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讨论细节,程馥的马车就停在门口外。
“怎么又回来了?”吴缨觉得她该好好休息,毕竟年纪还太小了。
“有件事差点耽搁,走,上楼跟你们说。”程馥先一步踏上被擦得锃亮的楼梯。
吴缨和宋欣怿面面相觑,也跟着上去。
越是临近赛事,金陵城就会越热闹,程馥打算搞美食联盟,但具体是圈一块地方来做,还是直接跟商家们合作,她对金陵商业氛围远不及土生土长的吴缨和宋欣怿了解,所以需要征求他们的意见。
按照她的想法,圈一块地出来,鼓励商户们报名参加,到时候去摆摊子卖自家主打美食。而两河轩负责向游人出售代金券,事后商家凭收到的代金券找两河轩结算,两河轩按面额返七成的钱。这样商户能推广自己的美食,两河轩也能有一笔不菲的收益。
但场地是一个问题。
吴缨思衬了片刻,“我倒是觉得不应限于美食……”
京城
徐野打着呵欠从翰林院出来,就见广植站在不远处,抱着短棍等他。也是服了,怕他被各方势力下套,广植和他爹徐则隔三差五就亲自来接他回家。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少年悄咪咪地松了松官服,嘴巴上抱怨。
广植没吭声,只是冲不远处的一家酒楼抬了抬下巴。徐野顺着望去,就见有人鬼鬼祟祟在门口观察他,二楼坐着两个衣着光鲜的中年人,其中一人他认得,是七皇子的幕僚。
“就该早点外放。”少年沉声道。
虽然在异乡同样躲不过这些是是非非,但总好过京城,一举一动都被人琢磨,太烦了。
“再忍半年,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广植揽着少年看似单薄的肩膀。
“还是别,我爹离不开你。”徐则面临的风风雨雨远比他要多。
广植扯了扯嘴角,“他?自生自灭吧。”
徐野无奈地摇头,心道:手足之间的鸡毛蒜皮,并不比男女之间的省心。广植成天看不顺眼徐则,徐则也瞧不上他。徐野夹在中间,年纪小的时候总被两人拉锯,好不容易长大,有了自己在意的人,就没那个功夫管他们的闲碎事了。反正这俩也不是真闹矛盾,就是日子太无聊,又老光棍,没事找事而已。
回到家,庞氏和田氏一如既往地隔着墙话里藏刀彼此不饶,大伯与堂兄妹们也一如既往地窝在自己屋子里。徐野搓搓快起茧的耳朵,同广植避瘟疫似的快速回到五房的地界上,进了徐则的书房。
徐则合上卷宗,“金陵的人来消息说你家小丫头搞什么环城长跑赛,还挺热闹的。”
“唉……”想去。每次聊到程馥,少年就唉声叹气。
徐则没好气地笑了,“过来。”
“没力气。”徐野摊在软塌上,目光呆滞,毫无精神。
广植用手中的木棍戳戳他,他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背朝着他们。
“明年薛有志不能再留金陵了,他的位置现在可是相当抢手。你有个了不起的爹,给你要了个同知。”徐则手中拿着茶杯,语气轻轻的,像在说一件寻常小事。
“!”徐野猛地坐起来。
“不是不能给你争取知府之位,可你太年轻了,总有些人要说话,于你没什么好处。据我所知这个位置太子也早已定下……”说到这里徐则舒了口气,“不管你上头最终会是谁都不要紧,你就好好在金陵玩吧。”徐家有他一个在朝中当靶子就够了。哪天他累了,想退下了,徐野自然会接替他,并且做得比他更好。
徐野鞋也不穿了,乖乖走到徐则身边,本以为他老爹最多也就是把他打发到临近的扬州,没想到竟是金陵。
“对了,在外放之前,旁的什么人要与你接触,你通通推了,没事也别出门。”
“皇上又要做什么?”他只是翰林院修撰,如果不刻意去了解,朝堂上的刀光剑雨不大容易传进耳朵里。
“当月老。”
“……”
徐则扶额,“他今天着人罗列了王公大臣家中到婚龄子弟,要给公主、郡主们牵线。还特地关心你是否得偿所愿,若是没有,他就要把女儿嫁给你。”他没想到儿子名声都那样了,还这般招人惦记。他今天都忍不住问承启帝,这京城难道除了徐野就没别的高门子弟了么?
