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墨,悄然地滴在宣纸上面,进而很快晕成了一团。
君玉珩眉头一簇,幽幽地叹了口气,有些烦躁的将画笔搁下,这幅画,便算是废了。
眸光一转,他重又看向一旁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穆棉棉,眸光幽深。
……
将人安顿好了,君玉珩重新铺开一张宣纸,提笔添墨的时候顿了顿,眸光不自觉飘向靠墙边的软塌。
穆棉棉在他的软塌上安静的睡着,神色恬静,面颊绯红,两条胳膊将他的被子抱在怀里,脑袋也枕在了被子上头。
眼眸低垂下来,他行云流水般在宣纸上勾勒出曼妙的身形……
年夜饭时喝了不少的酒,穆棉棉一直沉沉的睡着,屋子里安安静静。
一副画像终于画好,君玉珩微微低下头,凝神注视着画像中女子的眉梢眼角,也说不清究竟瞧了多久,他忽然听见穆棉棉那边的动静。
一阵心虚滑过心间,他连忙将画像卷起,投入了桌边的画筒之中。
君玉珩定了定神,抬头向穆棉棉看去。
穆棉棉仍旧睡着,整个人都蜷缩进了被子里,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鬓角的发丝都打湿~了,眉头紧锁,发出低低的哭泣声音。
他立刻快步走了过去,俊朗的眉随着穆棉棉低泣的声音,不断的向着眉心靠拢。
来到软塌边上,他深深地凝视着她满面的泪痕,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也跟着慢慢的被揪紧,越来越痛。
头一次看见她哭,没想到会是在这个时候。
可她好好的睡着,怎么就哭了?
又为何哭得如此伤心?如此难过?
是梦到了什么?
亦或是……梦到了谁?
……
浓浓的悲伤里,穆棉棉感觉到有人在碰触她的眼角。
有些粗糙,还有些用力,蹭得她肌肤疼……
穆棉棉睁开眼,泪水模糊了视线,接连眨了好几下眼睛之后,她在一室温暖的光线之中,望见了一张清秀俊逸的面容。
君玉珩……他看起来有些担心?
她的意识逐渐回笼了一些,终于注意到君玉珩是在用他的袖口替她擦泪。
穆棉棉:“……”难怪会觉得肌肤蹭得疼了,他的袖口上面可是有银丝绣上去的吉祥云纹哎……
“好好的哭什么?”君玉珩的嗓音清浅温柔,却刻意做出一副嫌弃的模样,“睡个觉都不消停。”
穆棉棉拍开他的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抱着被子,把脸藏了起来。
被面上湿湿的凉凉的,全都是她的泪,她的心也闷闷的痛痛的,脑袋清醒了,情绪却仍旧沉浸在悲伤之中。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屋子外头却已经再次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这是早起的人们又开始放鞭炮了。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穆棉棉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地说道,“新年快乐……”
君玉珩坐在床边,沉默地看着她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背影,漆黑的眼眸如同深深的湖水。
“为什么哭了?”他再次发问,这一次,低沉的嗓音中带着无奈与温和。
穆棉棉拽着被子,安静了一会儿,闷闷道,“也没什么啦,就是做了个可怕的噩梦而已,现在那个梦我都不记得了。”
可怕的噩梦,怎么能忘。
她梦见她终于回到了原先生活的那个世界,可无论她如何大喊大叫急得直跳,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到她,听到她。
她梦见她的父母仿佛已经老了十岁,她梦见爸爸和弟弟心痛的抱着声嘶力竭的哭泣着的妈妈,她梦见妈妈的怀里抱着她的遗像……
穆棉棉紧紧闭上眼睛用力抹掉眼泪。
擦干眼泪之后,她又是坚强的猪猪女孩!
失去她的陪伴,爸爸妈妈跟弟弟肯定会伤心难过,可是穆棉棉相信,就算会伤心,就算会难过,爸爸妈妈跟弟弟,他们一定会更加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也可以快乐幸福的生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是存稿君~
第四十四章
掀开被子, 从床~上爬起来, 穆棉棉面颊绯红的忙着整理床铺, “不好意啊……占了你的位置……其实不用管我的, 我犯困的时候趴哪儿都能睡着。”
君玉珩低垂着眼眸望着脚下,站在一旁没有吭声。
不好意思?
