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认识,是榴姐老乡,所以今日前来探望,你又是怎么知道她的?”她奇道。
马疾驰一阵,拐进另一街道,他这才减慢速度,腾出手慢慢圈住她:“我说过,佟水没有我不知道的事。”下巴在她头顶磕了磕,他似乎恢复往日无赖,问道,“你们今日去找她的时候,可被人瞧见?”
“不知。”她便将自己与榴姐一前一后去找谢皎的情形说予他听,末了又问,“穆溪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点告诉我。”
“佟水近日有两批来路不明的人马在找她。”他言简意赅道。
陶善行一惊:“那我……给你惹麻烦了?”
穆溪白闻言低头,凝视她片刻才开口:“给我惹麻烦倒是无妨,只是怕你惹祸上身。”
事实上,祸事已经上身了,那宅子外头伏了不少好手,若非他赶得及时,这会她和那谢皎恐怕已不知身在何处了。
“这几天你和榴姐暂时别出门,在家里好好呆着,听清楚了吗?”穆溪白语气强硬道。
“好。”陶善行点头。
穆溪白却又稀罕,这么听话完全不像她的作派。
“答应得这么干脆?”
“有道理的事,我自然答应得干脆。”她又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不以为意答了句,又问他,“那谢皎呢……”
“谢皎的来历蹊跷,还有榴姐。你们今晚都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谢皎一直在谢我收留榴姐之事,只聊了些近年榴姐在灵源村的事,她口风紧得很,我也试探不出什么。哦对,谢皎不打算在佟水久留,这两天就会离开了。”陶善行想了想,加了句,“你打算……对付谢皎?把她的下落说出去?”
穆溪白斜了她一眼,道:“我对付她干什么?和我无仇无怨的。她既然想离开,那就最好,爷帮她一把,送她出城就是。”
陶善行稍稍放心。榴姐待她有如亲姐,事事以她为先,她可以不顾谢皎,却不能不管榴姐。以榴姐与谢皎之间表现出来的情谊看,倘若谢皎出事,必然牵扯榴姐。她不希望榴姐出事。
马踏月色不知几时已至穆府,他们没往正门走,拐到西角门,穆溪白先下马,陶善行跟着下来,将披风一掀,露出薄汗轻挂的小脸。小厮提着灯前来欲要引路,那灯却被穆溪白接过,他也不要人跟,拉着陶善行就往府中行去。
两人没走两步,陶善行忽然驻足,从他手里夺过灯,举起往他脸上一照。
穆溪白挡挡眼,不悦道:“干什么?”
“你脸上的伤,哪来的?”陶善行蹙眉盯着他。
穆溪白掩掩唇角,被她一爪子抓下,露出唇角一片黑青,血迹都已干涸,轻轻一碰便让他 “嘶”了一声。
想起在巷中时看到的黑影,陶善行心念一动,问他:“是你……在甜角巷和人动手了?你赶来救我的?”
她就说他好端端地突然出现在甜角巷,态度又那么奇怪,必是发生了什么非比寻常的事。
甜角巷那里早就埋伏了穆溪白的暗桩,他确是在宴席上收到她出现在谢皎家的消息,不止如此,他还收到有人要对谢皎下手的消息,所以才匆匆赶了过去,但这些若解释起来势必惹来猜忖,少不得还得提起其他事,他便不欲多谈。
聪明如她,骗是骗不过去,他只好装疯卖傻,于是俊颜陡变:“疼,疼疼疼。”
穆溪白边喊疼边快步朝凌辉阁走去,陶善行无奈只能跟上,心中纵有浓浓疑惑,却无从出口。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凌辉阁,榴姐还没回来,穆溪白自己倒了盆凉水,把脸浸入盆中,没多久身后脚步声匆匆响起,陶善行进屋后很快就出来,没更衣,手里拿着从柜中翻出的外伤药,把他从铜盆前拖开,顺手又扯下干帕。
穆溪白被她按在罗汉榻上坐定,陶善行跪在他身畔,也不言语,拿着帕子将他脸上的水渍尽数擦去,又一点点拭去他唇边血污,穆溪白想躲,被她一掌拍在肩头。
“躲什么躲,我不问你就是。”陶善行话不多,手脚麻利地将药酒倒在攥成团的帕子上,轻轻压到他唇边伤口处。
穆溪白这才不动,目光斜向上只看她头顶,耳根微红。按说亲都亲了,他没道理还这般没碰过她似的拘谨,可……她突如其来的温柔,着实叫人心如擂鼓。
靠得这么近,她衣襟里透出的淡香钻入鼻间,撩得他心猿意马,脑中天马行空晃过些乱七八糟的画面。陶善行给他抹完伤口,又问他:“身上还有别的伤吗?”
