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把那几个小妯娌给惹的怪没好意思的,熬到散席的时候,还纷纷逃似的出宫去了。
大福晋走前还说了句,“别同她一般见识,爱走让她走便是,都当谁稀罕她似的。”
舒妍拢着手,看了眼外面,心说稀不稀罕是一回事,祸不祸患又是另一回事。嘴上却道:“由着她罢,不过是气性高了点,咱们再去计较,反而要显得没有容人之量了。”说是这么说,回去后还是关起门来追着太子问了一回。
“听说老八年后就要回江宁去,他到底想干甚么。”以前觉得太子把人给调离京城是好的,眼下再看,反倒更像是如了那人的意。
太子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就穿了件单衣,他一边擦着手,说:“还能想干嘛,笼络江南权贵,培植自己的势力,哪怕暂时对付不了爷,日后也总要让爷不好过的。”
舒妍顿时就不高兴了,“要不爷再进言把人给留下罢,如今再看,这人还是在眼皮子底下才是把稳的,京里就这么些人,别说是咱们,别家阿哥也都在相互盯着彼此,这一远了,可就有些鞭长莫及了。”她虽然不知道太子做的那些事情到了什么地步,但是前几日已经从太子的书房里看到了一些机械的图纸,虽然样式看起来很简单,总归是迈出了这一步,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太子笑了笑,喝了酒的脸上泛着微微的红晕,好像也没有太被八爷这事给困扰了一样,“大过年的,咱们别说这些事了。”拉着人就往暖融融的炕上去了。
“可是……”舒妍还想说什么,太子拿被子给她盖住了,“时候不早了,紧着安置了罢,明儿还要早起。”也是看起来很累的样子,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等到舒妍翻了一阵也睡着的时候,太子才再悄悄爬起来,拿上氅衣就出门去了。
第七五章
年羹尧是再没想到自己还能回来的。放了几年牧,他的心里慌的都要长草了, 以为这是被朝廷彻底给遗忘, 好几次想着撂挑子算了, 以他的家世, 哪怕没有走上仕途,日子照样能过得下去。但静下来再想的时候, 又觉自己不能这么自暴自弃, 父亲位居人臣,兄长也在任上颇有建树,他不能给自己这个姓氏丢人。
带着这股韧劲, 年羹尧熬啊熬啊,总算是熬到了下旨调令, 在新年里回到了久违的京城。
这不连家门还没来得及进, 就让太子给召见了。年羹尧一时窃喜,也不觉得跪在那儿候等有多辛苦, 甚至还在心里设想待会见了太子该说些什么, 又或是洒上两滴泪,好让太子知道知道这几年他放牧的苦。
胡思乱想了一通,就有脚步声靠近,除了其中一个随意了点, 其他的步调都是整齐一致的。年羹尧这便收起心思,跪伏的更低了。
“亮工久等了,快起了罢,地上凉。”
听声音心情颇好的样子, 年羹尧便把脑袋往地砖上磕了个响,“奴才年羹尧给太子爷请安了。”
“起了罢。年前你让人送来的肉干、皮子,孤都收到了,东西都是上好的,你有心了。”太子解了氅衣坐下。
年羹尧这才站起来,垂着手立在那儿,脸上打着笑回说:“孝敬主子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是隆州贫瘠,着实拿不出什么更好的东西,这才想着多打些皮货,好赖给主子爷小主子做个垫子也是柔软的。”
太子高兴的听了一回,才切入正题,“江宁有个缺,孤寻思着派你去正合适。”
年羹尧就给喜的重新跪下了,看来这几年的苦是没白吃,“甭管什么缺,只要是主子爷给安排的,奴才肝脑涂地也把差事给办好。”
明晃晃的烛光下,太子看起来似乎也很满意的样子,这个奴才,就是在隆州给待怕了,如今一下说放到江南,自然没有不高兴的道理。但是有些话,他还是说在前头的,“江南商贾多奸,你此去还要切记不要着了他们的道,织造衙门虽然直属内务府,江南形势却是复杂的,官场上亦是党派林立,你若是不能自身持正,但凡受人弹劾,孤是决计保不了你的。”
年羹尧便信誓旦旦起来,“奴才誓死效忠主子爷,若有违誓言,奴才甘愿自裁也不脏了主子爷的名声。”
不管这话可信不可信,太子把年羹尧放下去,即是试探他自己,也是试探老八,是以,“八阿哥一心想深入水师衙门,他若找你求助。”话点到即止。
年羹尧急忙说:“奴才是太子爷的奴才,只要主子爷发话,您怎么说怎么是,否则,就是老亲王的面子,奴才也是敢不卖的。”这也就意味着,他不会吃八爷那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回去后年羹尧还是琢磨了一回,得出的结论便是太子同八爷不对付!所以太子把他放到江南去,实际应该是监视八爷去的,年羹尧带着兀自猜测的结果,跟着八爷的脚步去了江南。
这事最开始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就好像当初年羹尧被丢到隆州去放牧一样,也是等人都走久了,大家才反应过来,老二这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把年羹尧跟老八放在一起,这是怕他们不会狼狈为奸的吗?
