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书出走。
皇后是绝不信的,安然紧赶慢赶来到凤仪宫,不仅是为了救下那名无辜宫人的性命,也是要与皇后再来一次交锋。
显然,她胜了。
……
寿宴过去五日,姜泽入宫辞别,意要带使团归国。
齐帝借口挽留,并派严迟招待他们。
又过去七日,姜泽再一次入宫,齐帝依旧笑言其他,不肯应下。
这下子,任谁都看出了不对。
严迟偷偷摸摸上了太子车驾,捧着杯热茶,可怜兮兮地打了个喷嚏,“殿下,陛下何意?”
要说此事中谁最憋屈,非姜泽及姜国使团莫属,但要说谁最无辜,除了严迟再没别人。
严迟一个并不多擅长言辞的人,硬是被逼着和姜国使团打太极,愁得头发都掉了不少。
正在翻阅不知什么东西的安然头也不抬笑眯眯反问:“师兄说呢?”
严迟不敢说,心中的某种猜测让他连对师兄两个字都没了反应。
良久,一杯热茶饮尽,他面露哀色,历来打仗苦得都是黎民百姓,妻离子散,人间悲事。
安然不必多猜,也知道依着这位师兄的心性此时在想什么,淡淡道:“战争是迟早的事情,与其等着他人来攻,还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中。”
姜泽为何而来,在座两人谁也不相信他是为了求和联姻,只凭借着他那与齐国人无异的口音作风,就知道姜国所谋甚大。
严迟默默点首。
他沉默开口,“微臣会尽量争取时间。”
战争的开始需要时间。
安然抬头笑道:“那便有劳师兄了。”
她还是挺相信这位师兄的,严迟言辞,倒不负他的名字。
俗语有言,再一再二不再三,第三次被拒绝,姜泽回到行宫,面上已然没了之前翩翩贵公子的矜持高贵,而是一片阴沉。
几个使团官员看到他的神色,不必询问也知道结果。
一个稍年轻的官员一拳砸到墙壁上,咬牙道:“齐国欺人太甚!”
年长些的官员则冷静些,他们对视几眼,拱手向姜泽拜道:“殿下,事及此,危矣!为殿下安全考虑,请殿下速速离开。”
虽被困在齐国都城,身处齐国国都,但也不是没办法暗地出城。
姜泽眉心皱起,不发一言,他踌躇满志而来,计划不过刚刚开始,难道就要这么灰溜溜的回去,连下属都留在齐国?
他如何甘心!
“殿下,您的性命最重要!”
“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万不可逞一时之气!”
“殿下……”
几个官员苦口婆心劝说。
姜泽终于渐渐舒展了眉毛,他看了一圈在场官员,愧疚道,“是泽对不住诸位。”
“殿下切莫如此说,微臣难当。”
“殿下快快住口……”
很快,看守在行宫附近的人就例行将今日行宫诸人言行一一报了上来,安然仔细推敲过后露出一抹笑。
“虽是时间短了些,不过好在我早有准备,真打起来,我也不惧。”
她招来若菱,“宣东宫卫来见孤。”
夜色弥漫,却注定无法平静,夜半时分,铁甲摩擦声阵阵。
……
庆丰十六年十一月十日,东宫失窃密折,东宫卫出动逮捕窃贼,于清晨城门处抓住贼子,除去遮掩伪装,却发现窃贼属姜国皇子及使团成员。
齐帝大怒,去书质问姜国帝王,同时,三十万大军兵临石门关。
第27章 沧海遗珠(九)
冬日,草木凋零,寒风呼啸,东宫之中,严迟行色匆匆,神情凝重,他穿过一条条长廊,来到书房门口。
“严大人。”若菱沉默着行了个万福礼,伸手一引,“殿下在等您。”
严迟回了礼,没有迟疑,径直推门而入。
屋内檀香袅袅,少年郎君身姿笔挺,面对着的墙壁上高悬的一副舆图。
严迟深吸了口气,“殿下。”
安然回首,笑了笑,“师兄。”她在案前坐下,提起一旁的茶壶,倒了杯茶,热气滚滚,模糊了她的眉眼。
明明她什么都没说,淡定从容的态度却感染了严迟,他心下稍定,在对面安坐。
一杯热茶入喉,安然才好整以暇问:“如何了?”