“没了。”穆溪白摇头。
“把外袍脱了吧。”陶善行叹道。
“啊?真没伤。”穆溪白站起,跳了两跳,证明自己身上无伤。
“脏了,送去洗。”陶善行指着他衣袍上几处血污和破损无奈道。
让她说他啥才好呢?这个男人,一时像个臭脾气的纨绔,一时又像个冒着傻气的孩子,还带点让人摸不着边的神秘,认识得越久,陶善行反而越看不透他。
穆溪白这才尴尬地把外袍褪给她,陶善行抱着他的衣服,鼻头忽然动动。
脂粉味?
“你晚上喝花酒去了?”她挑眉问道。
穆溪白原正端起茶要喝,闻言差点将茶洒了,她这鼻子未免太灵了!他虽然没碰冯辉的宴席上安排的女人,但对方靠过来的时候他也不好拒绝得太过激烈,酒是喝了几杯,多少沾了些外头的脂粉花香,属实也正常。
“冯辉做东请我和啸哥,场面上应酬了几杯酒,什么都没发生。”明明没做坏事,穆溪白不知为何还是心虚,下意识就想解释。
“我才不管你在外头做什么。”陶善行那话说得有些口不对心,其实心里头还是不痛快的,只这不痛快因何而来,她也不想深究,“我只问你,冯辉的酒宴,你见着秦舒了?”
“见着了,她是冯辉姬妾,酒宴是她安排的……”穆溪白觉得自己说完这话,下一刻陶善行能把他衣裳撕了再把他也撕了。
也是奇怪,他怕她做什么?
陶善行却只轻轻“哼”了声,转头就走,穆溪白忙将她拉住,道:“你哼什么?要是不乐意你倒是直说,别闷着。”
“我乐意呀。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房里也没个女人,我和你做这糊涂夫妻也确实委屈你了,你要想找点乐子,想讨个姬妾什么的,我也理解……”
话没说完,她就尖叫起来,手里衣裳落地。
“你说你这张嘴,说得话怎么那么不中听!”穆溪白挠上她的腰肢,把人追进了寝间,压在那床上直喘气,“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陶善行鬓发散乱,两颊生红,娇艳如桃李,双眸水汪汪地看着穆溪白,软绵绵地讨饶:“不说了,不说了。”
穆溪白这才笑了,俯头却又是另一番话:“如今我在外头行事都得先想想,会不会回家来又被人喊打喊杀的。娶个醋坛子,日子难过……”
一句话没完,就被陶善行掐上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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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风楼僻静处的雅室外,冯辉挥手摒退下人并秦舒,独自踏入室内,隔着一方竹帘单膝落地,向帘后之人行礼。
竹帘上落着个清瘦人影,似正把玩手中物件,并不出声。
冯辉不敢起身,只抱拳道:“侯爷,属下办事不利,没能带回六公主,有人半途截拦,将我们埋伏在附近的人都清理了。”
“什么人?”帘后的声音平静无波。
“没来得及看清,那人身手极好。不过请侯爷放心,属下已经打听过,白日曾有人找过六公主,只要我们顺藤摸瓜,定能找到殿下。”
“抓紧点,别让她再落到霍熙手中。”
“是。”冯辉领命,又道,“侯爷,还有一事。属下已经试过招揽叶啸与穆溪白等人,但不管是用金银权势乃至女人,都无法打动他们。”
帘后沉默,许久后才响起一声玉碎音,帘后之人不无惋惜道:“这事已经拖得太久,不等了,既不能为我所用,留着就是阻碍,都除了吧。”
穆二白有惧内潜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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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窃书
日子风平浪静,并无波澜。
自那天被穆溪白从甜角巷接回家后,陶善行没再出过门,谢皎音信全无。她曾暗中派人悄悄到甜角巷附近打探过,打听回来的消息是,那间小宅已经空置,住客早就搬离,不知下落。过了许久后,榴姐才辗转收到封信,由谢皎亲手所写,只言自己已挪到他处,要她勿念,却未告知到了何处。
谢皎之事暂告一段落,时间眨眼临近八月,秋意渐起。
仲秋八月,秋闱之季。山西的乡试就在佟水进行,各地方学子纷纷赶来,过了这每三年一次的乡试,来年才能进京参加会试,因而佟水学氛渐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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