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瀚几乎要将他一年的气叹完,从云隐卫众人摆了摆手,“散吧。”
云隐卫无一人动,既然移交新主,被新主嫌弃,哪有脸回去再认旧主。
沈瀚为难的看了下十里。
十里微微摇摇头,“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们,一年后的今天,你们同样的条件,你们若是能做到,这月影符我便接了。”
“属下定当全力以赴。”
“散吧。”
顷刻间,场中只剩管家和十里及沈瀚三人。
十里嘴角上扬,啧啧,哪有人会将送上门的有组织有纪律的人手拒之门外。闲来无事装个逼而已,瞧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回去的路与来时的路不同,下山的路颇为颠簸,马车虽然驶得,但坐在里面绝对不好受,沈瀚和十里干脆下车步行。
四月的天,已经回暖,静寂的山中还是有些清冷,十里看着路旁青绿的嫩草,折了枝在这个时节才会开的花,“爹,你说云隐一卫只认沈家人,为何当初曾祖不将月影符给祖父?”
沈瀚道:“这要从你祖母嫁入沈家之前说起,你也知道,你祖母十五岁从军,从底层小兵一步步杀出一条血路,当了将军。虽然只是中级将领,但你要知道,那在军营中对于女人来说,生存是多么不容易,更何谈得官职。当时大昭的大将就是你曾祖,曾祖赏识她,将她待在身边,也是那时,两人结缘。你祖父虽然跟着军队待过两年,但全然不是那块料,所以你曾祖就将希望放在了你祖母身上。云隐卫不是沈家的任何一人都能继承的,沈家世代为将,云隐卫的掌符者必须也是个将军,上阵杀敌守卫大昭这个泱泱大国的将军。”
正说着,十里忽然出声道:“有人!”
沈瀚止住声音,往那方看去。
树间逐渐显出一道深蓝色人影,那人左右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待看到十里他们,顿了一瞬,随即朝他们跑来,行至他们身前时又停住脚步,站正身形,恭恭敬敬见礼,“见过沈将军,二妹也在。”
语气虽然已经很是克制,但还是能听出其中的激动。
来人身着深蓝宽袖长袍,上边银珠点缀,一头青丝半挽半散,落在肩头,垂至腰间,刘海下系着与衣服同色的抹额。
长眉若柳,眼有星光,鼻梁高挺,嘴唇略薄,身形挺秀高颖,单是站在那里便飘逸出尘,优雅入画,端得是公子如玉。
古计诚那身白衣更适合这个人,十里如此想到。
沈浩宇对于十里没有如同以往一见他便转身就走,反而正面看着他眼中无一丝嫌弃,有些诧异,同时心中也涌起一股难以喻言的欣喜。
沈瀚朝他微微颔首,脸上虽无笑意,但也无排斥,“你怎么在这,没同沈家人一行?”
沈浩宇回神,应道:“晚辈不小心与长辈们走散,正寻回去的路,不曾想碰上大人你。”
“既然遇上了,那便一同下山吧。”
沈浩宇看了看十里,见她脸上并无任何神情波动,再一次行礼,“多谢将军。”
对于沈浩宇这个沈家过继来的才华出众的儿子,沈瀚不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凶狠厌弃?过继一事是沈家决定的,他那时不过一个七八岁的儿童,何其无辜。可若是要说和善可亲,那也是不可能的,虽然欣赏其人,但只能以严相待。
沈瀚用余光看着身后跟着很是拘束的沈浩宇,心中微有些惋惜。
道路宽敞平坦了,刑管家遥几人上马车,沈浩宇略为抱歉道:“晚辈来时匆忙未曾仔细瞧路边的风景,这次有幸搭了将军的车,正好坐在外边好好瞧瞧。”
十里抬眼看了下他,长得好看,说话也漂亮,很适合当万景楼门前的迎宾者,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沈瀚知他为何如此,点头应允。
就在马车要行走时,帘子被掀开,沈浩宇反头看去,十里一手控着帘子,一手指着她对面的位置,对他说:“你,进来坐。”
沈浩宇呆愣了片刻,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我?”
十里点点头。
沈浩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去的,等意识回来,已经端正坐在十里指的那个位置了,浑身僵直,不敢放松一毫。
十里给他倒了一杯茶,安慰他道:“放松,这里又没人要你的命。”
沈浩宇觉得这一切都不怎么真实,十里没有恶言相向,态度还如此亲切,甚至愿意与他同处一个空间,“二妹,我……”
“称呼可不要乱喊,我爹只生了我一个,没有兄弟姐妹。”
十里说的此话,沈浩宇并没有觉得难过或者怎么样,反而松了一口气,确实是二妹,不是山中精怪所变。
“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便改了这称呼,日后我唤你十里妹……姑娘可好?”
