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靠在他的怀里,“自古君王多疑,原也是他们也不愿的事。世人因伴君如伴虎,而不肯与君王多亲近,才会处处把他们孤立。位份所在,尊卑有别,我却不怕,不管你如何疑我,也休想把我推开。”
“我怎么舍得?如果我疑你,这世上再无一人得我信任,那我即便天子之尊,也终究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了!”
黛玉便道,“我猜你用四哥,应当不知他是十三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们虽同出一个母腹,可这么多年,极少亲近,其中到底有多少兄弟情,恐怕还不及你和四哥的多。你用他,用的怕是他的确是个可堪用之人。”
“四哥的性格里,有些孤僻,行事也容易走极端。但他骨子里是一个格外清高的人,也心怀天下。先帝所有的皇子里,若说还有一个纯粹干净,不染民脂之人,便是四哥了,连我都无法保证。这样一个人,必定是心疼老百姓的,他从前虽与我争,可今后若再争,必定会起事端,不管他有多么渴望这个位置,他都不会轻易动干戈,这对我来说,就够了。”
黛玉点头,“当初悯王谋反,宁郡王府差点被攻陷,若不是冷锋带人赶到,兴许他就是张楶手底的冤魂了。说起来,当日的秦郡王府对他也是有救命之恩的。后来,我和他约定,不论将来结局如何,我们不牵连彼此子嗣,我就觉得,他心底还有一份仁爱在。或许,那时候他心里也已经有数,大位落在他身上的希望格外渺茫吧!”
皇太后欲为云宥选个王妃,找了黛玉去商量,“不能太显贵,也不能没有尊荣,性子要好,决不能还像冯氏那样,满眼里都是势利,要肯与老四一条心。依我说啊,这人啊,一辈子是很孤单的,为什么要成亲?不就是要找个伴儿,相互扶持着走,这样大家就都好走一些吗?”
黛玉深觉有理,便出主意道,“那就往清贵里头挑,挑那些诗书传家之族,媳妇觉着啊,这清贵啊,是所有的贵里头第一贵。”
皇太后便传了董氏进宫,黛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娘家的婶娘了,彼此见面,很是欢喜,听了皇太后的吩咐,董氏想了想,道,“前日臣妇去庙里上香,倒是看到一位姑娘,生得也好,端庄守礼,叫人一看就心生欢喜,只是这姑娘家里和薛家有些瓜葛,臣妇不知道该不该说。”
黛玉道,“婶娘怎地说话说一半留一半了?这就不好了,都是一家子骨肉,还该和从前一样,与我不生分才是。”
皇太后点头,“是这个理儿,我听说你的两个儿子都中了桂榜,这林家,国丈起的头好,国舅爷也争气,你们虽说原来是庶枝,可明理知事体,这样就很好,将来与檐哥儿互相帮持,还怕家业不兴起来?”
董氏忙道,“臣妇遵旨,这也是我家老爷的意思,大老爷去了陕西任巡抚,身边也没有人扶持,我家老爷和臣妇的意思,叫厦哥儿夫妇跟了老爷去服侍两年,在那边读书也是一样的。”
皇太后不由得感慨林家的人都会做人,点头赞道,“这原是该的,国丈老爷膝下只有檐哥儿一个,如今他又在为皇上效力,你们这般,我和皇上都看在眼里。”
黛玉也是没有想到董氏会作这样的安排,心里也格外感激,道,“也不知才婶婶要说的到底是谁家的姑娘?”
“国子监祭酒梅翰林,他家有个姑娘,今年十六岁,听说琴棋书画无一不通,难得的是性子好,也能干。听说梅翰林的夫人身子不好,府上中馈都是这姑娘在打点,闺名叫梅若雪,兄长叫梅若荣,只和薛家结亲,薛家二房的姑娘名叫宝琴的就嫁给这梅公子。”
皇太后皱了皱眉头,黛玉忙道,“母后,这宝琴姑娘与梅翰林家是很早定下的亲,内情媳妇也是知道的,后来本不肯,只梅家到底是读书人家,做不出这毁亲的事来,这才结了亲,好不好的,咱们先瞧瞧?”
皇太后忙道,“你说得有道理,这样的话,那就找个机会,带进来看看!”
这样的机会,并不容易找,黛玉也有些头疼。好在,很快是皇太后的寿辰,黛玉便对董氏道,“因今年还在先皇的孝期里,虽说我们也想为皇太后办个热闹些的寿典,可到底孝期没过。不过,到了那一日,还是要宴请一些人,婶婶就帮忙物色两个合适的带进来给皇太后看看。”
皇太后也说这个好,“既能见着人,又不显得很明显,省得一些有心人往这里头钻,没得叫人糟心。”
宫里的消息并没有刻意隐瞒,况且为云宥选妃,到底也要他也满意。他虽然人在黄河岸堤上,可皇太后中意的是梅翰林家的姑娘,他还是知道了,问身边的人,“到底如何?”
