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吴桂珍冷声笑道,“我原以为你是伶俐的,竟是这么蠢。你我这次跟着娘娘来的,你和八殿下走得近,我也时常得我大表哥照顾,你才没看出来,她家只怕打的是你云臻哥哥的主意,不拘是八爷还是我大表哥,叫她沾染上谁,我们都要被拖累。”
她又悄悄儿跟黛玉道,“我跟你说,有一次我在我大表哥那里玩,他们几兄弟在一块儿喝酒,就说起那些人来,说你那宝二哥哥是个绣花枕头,说卫若兰是个兔儿爷!”
黛玉才喝了一口茶,一口喷出来,全洒在裙子上了,又呛得死去活来的。吴桂珍下来帮她收拾,“你吓成这样做什么?史家大姑娘瞧着对你那般刻薄,将来与卫若兰结了亲,也是活该她!”
黛玉好容易收住了,朝她摆摆手,“娘娘今日怕是不会找我们吃饭了,你自己吃,我先回去了,我裙子都脏了!”
黛玉提着裙子刚进门,便看到云臻正坐在榻上拿了本书在看,小矮几上摆着两碟子点心,看到她进来,放下书抬起头来,见她这副模样,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黛玉也不及回答,只说,“你坐坐,我先换了裙子过来。”走到门边,扶住了门框回头问,“你是没吃过来的吧?”
“父皇过来了,我怕你今日一个人吃,就没吃,过来了。”
云臻便说叫传饭,黛玉换了裙子出来,云臻问才是怎么回事?黛玉道,“吴大姑娘说的卫若兰的浑话,把我吓了一跳。”
云臻便不再问了,只说道,“她平日里出入大皇兄家里也挺多,见识自然是广。”
黛玉少不得为吴桂珍说好话,“她性子豪爽,比如今日,卫家太太带了她家的二姑娘来,她便提点我颇多。”
云臻深深看了她一眼,李觅过来请,二人才起身坐在桌边吃饭,一时无语。及至漱了口,喝了茶,二人一人一边在榻上坐了,中间隔了矮几,各看各的书,也没有多说话。
此后,黛玉每日里除了在荣妃跟前晨昏定省,旁的时间便都和吴桂珍玩在一块儿,去外头逛,去爬后山,云臻也会抽空带她出去骑马打,先还有些顾忌,后荣妃说,“既然出来了,也不要拘那许多规矩,若不然还不如把你留在京里呢,只管玩去!”她便越发如卸了笼头的野马,好生玩了些时日。
这一日,突下起了雪粒儿,黛玉便没有出门,晌午,泡过了汤泉起来,正在吃一碗粥,黄芦兴匆匆地进来了,不及进门便道,“姑娘,爷叫奴直接进来告诉姑娘,这会子林大人要进来了,皇上急宣召见呢!”
前面,皇帝在烟爽斋里已是等到了林如海,他一身风雪进来,君臣之间已有多年未见面,此时也是百感交集。旁边,大皇子殿下朝云臻瞥去一眼,云臻有所觉察,却是丝毫不为之动。
“臣幸得不辱使命,皇上交待差事已是办妥,一千二百万两白银已经全部移交入库妥当!”
“好!起来,今日不说政事,你呈上来的折子朕已经看过了,你的差事办得好,这么多年,也幸得你在那边,朕方可高枕无忧啊!”
一时,挽了林如海朝里边走,又吩咐几位皇子们,“你们都散去!”眼见了云臻又喊道,“小八留下斟酒!”
云臻只好摸摸鼻子,走过去。皇帝与林如海对棋,他在旁边奉茶,林如海实在局促不已。皇帝便道,“朕听说你有个女儿,荣妃很是欢喜,这次来,也带来了,一会儿你们父女先见个面!”
林如海早已知道,也要装作才知道格外惊喜的样子,跪下来谢恩。后,皇帝又留他吃饭,云臻果然在一旁持壶斟酒,林如海便连坐也不敢坐,皇帝偏又要他坐,“他虽是朕的儿子,从前也在你家里住过,你只当他是子侄!”
话虽如此,林如海又哪里敢?好容易一顿饭吃完了,林如海能吃两口在肚子里已是不错的了。因君臣之间还有密事要谈,便叫云臻先走了。
从里头出来,云臻去了荣妃那里,荣妃和黛玉正要吃饭,见他来,问他吃了没有。云臻道,“父皇和林大人吃,我只在旁边看着!”
黛玉想象他那样子,不觉好笑,荣妃也是笑不可遏,摇头道,“说得怪可怜的!”又吩咐,“叫那边多送几个菜来!”
