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瑧不知怎么突然又高兴了,重新笑起来,仰头朝着楚倾:“咿!”
虞锦刚离开胸口的手顿时又捂了回去,重重地向后栽倒。
真是萌化了!
不管是软嫩嫩的虞瑧还是还是眉眼带笑哄孩子的楚倾,都好可爱啊!
接着便听楚倾沉沉又道:“看,你母皇被气晕了。”
虞瑧继续咿咿呀呀。
虞锦心想,对哦,我气晕过去了,你快抱她来哄哄我!
却闻楚倾小声续道:“走,趁她还没醒,爹带你去找姜糖!”
说罢他真就起身抱着虞瑧一溜烟跑了。
“喂!”虞锦腾坐起来。
她不太敢让虞瑧跟姜糖玩,既怕姜糖没数抓伤她,又怕她没数拽伤姜糖。
她暴躁地往外追:“楚倾你站住!没你这样的!你回来!”
话音未落他的笑音就砸了回来,清朗爽快,掺着小宝宝咯咯咯的小声一起,激得虞锦也笑了场。
她又硬绷住脸,边迈出门槛边伸出双手:“给我!”
楚倾噙着笑,依言由着她把虞瑧抱过去,径自颔首在她额上一亲:“锦宝宝好凶。”
虞锦给了他一记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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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一忙就是小半个月,二月初,天气暖了些。虞锦掐指一算,过年虞绣禀话进来时已是三个多月的身孕,现在都差不多该四个月了,便不敢再拖,赶紧抽空传虞绣进来了一趟,美其名曰贺她有喜,设个家宴。
翌日晚,虞绣如约进宫。虞锦这一世也跟她见过几次了,但这回的心情最是微妙。
她有意维持着从容如常的态度,细细地询问虞绣安胎安得如何、有没有什么不适,亲昵得和上一世没什么两样。虞绣也都认认真真答了,一口一个“皇姐”地叫着,一时真让虞锦恍惚间回到了从前。
楚倾则在旁一语不发地吃着菜。
他说话越少思路就越不会断,也就不会平白浪费了读心的次数,可以多读些东西。
抿了口果酒,女皇噙着笑开口:“这孩子该是……六七月份降生吧?若是女孩,朕立即封她做世女,绝不辜负咱们姐妹的情分。”
这是她想到的一点上一世的“蹊跷事”。
上一世在虞玖降生的那一天,虞绣就着人来请旨册封世女了。可按惯例世女没有这么快册封的,就算亲王与皇帝再亲厚,世女也总要等到孩子百日再册封,不为别的,只为百日之前孩子夭折率更高也不该这样急。
虞锦便拒绝了她。虞绣当时一度对此不太满意,进宫求过好几次。直至到了百日当天世女之位定下,她才罢休。
虞锦至今也不知她到底急什么,但这既然奇怪,这回倒不如顺着她的心思来,看看又会发生什么。
“那就多谢皇姐了。这孩子与皇长女年纪相仿,日后必定也会亲近,就像咱们姐妹一样。”
眼前,虞绣噙笑颔首。
“呵,世女?你的皇位日后都是她的。”
楚倾清清楚楚地听到另一个声音。
他不动声色地舀着鸽子汤品着,静听下去,便听到更多的野心与恨意:
“你根本就不该在这皇位上。”
“你早晚不得好死。”
“和你那个父亲一起下地狱去吧!楚家也救不了你!”
凛冽的恨意让楚倾不寒而栗。
虞锦又笑道:“朕原本还有些差事想让你帮忙,倒没想到你这时候有孕了。你好好把这孩子生下来,养好身子之后还要好好帮朕才是。”
虞绣一奇:“臣妹在家闲惯了,不知是什么差事?若是大任,臣妹怕担不起呢。”
虞锦神色坦然:“是太学的事。太学先前不□□稳你也知道,眼下虽然撤换了官员,朕还是觉得要有自己人盯着才放心。毕竟太学里的莘莘学子日后都是国之栋梁,她们有什么事,朕还要及时知道。”
这一席话也是顺着上一世所知摸索着来的。上一世虞绣就在太学做过事,不过是几年后,方贵太君开口为她求的差事。
这回她主动提起,不知楚倾能不能听出些什么端倪。
“呵,太学?那咱们姐妹俩可真是想到一起去了。”
“倒省了我的力气。”
“你放心,那些‘莘莘学子’,日后自会是‘国之栋梁’。”
“只不过辅佐的不一定是谁罢了。”
楚倾屏息静静听着,有了些猜测。
第60章 做戏
“陛下已决议让安王殿下去太学了么?”
一直沉默不语的楚倾忽而开口, 虞锦与虞绣都看过去。他淡淡一笑:“臣还是觉得让殿下去西北更为合适。西北地处边关, 更为要紧, 让殿下去太学大材小用了。”
嗯?“还是”?