第334章 了悟
云宥问梅若雪到底如何?
那人道,“是个安分守己的,皇后娘娘说清贵是所有贵里头的头一份,当初为十三爷选妃的时候,也是皇后娘娘瞧中了柳侍郎家的姑娘,属下以为皇后娘娘的眼光是不错的。”
云宥默了一会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笑,“果然,物以类聚,她看中的倒都是读书人家的女孩儿。”
那人一想也是,笑道,“王爷说的是,谁让皇后娘娘父亲和弟弟都是探花呢?如今,国舅爷也要娶亲的,娶的偏偏是武将家里的女儿,私底下都在说呢,也不知将来生出来的公子还是不是读书的料。”
“谁说不是了?你瞧瞧那贾家,簪缨之族,哪一个是读书了的?结果呢?国舅爷读书还有谁比得过?”
“王爷说的是!”
督办河工,是一件苦差事,偏偏这一次的河道总督又是金浦,是个极不会做官的人。云宥来前专程打听过他,上下左右对他的评价都不高,只他祖上又是和河工打交道的,算学很不错,对黄河水的流速,每一年汛期都熟透于心,专程写了一本书黄河之道,以筑堤、堵口、修坝、疏浚为治河之策。
云宥看了这部书,谁知,也只是一知半解。待到了这边,云宥在黄河岸堤上走了一遭,他才明白,河工一事到底有多难。而金浦,当时正在测量黄河水位,看到他堂堂郡王爷来,竟然连个礼都不行,只从水面上抬起头来,朝他看了一眼。
金浦是云臻带出来的人,当初云臻在河道上呆的时间不断,将金浦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一下子提了起来,如今督管河工。云宥以为是这个原因,后来才知道,不是,金浦这个人一心扑在了河工上,待云臻这个伯乐,面儿上也不过如此。
这样一个人,竟然能够得到重用,云宥自认,若换成自己,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十一月底,云宥回京,先去敬德宫述职,言毕,严铎来了,说皇太后请皇上和宁郡王爷过去用膳,“皇太后还说,特意叫厨子做了宁郡王最喜欢的仔鸡烧板栗。那板栗从中秋的时候一直留到了如今,叫人特意藏着,新鲜着呢。”
云宥心情格外复杂,跟在皇帝身后去了。待到了皇太后宫里,见有个年轻的女孩子在,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生得端庄婉约,颇有气质,在一旁服侍着,大方有礼,并没有那些他常见到的贵女们扭捏的样子,明明看到年轻男子后格外想看,偏偏还装作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云臻是多一眼都不朝那女子看去,皇太后特意解释道,“今日,你们王婶把音姐儿送进来了,在皇后宫里和珣哥儿打起架来,珣哥儿偏不让,皇后没法子就把音姐儿送过来,恰好这丫头在,我就说叫她帮我看着音姐儿,就留在了这里。”
皇太后便朝那姑娘笑道,“你这会子先出宫去吧,他们两个来了,你在这里也多不自在。”
“是!”
那姑娘大大方方地行了礼去,含笑着去了。云宥看了,觉着这姑娘瞧着也舒服,心里有些明白,便索性问道,“这是谁家的姑娘?瞧着母后很欢喜的样子。”
“是梅翰林家的姑娘,老四要是觉着不错,给你做王妃如何?”
云宥笑道,“母后做主便是,只这话叫人听着,还当儿子没有长大,第一次娶亲呢。”
云臻大笑起来,对皇太后道,“这次,四哥在河工上立了大功了,幸亏有四哥在,镇住了多少鬼魅魍魉,儿子还没想好要如何赏赐四哥呢。”
云宥忙起身跪下来,“皇上,都是为江山社稷,若皇上非要为这微末功劳就说奖赏,今后臣还如何敢接差事了?”
皇太后便忙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一家子骨肉就不说这话了。这姑娘,老四若是觉着不错,我就下懿旨了。皇后说这姑娘文采裴然,实在没想到,咱们家还能娶个才女进门呢。”
云宥不由得笑起来,“母后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咱们家就娶不得才女了?多少才子,鲤鱼跃龙门都是为了成为天子门生呢,就别说才女了!”
“四哥这话有道理,母后是不知道,皇后当年跟儿子一起在沈先生门下读书,后来做得一手好诗,只不过她一向谦逊低调,母后这才不闻其名罢了。”
云宥这才问起,“皇上,臣听说,当年有一首写菊花的诗,叫问菊,署名为徽音妃子,实则便是出自皇后娘娘之手,可有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