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少年们顿时一哄而散,骑着摩托车拔腿就跑。
一阵喧嚣后,街道重归静寂。
混乱之中,少年的书包被人扯坏,里面的书本卷子散落一地,而仍握紧武器的少年紧抿着唇站在一地凌乱之中,浑身狼狈,背脊却挺得笔直。
那双眼像笼中小兽,警惕而锐利。
吃完最后一个丸子的时栖朝他缓缓走来。
谢予深浑身紧绷,幽深瞳孔里满是戒备,仿佛走过来的是个比那些少年更可怕的野兽。
时栖见他这么紧张,也有些迷惑,不过她也没太在意。
“这边垃圾桶有点远,走的时候帮我扔一下,谢谢啦。”
“……”
没有多余的安慰。
没有让人无所适从的同情。
漂亮得不像真人的女孩从天而降,帮他解围,事后没有多嘴一句,把装过关东煮的盒子往他手里一放,若无其事地就走了。
颇有种事后拂衣去的大侠劲。
回到家里,谢予深都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直到第二天,班主任带来插班的新同学进来,坐在了他的旁边。
“我见过她!是不是演过那个电影,就是那个……”
“对对对!我记得就是她!当时还把我看哭了的那个!”
“哇——真人比电影里还好看!!这也太好看了吧呜呜呜”
班里议论声不绝于耳。
谢予深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很快又平静地低下头,默默地拿起笔做自己的题。
仿佛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
时栖倒是很热情。
成了他同桌之后,课间会给他分小零食,自来熟地借他的作业抄,上课睡觉还让他帮忙打掩护。
班里有人悄悄羡慕地对他说:
“真羡慕你,能和校花当同桌,你们关系还这么好。”
“关系好?”人际关系一向淡漠的谢予深,难得听见有人说他和谁关系好。
“对啊,你不知道,就我们学校那个二世祖祁野,在追时栖的那个,知道时栖跟你是同桌,都快嫉妒死你了好不好……你看,你晚上没吃饭还有校花带面包给你,谁有这样的待遇啊?”
谢予深握住手里时栖说要减肥才塞给他的面包,一时间心绪微乱。
“你说……我就随便猜猜啊,你说会不会……校花对你……?”
仿佛一粒石子投进湖水,漾起阵阵波澜。
那天的谢予深,一整节自习课,只做完了半张卷子。
时栖很快发现,谢予深对她渐渐有些不一样了。
——他变得更严格了。
“作业自己做,不要总抄我的,高考你也能抄我的吗?”
“你物理又考了个班级平均分,别睡了,我把错题给你讲一遍。”
“零下十几度的天气就别穿大衣了,现在高考争分夺秒,感冒了耽误不起,来,我昨天给你的卷子做完了吗?做完了给我看。”
时栖:“……”
她怎么感觉自己的巧克力小饼干泡芙,好像不是拿去贿赂学霸同桌给自己抄作业,是给自己找了个一对一家教呢?
谢予深就这样一边认真学习,一边辅导聪明但不用功的时栖。
但不久,他就听说了时栖和祁野在一起了的消息。
“听说明姿堂就是时栖家的,那她和祁野在一起……算是豪门联姻?”
“不会吧,我觉得祁野真挺喜欢她的,天天都跑我们班等时栖……”
“我反对!校花是大家的!”
“你反对?人家郎才女貌,轮得到你个妖怪反对?”
泛起波澜的湖面无声归于平静。
是的。
这样生来就在云端上的人,原本就和他没有关系。
他不该分神,不该驻足,不该与她有任何交集。
像他这样在泥泞中挣扎的人,没有资格去关注这些不属于他的姹紫嫣红。
是他……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起了不该有的贪念。
完成了攻略祁野任务的时栖很快发现,自己的学霸同桌莫名对她冷淡不少。
不过在其他人看来,这样的谢予深才是正常的他。
埋头学习的谢予深想:
即便她和别人在一起。
即便她与自己有着天壤之别。
但只要他能考上剑桥,跃出原本的阶级,是不是也能和她,稍微拉近一点点的距离呢?