他这口气就好像他们先前谈过这事一样。
可虞锦确信他们从不曾说起过让虞绣去太学, 看看楚倾, 便知他大概是听到了什么,正给虞绣下套呢。
虞绣美眸微眯, 清凌凌的目光刮在楚倾面上:“元君常与皇姐议政么?”
“倒也没有。”楚倾笑笑,闲适地倚到椅背上,“只是那日随口提了一句。”
说罢他就看着虞绣,心神一分分探下去。虞锦想想,顺着他的话说:“西北也确需要人手,但那不是什么舒服的地方, 朕不舍得你去。”
“呵, 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
楚倾听到虞绣的心音愈发阴冷。
继而闻得虞绣开口:“国事为重, 臣妹倒不贪图享乐。只是皇姐您看,臣妹这刚有喜, 孩子生下来总不免要调养些时日才能动身, ,别耽搁了大事。”
见她推拒,虞锦就没再劝,抿笑点头:“是, 况且孩子刚生下时最有趣, 总是父母都在身边看着她长大才好。去西北的人选, 朕另行挑选吧。”
“多谢皇姐。”虞绣颔首, 笑意款款。言毕就自顾自地喝起了汤,一副并不太在意此事的模样。
楚倾却听到她心思还活络着:“怎么突然要往西北派人,这倒有点麻烦。”
“还是要先与那边知会一声为好,最好能出些‘意外’,尽早绝了后患。”
“唉,真是头疼。”
楚倾一言不发地听完,心里反反复复地揣摩着轻重,便也没心思好好用膳了,直至家宴结束也没再用几口。
待得散了席,虞锦亲自送了送虞绣,折回殿中就不住地打量楚倾:“我看你后面心不在焉的,都没怎么吃,怎么了?”
说罢吩咐晨风去御膳房传话,让御膳房再给他下碗馄饨来,又径自拽着他去寝殿。
“听见什么了?”进了寝殿,虞锦好奇问道。
楚倾与她落座,一五一十地将听来的话复述给她,虞锦听得黛眉紧皱:“她渗透了西北?”
“听着是这个意思。”楚倾轻喟,“太学那边,她大概也是原本就有打算。你现下提起,正合了她的意。”
哦,也就是说上一世方贵太君劝她让虞绣去太学担职,果然又猫腻。
这老狐狸。
虞锦磨着牙抱臂轻笑,楚倾略作沉吟,迟疑说:“她好像很怕楚家。”
“听出来了。”虞锦点头。
眼下已能看得出来,先前栽赃楚家的那场大戏十之八|九就是虞绣干的。虞绣一边栽赃,方贵太君一边在宫里给她洗脑。她那个姨母恒王又和方贵太君熟络,不知不觉就给这对父女当了帮凶。得亏她给恒王打了预防针之后恒王就乖乖远离了方贵太君,不然现在还得花力气辨别恒王是忠是奸。
而目下,虽然虞绣心里想的是“楚家也救不了你”,听来很横,细品却有几分外强中干的味道。
真不值得在意的对手是不会被时时装在心里的,她还在想楚家的事,正说明她仍忌惮楚家。
她斟酌着轻重,楚倾亦思量着分寸。安静了片刻,他道:“我觉得不妨将计就计。”
虞锦看他:“怎么个将计就计?”
“安王忌惮楚家,那若楚家站在她那一边呢?”他道。
虞锦怔了怔——一个可怕的对手忽而为自己所用?
她蹙眉道:“我若是她,不免会动心。”
语中顿了顿,她又摇头:“可你想干什么?骗她可也不会太容易。”
虞绣忌惮楚家,不止是因楚家势大,更因楚家忠心。一个忠心耿耿的世家在出狱平反后反倒突然倒戈,这一看就不对劲。
“若是走一步险棋呢?”楚倾忖度着缓缓道。
虞锦微吸了口凉气:“你想干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可有时候反常得过了头……反常到让人觉得戏文里都编不出来的地步,却反倒会难辨真假。”楚倾眼眸微眯,“再加以一些证据作证,骗她可能也没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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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君在夜色渐深时离了鸾栖殿,虞锦没与他一道去德仪殿。
他们大多数时候都会同眠,但偶尔也有特例,所以也不足为奇。可这晚,虞锦却是在床边发呆到半夜都没睡着。
“唉……”她长声叹气,终是撑坐起来。
罢了,听他的吧。
他的主意剑走偏锋了点,但也没什么不好。她只是想到要委屈他就很难过,从前就是她对他不好,如今真不想让他以这种方式帮她了。
可他说得也对,大局为重。这事太大了,拖下去恐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