反倒是康熙不明就里,对这个安排颇为满意,“年家二郎,朕是看过他的身手,人也是机灵的,由他去护着胤禩,朕无不放心。”
下面的儿子们嘴上都应着是啊是啊,哪个心里不在笑话,老头子被太子玩成这样,日后要是东窗事发,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笑得出来,还是干脆被气死算了。
大家现在也是学乖了,都不在明面上招惹太子,常常都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康熙不知道儿子们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只看到他们一团和气的样子,还高兴的什么似的,手足兄弟就该是这样的。
等到舒妍知道这事的时候,桃花都已经开过了,放眼望去满枝桠的脆嫩,绿的要流油。白日里也已能感觉到融融的暖意,趁着午饭后孩子们不在,舒妍便把里外伺候的人都给遣了,关起门来问太子,“爷怎么把姓年的也给放到江南去了。”
太子正在那捣鼓着一个下面刚送上来的物件,没什么心思搭理舒妍,不过是瞥了她一眼,就又研究上了,嘴上有搭没调的应着,“难道你还真以为能把他一辈子都放在隆州不成,别说他自己,就是年遐龄,难道还真会对自己的亲儿子不管不顾,适可而止,让他吃到苦头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把他们俩个放在一起,我还是不能放心,爷难道就不怕老八把后来的事情给抖出来。”
太子轻笑了声,“这你可就是担心太多了,他现在是个甚么,说是放到织造衙门,那是个甚么地方,曹家把持了三代几十年的地方,哪里就能容得了他做大。再者说,老八怀着坏心眼,爷总归是要他自己表现出来,到时候再去治他,旁的才没话可说。”
“爷打的这个主意是不是冒险了点。”哪怕太子看起来信心十足,舒妍还是有些担心不住。
太子这才看了看舒妍的肚子,把她叫到身边来,“你经的多,快给爷瞧瞧这个玩意儿怎么使。”
舒妍这才认真打量起桌前放着的一柄类似□□的器械,说是□□,上面又镶了许多碎宝石,整个还镏了金,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是费劲,“爷这是打哪掏来的。”
太子可就要得意了,“文开捣鼓出来的。就是戴梓,前些年给流放到到盛京,仍一心想着报效朝廷,这几年没少捣鼓新鲜玩意儿出来,可惜汗阿玛都不采。爷也是听你说了往后的事情,才想起他来,这两年就让他继续做他爱做的事情,这不前儿才送来的,爷这摸索了半天,愣是没明白这玩意儿该怎么使。”跟鸟铳还是有区别的。
舒妍就扣了板机给太子看,“这应该就是□□了爷,只是这个样式的太过花哨了,正常使用势必累人,要是能再造的小一点,弹珠若是能连续发出,那就更好用了。”
太子就来劲儿了,“你是说连珠火铳那种,爷虽然没见过,倒是听说过,早年在平定三藩的时候文开就弄出来过一种二十八连珠的火铳,威力惊人。”
二十八连发!不就是机关枪的前身了,按理说过了这么些年,应该发展的更先进才是,可舒妍却是闻所未闻,难免纳闷。
“不怪你没听说,文开这人傲气,当年非要同西洋传教士较量,结果还输了,汗阿玛便把他给流放到了盛京去,多年来不闻不问。若不是听了你说的那些,爷只怕也不会想起他来。”太子说着很是感慨了一番,谁又知道,那么一个不羁的还会有这方面的天赋,还差点就给错过了。
舒妍虽然不擅长兵工研发,也给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但是看看还是会的,“要不,往后爷再得着什么,给妾身也看看。”
这敢情倒好。太子便趁着这股劲儿,把舒妍对这把手铳的看法一一写了下来,翌日就让人给戴梓送了过去,不求他现在就能研制出甚么高精尖的武器来,但开拓进取这条路总是永无止尽的。
夫妻俩齐心把心思扑在这些事上,倒是不觉时光飞逝,换上夏装的时候,两人还在一起研究戴梓送来的新稿纸,一个说口径太小,一个说弹道太长,突然,舒妍身下就湿了一滩,这是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