“……”
徐则没有告诉徐野的是,皇上有这个念头好一阵子了,宫里宫外的都想抢在皇上乱点鸳鸯谱之前把子女婚事定下。虽说宁家跟徐家彻底撕破脸,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但瞧上他儿子的可不止宁家。那些个亲王、长公主,也对徐野好奇得很。
“我向皇上承诺,过两年一定把你嫁出去。皇上才歇了心思。”当时承启帝那张脸垮的哦,他现在都不愿意回想。
“噗嗤……”广植听到嫁字,没忍住。
徐野却想到别的方面,“会不会对咱们不利?”但凡跟皇室联姻,就会有家族水涨船高,哪怕毫无实权只有名头的皇室子弟,都会跟从前大不一样。
徐则全然不在意,“着急的不是我。”他都到这个位置了,只要一直稳住自身,什么事都不会有,最后的结果也是若干年后顺利坐上右相的位置。当然,徐野的担忧不是不存在,比如有些人也许并不希望他活到右相下台那日。
徐野望着广植,“金陵,我自己去。”
徐则和广植同时一愣,最后都无奈地笑了,“傻孩子。”
金陵
陆学文回去后照着程馥施行书上的建议进行了改进,将铺子的陈列调整,绣品也不再拘泥于传统,底下手艺并不出众的绣娘也派到了许多小件活,量一下子就上来了。苏州那边的绣行本就时刻关注陆家的动静,听说他在金陵得了高人指点,大家都纷纷打听起金陵的事来。这不打听不知道,原来金陵要办盛会,陆家还抽到了极好的商位,而他们连官府后面对外放出去的普通商位都错过了。
短短半个月功夫,陆学文在苏州又成了风云人物,很是嘚瑟了一番。
“为什么是苏州?”
程馥给他出的主意里,其中有一条是在长跑赛上,让人挂着二十尺的绣品跑,料子不一定要太好,但颜色必须要亮眼,且以苏州特色为题。陆学文不理解的点在于他们参加的明明是金陵的长跑,为什么要以苏州为题。
“到那时,金陵人看跟金陵有关的东西早就腻烦了。且您是参与此次赛事的苏州商号里唯一主推绣品的,没有苏州同行的比较,在外人眼里,陆家就是苏州绣品的代表。”这样不好么?
陆学文恍然大悟。
除此之外程馥还让他安排几个手艺中上,年轻娇美的绣娘当日穿得美美的在商位上坐镇,不收钱教游人绣一些简单有趣的图样。不需要展示独门绣艺,侧重点放在图样的趣味上。能引人注目就是成功。毕竟陆家不是靠这一两日的盛会为生,陆学文要的是借此来个大翻身。
“其实关注绣活的大多数是女子,若是有绣活好的美男子在场就更事半功倍了。”程馥挠挠鼻子,目光自觉地扭向旁边的吴缨,脑补吴大美人娴静地坐在那做绣活,真是赏心悦目呢。
“转过去。”吴缨瞪她。
三人就这次赛事细细讨论了半日,陆学文把自己想问的都问了,也让人仔仔细细地记录下来,过几日带回苏州准备。
“我怎么听说你在找秀坊?”吴缨从楼上往下看,陆学文心情甚好地进了马车。
“陆家在苏州,不合适。”她这次要求的量比较大,活也要细,以陆家现在的忙碌,怕是不能在短时间内交货。而金陵好的秀坊并不少,她可以同时包给三四家,省时省心。
“我说,你那小酒馆让我也入伙吧。”吴缨转身,挨着窗边,手里把玩着腰间一串挂饰。
程馥搁下手中的笔,“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开酒馆么?”
“你喜欢写话本?”吴缨只知道话本都是她起的底稿,程寒负责完善,现在貌似程寒也忙不过来了,让渔北书院的穷学生们代写部分,程寒给的酬劳还挺高的。
程馥白他一眼,“因为我没钱。”
“嗯?”这跟钱有什么关系?没钱怎么可能在京城开起来。当然,他上一次去京城还是好多年前,并不知道京城的“有间酒馆”是多么的小。
“我起初想开的是茶馆啊。”
吴缨挑眉,这确实比小酒馆投入要高。
开一般的茶馆,收入不怎么样,还容易沦为三教九流几文钱坐一天的场所。开好点的嘛,那就是无底洞。程馥当初只是顾家不受宠的小姐,确实没这么大本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开茶馆?”吴缨抓住重点。
“其实还有别的,不过最近实在太忙了,待长跑赛过后咱们再细谈。”现在又是两河轩的长跑赛事宜,又要顾着小酒馆,京城的那边的进度也要跟,她的精力吃不消。
吴缨见她解释,有些急,“我不是攀着你帮我赚钱,我是……”
程馥打断他,“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觉得我这个人还不错。”
“……你明白就好。”吴缨松了口气。
“别想这么多,我也很喜欢你。”她跟吴缨这辈子只能是合作者、朋友或者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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