄河支流沉河借此汇入黄河,又因小林村特殊地理位置,便在此铸造大坝以调整沉河流向。
外间风雨交加,但长生也顾不了许多,当即点了一队衙役,带上薛采,急忙便赶往小林村。
离小林村老远,便见路面汩汩流动的河水,此时水位尚且不深,但随着越来越接近小林村,水位便越来越深,深到马匹不愿意再继续前进,长生无法,只得下了马车。
紧接着,长生便见到雨幕中,一大堆穿着蓑衣头戴斗笠的人,涉水而来。
为首之人,抬起头来,隔着重重雨幕遥遥相望,等到走进了,长生才发现竟然是柳无益。
此地距离小林村尚有两三里路,柳无益见了是他,赶忙小跑几步,柳无益身上还背着一个老头子,因而行动有些许迟缓,见了长生,赶忙喊道:“大人。”
“你是小林村人?”长生诧异的问道。
柳无益摇了摇头,道:“我母亲姓林。”
长生又看了一眼他背着的老头,柳无益忙道:“这是我大舅。”
长生望着他身后接近几十个人,这些人满脸水,神色悲伤,一时分不清脸上是泪是水,问道:“你们这是要去何处?”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子突然跪了下来,哑着嗓子说道:“大人,我们没了家……”
长生心下一颤,此时他的官服早就被雨水浸湿,紧紧的贴着身子,他喉头一哽,上前扶起老人家,说道:“待我解决了小林村的问题,你们便能回家。”
长生往老人家身后望去,见小林村众人脸上全是哀色,他不忍再看下去,急忙撇开了眼,问柳无益:“这些人你打算如何安置?”
柳无益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道:“先试试能不能安置在城中的破庙里,如今也别无他法。”
相较于小林村而言,陵南府地势较高,一时半会还淹不到陵南府,但小林村之事若是得不到妥善解决,陵南府迟早也会面临同样境况。
长生唤了一个衙役,让他带着柳无益去寻城中庙宇,他又询问了一番可有人了解小林村大坝情况,小林村的老村长,也就是先前雨中下跪的老头,赶忙叫了自己的儿子跟在长生等人身边。
陵南府就像是一件由补丁拼凑的破衣服,因为地理位置特殊的缘故,境内有多处堤坝,每年陵南府都会发生决堤之事,区别在于破开的补丁在哪里,或者破开的补丁有几处,亦或者口子破开会不会牵连整件衣衫。
如今小林村决堤,算是陵南府开年以来的第一例,夏季阴雨连绵,一场暴雨就可能给百姓带来难以预计的灾难,长生心下沉甸甸的,望着重重雨幕,一时升起不知前路之感。
薛采见他神色不对,看了他许久,方才问道:“大人是想放弃吗?”
长生摇了摇头,道:“看着那些老百姓,可由不得我继续伤春悲秋。”
水漫各处,导致道路难行,不得已长生等人侯在原地,等着衙役们做了竹筏过来。
雨渐渐停了下来,长生等人去了小林村,此时小林村已经全都陷入一片汪洋之中。
“小林村原本的大坝在何处?”长生问道。
见周围的衙役都不说话,村长的儿子林大旺赶忙站了出来,带着众人往西南方向走去。
长生尚未靠近大坝,便听见奔流不已的水声,他心下微惊,林大旺也不敢带着长生直接出大坝下面,反而饶了一圈,到了一处不算低矮的山顶,长生自山顶往大坝处看去。
无数浑浊的河水奔流而下,原本的大坝因为决口的缘故,此时只能看见两边光秃秃的石墩子。
“这几日雨势大,难道你们之前未曾警醒?”长生问道。
林大旺脸色一暗,转头看向村子的方向,他原本的家此时只留下一个茅草盖着的屋顶,“大人,自进入雨季以来,小林村日日都防着此事,因而每日里都会有人前来查看大坝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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