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熟悉到仿佛刻进了骨子里。
阮妤眼底酸涩，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轻轻握住了剑柄，声音居然控制不住地颤抖，
“苍龙……是你吗？”
嗡……
一道清越的龙吟声响起，犹如长剑出鞘，又似情人低喃，带着旷古的风声与悲痛的呜咽，悠长深邃地回响。
103. [最新] 第 103 章 不属于她的记忆
冰冷的实验台上, 摆放着一柄样式古老的长剑。
剑柄上雕刻着神秘图腾，中间是一条盘旋的龙。明明是不会动的雕刻，却偏偏因为那两只黑宝石般的眼睛，整条龙仿佛活了一样。
试验台旁边的半空中, 悬浮着一柄长剑影像, 三维立体图从各个角度展现出这柄剑的模样, 与试验台上那把实物, 一模一样。
实验室灯光调得很暗，立体影像散发出的光芒, 折射在某个人的镜片上，留下淡淡残影。
镜片背后，是一双沉静无波的眼眸。
唐亦伸出手指, 在半空中划动了几下，眸色随着光影变幻而变化。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忽听敲门声响起。
他立刻按动一个按钮，那试验台迅速下沉，上面摆放着的长剑随之下降，原本的位置覆盖了一块新的金属面板，就像那长剑从未出现过一样。
技术部负责人走了进来, 说道：
“唐哥，两个新副本的脚本程序已经编写完成，我发给你了, 有时间看一下？”
唐亦点头：“好。”
负责人目光一转, 便瞧见了半空中悬浮着的那柄长剑影响, 不由得感叹：
“这剑可真漂亮！”
唐亦看了他一眼，嘴角稍稍翘了一个弧度，没说话。
负责人站在原地仔细欣赏, 忍不住又问：
“这剑是多少级的？你亲自设计的吗？”他倒是没听说过团队里有人接这项工作。
唐亦随意点了点头，“嗯，还没设定级数。”
负责人也是个游戏痴，平时和唐亦关系也不错，索性靠着一旁的实验台，和他随意闲聊起来，
“唐哥你真是个人才，之前设计的几款武器，也漂亮得不行。现在的兵器普遍都很花哨，你设计得就不太一样，很有个人特色。”
唐亦漫不经心地问：“什么特色？”
“嗯，怎么说呢……”负责人摩挲着下巴，仔细思索了片刻，才又说道，
“古朴、大气，特别有厚重感，就像真的经过千年万年的岁月沉淀一样……就是有一点不好……”那负责人卖了个关子，犹豫地着看他。
唐亦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负责人：“就是你不让量产啊！有些武器真的很酷炫，为什么只让存在一个呢？”
见唐亦不回答，那负责人继续道，
“比如仙音那把赤焰琴，已经有许多玩家给我们提意见了，希望公布获得途径和等级，他们只是在游戏里见过别人用，却不知道怎么获得。”
唐亦不以为然地拨弄着那把悬空的剑，嗓音极轻地说，
“谁的，就是谁的，这有什么可争的。”
负责人视线又落在那柄长剑影像上，后知后觉地问：
“这把剑，在游戏里不会也只弄那么一个吧？”
唐亦看了他一眼，很淡的笑了一下，
“应该是吧。”
负责人长叹了口气，无奈地走了。
都说头脑聪明的人，总会有些与众不同的奇奇怪怪的特点，他们这位设计师什么都不错，就是性子倔得像头牛，拉都拉不住。
费尽心思完成的游戏道具，只在游戏里投放一个？傻了么不是？
待他走后，唐亦在电子屏幕上输入了一串指令，一幅幅动态图景顿时浮现在长剑影像四周，盘旋了片刻，便被那长剑吸收，发出淡淡的蓝光。
指尖按动开关，唐亦重新取出那柄长剑，伸手握住了剑柄，自言自语道：
“还是你来告诉她吧。”
-
一道清越的龙吟响起，剑身忽然爆发出耀眼蓝光，仿佛将积蓄了多年的力量全部散发出来。
阮妤握着剑柄，眼前居然多了许多动态影像，就像她在现世看过的电影一样，一幕幕出现在眼前，变幻不定，内容令人震惊。
那是不属于她的记忆，却又惊人的熟悉。
那令人窒息的战场上，她身中毒箭，直挺挺地倒下，翻身落马。
副将瞪大眼睛，发了疯一样冲了回来，通红着眼睛大喊她的名字。
敌军首领立于马上，目光错愕，愣愣地看了片刻，眼眸中突然浮起狂躁怒火，猛地转头，抛出手中银枪，径直射穿了那个手持弓箭的将士的咽喉。
那图像无声无息，仿佛在她面前上演了一场哑剧。
可阮妤却胸口起伏，俨然听到了当时的声音。
怒吼声，咆哮声，痛哭声，以及银枪穿透咽喉的闷响。
她抿紧嘴唇，不可置信地望着这幅图景，心脏已经开始咚咚咚地敲响胸膛。