然而那一年夏天——
沉重的灾厄降临。
他没有和命运讨价还价的余地,就这样被宣判成了孤儿。
他一手操办了父亲的丧事,原本不多的家底被这一场车祸掏空。
班主任很是同情地对他说,虽然以他的成绩是肯定能考上剑桥牛津这样的顶尖学府的,但同时,在国外读书的学费生活费都是一笔巨大的数目。
他承担不起。
这话恰好被来办公室找其他老师的祁野朋友听见,他早听说时栖和谢予深的关系很好,在学校里,谢予深成绩优异又样貌出众,时常有人拿他和祁野比较。
作为祁野的朋友,他早就看谢予深不顺眼了。
“……就算有考上剑桥牛津的本事又如何?有些人,一心想往上爬,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穷山沟里家徒四壁的土鳖,也不知道是什么家教教出来的,还敢和祁哥抢女朋友,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从前他也当着谢予深的面冷嘲热讽过。
但谢予深一向都当做没听见,从不会还嘴。
然而这一次——
眉目清冷淡漠的少年头一次主动挥拳,捏得泛白的骨节忽然灌注了全身的力气,重重砸在了这位细皮嫩肉的二世祖身上。
场面混乱。
对方被一拳打掉了一颗牙。
鲜血一滴滴落在走廊,一层楼的学生都跑出来看热闹。
谢予深当时几乎是发了狂,好像要将对不公命运的所有愤怒都倾泻出来,要把眼前的人和自己,通通毁得一干二净。
“谢予深!谢予深你给我停下!!!”
一片混乱中,时栖的声音忽然炸响,一瞬间唤回了他的理智。
时栖死死地圈住他青筋暴起的双臂,一声声安抚他:
“别打了,不值得,你不能把自己毁了。”
“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发生了什么,我知道你现在非常痛苦。”
“但你真的真的,不能再打下去了。”
少年的狂怒渐渐平息下来。
他红着眼眶,手里还沾着打掉对方牙齿所沾上的血。
然而他的神情却如此脆弱又绝望。
他低下头,眼泪平静地从眼眶涌出。
“时栖。”他用沙哑的声音轻轻说,“我没有家人了。”
时栖捧着他的脸,坚定地告诉他:
“你还有我。”
“你还有更加光明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1/2
时·四处留情·天然渣·栖
第55章
离机场还有五分钟的路程。
时栖看着窗外飘雪, 回忆了一下当年那个小同桌。
毕竟上一次离开这个世界之后,时栖又经历了几个世界才被扔回来, 现在回忆起来, 只记得眉眼清冷的少年沉默寡言,仿佛自我封闭, 孤独而执着地走在自己的路上。
那一年,他家逢突变, 原本就不算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时栖不是没有穷过。
她知道一个失去父母的孤儿, 即便是靠奖学金和打工,也很难支持在英国留学的开销, 更何况以他的天赋, 不该把时间精力浪费在筹钱的事情上。
更重要的一点是——
他的父亲是时家的员工。
于情于理, 她都不能无动于衷。
所以她回家和父母商量, 最后决定,在补偿金之外,还资助谢予深本人的学业, 不管他想去哪个学校,读什么专业,学多少年都可以。
而唯一的条件,是他毕业之后可以为时家工作。
当然, 如果实在不愿意, 他也可以归还这些年的学费,然后另行做其他工作。
这是他们的约定。
时栖去谢予深家里的时候,看到的是一间局促狭小的房子。
他没有书桌, 没有自己的房间。
但屋子却收拾得非常整洁。
那时的时栖才知道,他的沉默寡言和不合群,都源自于什么。
“时小姐,机场到了。”
时栖回过神来,给谢予深发了个消息。
没过多久,就看见推着行李箱的男人从机场快步走出。
多年未见的少年已长得长身玉立,略长的额发下鼻梁高挺,一双眼仍如记忆中那样坚毅深邃。
“好久不见。”时栖摇下车窗,打量了一遍才道,“长高啦?”
隔着雪花纷纷,与时栖多年未见的谢予深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
“你好像长胖了。”
时栖:“……我走了。”
不明所以的谢予深露出略有些困惑的表情。
“我开玩笑的。”时栖扯了扯嘴角,“但你下次再说我胖,我就拉黑你了哦。”
虽然不明白自己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为什么要被拉黑,但谢予深还是点点头。
“我放好行李箱,我们马上走。”
谢予深话音刚落,他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
“予深你走慢一点!!我穿高跟鞋追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