严迟面色微变,摇了摇头,艰难说道:“姜国……真是蓄谋已久。”
此次姜国军队,当真是出乎意料。战争开始前,朝堂上还有不少官员觉得太子太儿戏,因为一封密折就要与姜国开战。就算有看清内情的,也不怎么赞同开启战争。
每一场战争,无论是对胜者还是失败一方,都是一场灾难,尤其是对普通百姓而言。
但当边关战报传来后,朝堂一度失声。
姜国本就民风彪悍,如今差不多算是全民皆兵,出现在边关的不过二十万军队,比起齐国整整少了十万,但双方却打得旗鼓相当。
据报,姜国将士悍不畏死,个个勇猛以一敌三。
再打下去,谁也料不到最终结果。
安然点了点头,淡淡道,“这注定是一场持久战。”
“不错,”严迟也赞同,他瞥了眼对面精致昳丽颇显无害的少年太子,此时他十分庆幸太子当初对陛下提出的主动出击一建议,若非太子坚持,不久后,换成姜国主动攻打他们,他们绝没有姜国如今的应对从容。
毕竟一个是临时起意,一个是蓄谋已久。
如今不过刚把优劣抹平罢了。
“殿下可有良策?”严迟忍不住开口,“冬日已临,我等准备尚且不足,将士们难度严寒,到时又会处于劣势。”
“莫要着急,”安然安抚了他一句,“各地粮草已经往边关运送,冬衣也在赶制之中,不会让将士们抖着身子作战的。”
她最后一句话略带笑意,严迟却依旧眉头紧锁。
时间赶得不巧,冬季打仗,将士们受制衡良多,而且——
“若是西方边境再被人突袭……”严迟想,要是真发生了,齐国可不会轻松。
兵力是有限的,齐国号称百万雄狮,但真正只有八十余万而已,不过是虚夸,这八十多万还包括老弱病残、伙头兵等等不能上战场的将士。
几处边境还需要军队驻守,齐国当真没有多少能够动用的军队。
安然看着他笑了笑,说出的却是差点让严迟表演一个原地去世的话:“孤已经向父皇请命,不日赶往边境。”
严迟起先像是没听清她说什么,眨了眨眼,“殿下说什么?”
当意识到自己一没聋,二为听错,三更没理解错她话里的意思后,严迟夸张的捂住胸口,低声喃喃道:“……我莫不是疯了?”
到底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出了毛病?不然他怎么会听到太子殿下要前往边境?
那里可是边境!不是都城的茶楼饭馆,想去就去,想回就回。而且还是他们齐国数一数二的病美人。
刀剑无眼,战场之上,不分什么高低贵贱。
安然好心地重复了一遍:“孤已经向父皇请命,不日将赶往边疆。”
严迟皱起眉,“陛下同意了?”
陛下对太子的看重不是作假,难道当真忍心看着太子去战场?
战场之上,若是有个万一……
他还是没忍住又劝了一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三思。”
安然垂眸倒起茶,“父皇已经同意了,”不同意也被她说服了,“师兄,”不等他再劝,安然说道:“孤不去,难以安心。”
于她而言,在远方等待胜利,不是她的作风。说她自大也好,不信任将军能力也罢,边疆,她必然是要去的。
话已说到这份上,严迟没再劝,他是下属兼半个友人,再说下去便是逾矩了。
他嘴唇动了动,只恭敬垂首,道:“微臣定尽己所能,替殿下守好后方。”
……
庆丰年十二月,太子殿下赶赴边疆,接掌三十万大军指挥权。
今年的冬日因边疆战况激烈而显得时间流逝过分缓慢,严府,一早小厮敲开自家大人的门,将战报第一时间递给他,然后侍候他穿衣。
早晨醒来,严迟那张桃花泛滥的面容上不见半分迷糊,目光清亮无比,更加显得整个人神采奕奕,屋里屋外忙活的丫鬟不住往他身上张望。
严迟视若无睹,一目十行看完了今日的战报,面上露出一丝笑容,他转首问小厮,“明光先生可起了?”
明光先生是太子幕僚,不知为何,太子并不让他住进东宫,而是安排到了他的府上,要说是不重视吧,太子对他的态度算不上多尊敬,却透着一股随意,不是不在乎的随意,而是随意自在。
总而言之,因着太子表现出的矛盾,严迟对这位府上住客还算不错。
不过私底下他觉得这位幕僚一点都不称职,没见他提出过什么有用谏言,但太子纵容,严迟也没办法。
小厮回道:“明公子卯时二刻时起了。”
严迟点点头,不再过问,他的事情很多,每日很忙,工部户部他两边跑,不可懈怠。
数日后,工部。
一声惊天动地的震响,不远处正在工作的官员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神情淡定——不淡定不行,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早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