究竟是谁不好意思还真不好说。
大差不差的将被子收拾平整,穆棉棉扒了扒有些凌~乱的发,踩着绣鞋忙不迭的往书房外头退, “那个……你快休息吧, 天都快亮了, 我回我屋里去睡。”
出门之前, 穆棉棉能感觉到君玉珩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不过她都尽力的维持着表面的淡定,走起路来虽然速度有些快,但至少并不会显得特别的慌张, 直到她跨出了书房的门槛之后,这才彻底露了馅了,跟只兔子似的,提起裙摆就跑, 一直跑回自己房里头, 连口气儿都不带喘的, 一鼓作气蹬了鞋,跳上床,钻进被子里,把脑袋都给蒙上了。
穆棉棉躲在黑漆漆的被窝里头大口的喘气, 心跳快得不行,耳朵里好像都能听见咚咚的声音。
真是奇怪了嘿!
前头住客栈的时候,他们俩在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上睡过好几天呢,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昨晚她虽然也是睡在君玉珩房间里的,可她只是一个人睡的啊,现在到底在瞎紧张个什么?!
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穆棉棉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神色慌张。
糟糕了!
她应该把那条被眼泪给打湿~了的被子抱回来,而不是重新给他铺好啊笨蛋!
……
大年初一,是该给长辈拜年的。
可穆棉棉和君玉珩完全就是两个孤家寡人,没有长辈可拜,更没什么亲戚可走。
索性各自窝在房里头,把守夜那晚缺的觉给补上,直到晚上俩人才碰了头,坐在一块儿用了晚饭,至于什么被子不被子的事儿,谁也没有再提起过。
过了初一,君玉珩就又开始忙碌起来,不过比先前好些,早晨出去的不会再那么早,晚上回来的也不会再那么的晚,早早晚晚,穆棉棉只要从房间里探出个头,便能同他说上几句话。
两个人有两个人的玩法,一个人的时候,穆棉棉也没让自己闲得无聊。
看君玉珩画了那么多回的画了,她自己也略有领悟,拿起毛笔,花些抽象派的花花草草也是绰绰有余的。
天气好的时候,她自己到花园里转转,晒晒太阳打个小盹儿,半天的时间一不留意就从指头缝里溜走了。
过了初五,她就开始上街去逛了。
小吃,杂耍,还有各种有意思的小玩意儿,都开始陆陆续续的摆了出来。
不过嘛,这也才只能算是开始预热而已,真正的重头戏,是元宵节。
穆棉棉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十五那天,她要自己去闹元宵。
这些天在外头瞎逛的时候,她还听说了一个“走百病”的习俗,就是正月十五那天晚上出来走路,逢桥必走,就能身体健康,百病全消,她决定一定要尝试一下。
没想到,正月十五这天一大早,君玉珩来敲她的房门。
穆棉棉裹着斗篷,迷迷糊糊的过去开了门。
君玉珩站在门口,俊俏的容颜如明月般美好,“在家等我,晚上领你出去。”
一句话,穆棉棉的瞌睡虫就全都跑了。
“好啊。”她甜甜地笑,“那你早点回来啊,我等你。”
他似乎怔了怔,轻轻地嗯了一声。
关上门,虽然时候还早着呢,可穆棉棉已经再也睡不着了。
先前君玉珩买给她的衣服首饰太多,她挑花了眼,总觉得这个也不错,那个也很好,最后居然花了一早上的时间,才终于确定下来,晚上要穿哪件衣裳,衣裳要搭配哪些首饰,胭脂口红该用什么颜色才好。
毕竟是和君玉珩一起头一回闹元宵呢,不能太随便,仪式性还是相当重要的。
趁着中午暖和,穆棉棉特意先沐浴,后更衣,然后又花了不少的时间梳妆打扮。
临近傍晚的时候,君玉珩从外头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穆棉棉因为心急,都已经跑到院子里来等着了。
君玉珩神色微怔,定睛仔细瞧她。
她穿一身白色缎面的袄裙,袄裙上点缀着朵朵红梅,外面披着兔毛滚边的斗篷,黑鸦鸦的头发简单随意的在发顶挽起,戴了他那天特意找人给她定制的金丝花冠,乌黑的发丝间宝石做成的花朵出奇的红,美而不艳,相当符合她的一贯风格。
穆棉棉一见君玉珩回来了,便如同花蝴蝶般飞扑到了他的身前,“现在就出发吗?还是先歇一会儿,喝杯茶。”
望着她那双如繁星般璀璨,笑弯了的眉眼,他可能说出再歇一会儿这样的话?
“不歇了。”君玉珩转身,领着她往外走,“我让人留了座,到那儿再歇也不迟。”
穆棉棉一听就知道他是打算在外头用饭了,对嘛,先填饱了肚子再玩,这很符合君玉珩的一贯作风。
君玉珩让人给他留的是临街的雅间,推开窗,便能看见热热闹闹的平安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