画面一转，敌军首领手握苍龙，用力一拔，却纹丝不动，剑鞘与剑身仿佛牢牢地融在一起。
他错愕了一瞬，便眉目妖娆地笑了起来，可那笑意却丝毫未入眼，显得一双狭长的眼眸，越发冰冷无情。
他的脚下压着十几个将士，为首的正是副将穆明远。
穆明远被五花大绑地按在地上，抬眸间，一双虎目满是愤恨，气急败坏地向他喊叫。
可敌军首领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薄唇轻启，似乎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便让穆明远闭上了嘴，目光错愕地望着他。
挣扎半晌之后，他紧紧地咬着牙，攥紧了拳头，终于向他低下了头。
阮妤看到这里，说不出的惊愕。
她为什么会看到这些画面？这些都是什么？明远他没有死是吗？还是说，这只是她的幻觉？
幻觉？对，是幻觉吧？是她潜意识里的期盼，期盼明远他们还活着，所以才会又出现这种幻象吧？
阮妤飞快地看向一旁的归尘，见他只是担忧地望着她，似乎在焦急地说着什么，可她完全听不到。
她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让他安心，可她的心里却越发的不安。
这画面，他是看不到的，只有她自己可以。
垂眸望着手中那柄长剑，剑柄上的粗糙质感十分清晰，让她不得不相信它是真的存在。
阮妤轻抿着嘴唇，继续抬头看去。
她意识到，这并非幻境，这些画面出现得也并非巧合，冥冥之中，好像有谁要告诉自己这些事一样，不管如何，她都想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管是真是假，哪怕只是一场欺骗，她都想知道。
画面流转，她看到南巫国的铁骑踏平西慈国边境，无数城池被破，南巫国的黑蛇大旗在每座城池上方飘荡。
她看到了敌军首领，依旧银盔银甲，端坐在马上英姿飒爽，那俊逸的面容上满是玩味，笑容邪气又阴险。紧随他身后的，则是她的副将和一干兄弟们。
阮妤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些兄弟换上了南巫国的战袍，错愕地看着他们随着敌军首领一起，势如破竹地夺取城池，越战越勇，最终杀入皇城。
当敌军首领走进空无一人的宫殿时，阮妤的心也随之提起，她看着那蜷缩在龙椅下的新帝，双手护头，不住地哀求告饶，眼中满是惊恐，仿佛见了地狱修罗一般。
画面一转，敌军首领浑身都是飞溅的鲜血，鬼魅一般站在大殿中央，好似在欣赏猎物的挣扎一般，目光中夹杂着诡异的满足与彻骨的恨意。他从腰间解下苍龙剑，笑容邪气地说着什么，接着缓缓拔出长剑，向那新帝一步步走去。剑尖斜指向地面，一点点逼近，最终一剑戳穿了那昏庸新帝的咽喉。
剑尖上滚落的一串串血珠，氤氲了他走过的每一步，而他身后那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新帝，浑身上下不知被戳了多少个洞，血液似乎都已经流干。
即便踏上战场这么多年，见惯了无数死亡与鲜血，阮妤看到这幅画面，还是有些恶心反胃。
她咬紧嘴唇，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
接着，阮妤看到了她自己。
一间清清冷冷的冰室，正中央是一张浮动着冰雾的床。
她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正中央，穿着那身黑色的象征着南巫国皇室的长袍，目光紧闭，神色平静。
冰床下的脚踏上，斜倚着一个年轻男子，他歪歪斜斜地靠着冰床，手拎着一个酒壶，正目光迷离地仰头喝酒，脚边还有许多散落的空酒壶。
他喃喃低语，阮妤听不到，见他向旁边看了一眼，嘴里又不知说了些什么，画面上白色袍角闪过，接着便消失不见。
最后一幅画面，是整个冰床四周浮现出巨大的图纹，妖异的红光明明灭灭。
她说不清楚那是什么图案，只觉得躺在正中央的自己，像一只随时会被大火灼烧，又随时会随风飘散的孤独灵魂，而她的手边，还静静地躺着这把苍龙宝剑。
直到所有画面消失，阮妤才长长地呼出胸腔里的闷气。
归尘的声音好像冲破了屏障，终于出现在耳畔，
“阿鱼！你听得见了吗？你究竟是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