第131章 受伤
三人围着吃了顿饭,那边,皇帝与林如海已是说完了过来了,荣妃便知道是要在她这里见面的,忙叫人备茶,一时进来了,给皇帝行了礼后,林如海又给荣妃磕了头,黛玉方才过去见过她父亲,因有皇帝在,心里便是再多的眷恋,也不敢太过表现出来。
皇帝便趁此机会,好生打量了黛玉一番,瞧着大约是满意,赐了她一柄玉如意,又一对羊脂玉镯子,荣妃竟是比黛玉还欢喜的样子。
从里头出来,黛玉便回了玉树阁。吴桂珍特地过来看黛玉的玉如意和羊脂玉的镯子,末了,邀她明日一块儿去看皇子们打,“有比赛,我听我大表哥说,皇子里头,八殿下的骑射是最好的,他也极会相马,总得皇上嘉奖,你要不要一起去看?”
“过几天吧,哪天没有比赛?我爹爹回来了,我明日要出去找我爹爹去!”
第二日,黛玉便出去了。林如海办完了事,就在皇上赐下的一座宅子里等她,见她来,自然是欢喜不已。父女述了别情,林如海又把贾氏叫带给黛玉的东西都给了她,见女儿如今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又想到昨日里皇上透露的些许信息,他一时感慨万千。
黛玉又是欢喜又是流泪,问了母亲和弟弟,又问道,“明年还去么?”
林如海摸了摸黛玉的头,“原以为你在你外祖母家应是无忧的,昨日听荣妃娘娘说了些许,竟是我和你母亲寻思错了。再好,哪里又有跟着父母好的呢?”
黛玉强忍了眼泪,“并没有多不好。当初,女儿之所以愿意回来,为的便是宽母亲的心,在外祖母跟前尽孝了,只当是母亲在尽孝。况,吃穿用度都是家里的,也并没有不自在。唯一不好,便是牵挂爹爹娘亲,无一日能在跟前尽孝,好在有弟弟在,女儿才心中稍微好受些。”
“你弟弟也是极想念你,虽说一年到头信使往来,到底不能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终究是诸多牵挂。”林如海也知这个女儿是极为妥当的,极为疼爱,“原以为明年便得将你接回家中,谁知,皇上又点了为父为江苏粮道,依旧要回南边去,娘娘的意思,还是叫你留在京城,不知你如何想?”
黛玉略有沉默,林如海便接着道,“若你肯,为父便去求皇上将你带回江南去,只说你身子虚弱,不适应北边的气候,只这,将来或无返京城之日。如若你愿意留下,为父自也无异议。”
黛玉想了想,抬起头道,“京中诸事凶险,昔日元春姐姐被封为凤藻宫尚书,晋为贤德妃。两府之中一片花团锦绣,为备元春姐姐省亲一事,舅舅们只怕是把祖上这些年攒下的银钱花了个精光,那时候我便在想,何必要这虚热闹。爹爹素来想为百姓做事,做女儿的尤为敬佩,钱粮乃国之根本,爹爹先梳理盐政,如今转粮道,自是又能为百姓谋福了。”
“女儿素看易经,其中八卦衍生,共六十四卦,有人说乾卦是好卦,也有人说坤卦是好卦,可女儿观六十四卦中,也唯有山水谦是好卦,便越发觉着外祖母家里,已是凶险埋伏。好在元春姐姐如今已降位为嫔,风头已过,女儿才稍微安心一点。女儿想的是,不论女儿如何,只要爹爹娘亲安康,弟弟有出息,女儿才能有安身之地,方可安然处之。”
林如海自然是大安,过了一日,便回了京城,独留了黛玉在此,待打围过后,跟随荣妃回京。
她正心里盼着,皇帝什么时候能够启程回去,谁知,这一日,才回了玉树阁,便有荣妃身边的人来传她,说是云臻受了伤,叫她赶紧过去。
黛玉已是慌得连方向都辨不住了,被李觅拉扯着,慌慌张张地出去,才出了行宫,朝右边数着第三座宅子便是云臻的。皇帝的銮驾也在,李觅领着她从侧门进去,将她安置在一个院子里,嘱咐她,“姑娘先在这等会儿,奴婢过去打探一番再来。”
荣妃先来,皇帝也没走,太医在给云臻疗伤,李觅问过了,才知是左肩胛处中了一箭,好在未伤及筋骨,又因躲闪得当,并未射个对穿。她回来告诉黛玉,黛玉难以想象那伤口,怎能不揪心?
皇帝走了,荣妃也跟着离去,黛玉这才过去,见云臻躺在床上,脸色并不好,她也从未见过这般虚弱的他,难免落下泪来。
她独自一个人默默流泪,也不知什么时候,云臻醒了过来,听到戚戚的声音,一睁眼,是黛玉坐在床边流泪,不由得心头一暖,抬手刮了她右边脸颊上的泪,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说着,挣扎着要起来坐,黛玉忙按住他,“都成什么样儿了,你还逞强!”
“我哪里逞强了?我只是觉着躺着难受,想起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