“可。”
自从十里喊沈浩宇进来之后,沈瀚一直靠着车壁闭目养神,但耳朵却是竖着的,听到他们的言论,决定还是睡过去比较好,此种尴尬场面,他实在是不知如何应对。
好在两人都不纠结这个称呼问题,也许沈浩宇在意,但他也必须得不在意。
十里缓缓道出自己邀他上来的目的,“我想请你帮个忙。”
沈浩宇精神一振,“十里姑娘请说,我定当竭尽全力。”
第七十二章
十里并没有与他详说究竟要做什么, 只是告诉他让他等消息, 她会约他在万景楼见面, 沈浩宇自是应承, 不再多问。
沈府和将军府是在对立的方位, 马车行到岔路口, 沈浩宇便下了车, 马车又行了一礼,看着车逐渐远去,自己才转身回家。
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 今日发生了,二妹不仅给他倒茶,还让他帮忙, 真是太让人惊喜了。
沈浩宇先去见过祖父, 再回的房间。
沈夫人将下人都挥下去,拉着他问道:“浩儿, 你怎么走着就不见了人影, 是不是又倒回去了?娘打听了, 你爹他今日带着你二妹也去祭祖了, 你遇没遇见他们?还有, 你是怎么回来的,是不是坐你爹的马车?”,
沈浩宇眼帘微垂,眉眼间带了些忧愁, 摇摇头, “并未,孩儿并未遇见爹,我在林中迷了路,又误打误撞出了林子,碰上在那附近踏青的好友,他载我回来的。”
沈夫人甚是失望,放开他的手,往后靠了靠,“也不知什么时候你爹和你爷爷之间的矛盾能解决,不然留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委实是委屈了你。”
“孩儿不觉委屈。”
沈夫人悠悠叹口气,“傻孩子,什么委屈到了你这都不成委屈,罢,这事,还是再等等吧。等你爹和你爷爷的恩怨解了,娘便是名副其实的大房夫人,亦或者是你爹将我和你接去将军府,都是可以的。”
怎么可能,将军与爷爷之间的矛盾就是我们,我们一日还待在沈家,将军便一日不会踏进来。
沈浩宇状似很随意,将头低下尽量不让坐一旁的沈夫人看出他的情绪。
“时候不早了,去用膳吧。”
“是,母亲。”
管家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十里,神情恭敬,“小姐,有何吩咐。”
十里把从秦归那里捡来的那块石头递给他,“你让三卫查一查哪里有这种石头出现。”
管家将石头拿在手上,诧异一瞬,颠了颠,发现它确实很轻,仔细打量后,将其还给她,“属下这就去办。”
十里并不担心云隐卫不办事,她虽然没有月影符在身,却是过了明面的掌符者,也得到了他们的认可,但云隐卫身为下属却并没有得到掌符者的认可,对于她吩咐的事,自当竭尽全力。
寒食节对于她来说是一个不太友好的节日,她爹进宫陪皇帝去了,家中禁火,所有的食物都是冷食。
十里看着桌上的菜颇为不解,明明条件允许,为什么非要作践自己,奇怪的人类。
钱烨到不在意,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吃,边说道:“师妹,你什么时候有心情学轻功,师兄我还有事,早点把功夫传给你,我好回去复命?”
十里听言,看向他,“你师父不是死了吗,你向谁复命?”
“不可对师父不敬!”钱烨将筷子重重搁在桌上,不过看到十里的脸立刻就怂了,讪笑着重新端起碗,“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一个替别人跑腿拿东西的,他们将任务告诉我,我把货拿回去,拿到报酬后,这笔交易就算完成,双方都不会透露信息。”
钱烨说这话时很有底气,不见一点心虚,本来他的任务就是帮人拿东西,而且他在盟中干的就是这样的活。
十里不予置否,只是沉默地慢悠悠吃着桌上的食物。
钱烨以为她不信,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来证明他并没有说谎。
十里一直只听他说,吃得差不多之后才开口道:“下午习武吧。”
“啊?”钱烨已经习惯她不出声,忽然听她这么一说,愣了片刻,“哦,好。”
看到她空掉的碗认为食不言寝不语是她家里的规矩,心底不由庆幸自己说了这么多还没被打死。
洛易与汝南交界的一座山上,山林中鲜有人迹,但在山林深处却坐落着一栋豪华的宅子,更准确来说是山庄,庄子的大门上挂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天下盟。
易泽枫将盘中的鸟食撒在桌上,窗子边站立的那只翠绿色的鸟霎时扑腾着翅膀飞来,低头啄食。
“卫昀,三烨还没回来吗?”
从上方跳下来一个玄色人影,低着头恭敬的站在他身旁,“回禀盟主,三公子并未回来,在京都的打听的人也未曾寻到三公子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