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骄吃了一盅银耳羹,赶紧把隋玉的事儿说了,“你觉得,咱们什么时候跟那头联系?”
这事儿估计八九不离十,说是一定要说的,关键看什么时候怎么说。
庞牧摆弄盅盖的动作都停了,满脸不可思议,“这么巧?”
“谁说不是呢!”晏骄用清水漱了漱口,还是觉得有点恶心,觉得可能是着凉了,就又翻了几颗酱乌梅吃。
庞牧侧身躺在炕上,撑着一条腿,一只手慢慢在膝盖上敲着,想了会儿,“不是说那什么隋老爷还没回来么?估计也快了,还是等见了他,再细细的问过了再说。”
这种事,还是彻底钉准了再开口的好,不然亲生父母那边大喜大悲未必受得住不说,隋家这头也势必给闹得不得安生,万一是场误会,弄的一家人之间生了嫌隙就不美了。
“我也这么想的。”晏骄顺着躺下,又往他那边挪了挪,半靠在他怀里道,“找了这么些年,空欢喜一场也太惨了。”
庞牧捏着她的手嗯了声,见她身上竟没有一点儿首饰,不由笑道:“你这一天都忙的脚不沾地,也够素净的。”
“快别说这个了。”说到这里,晏骄先自己笑起来,又把之前在隋家想给人家小姑娘礼物,结果连肉干都没有,不得已借了许倩的镯子,谁知又过于贵重,到底没送出去的囧事说了,夫妻俩在炕上笑作一团。
晚上平安洗的香喷喷的过来,一家三口在炕上翻花绳玩,正得趣呢,齐远就在外头敲门。
门一开,跟许倩两颗脑袋一块挤进来,满脸都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何家好像打起来了。”
庞牧和晏骄一听,忙把窗子推开一点缝隙,齐齐竖起耳朵往外听。
剩下平安一个人傻乎乎举着红绳,愣了会儿,也挪着屁股往那头蹭,一边小心翼翼的努力保持花绳的形状不变,一边着急的喊道:“平安看看,平安看看!”
齐远看着他的样子就乐,顺手扯了衣架上厚厚的狐皮连帽斗篷,将小孩儿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往肩头一扛,“走,咱们外头看去!”
“你们回来!”晏骄啼笑皆非的喊道,“这都什么毛病啊,大半夜的不睡觉看人打架!”
话还没说完呢,一大一小已经蹿的没影儿了。
“走走走,咱们也去瞧瞧,外行听热闹,咱是去听线索,没准儿能有什么发现呢。”还没说别的呢,庞牧也已麻溜穿了鞋,兴冲冲要往外去了。
许倩就在门口笑,“还没到十五,灯会、庙会都没起来,城中百姓正闲得慌呢,难得大户人家吵得不可开交,隔着两条街都能听见摔盘子砸碗的动静,可不就都去看了吗?”
何家的宅院距离晏骄他们所在的院子足足隔着三条街,中间还有一座桥,难为齐远发现的这么及时。
何家人身上没有功名、官阶,碍于规矩律法,所居住的宅子只有三进,不过多了几个东西跨院罢了,这也就直接导致这种横向扁平的建筑格局整体隔音效果非常差。冬天夜里又静,一旦在院子里撒开欢的吵闹起来,前后街上都能听见。
晏骄他们过去时,何家外头已经挤了不少百姓边听边说笑,十分热闹。
许倩随便找了一个大娘问,据说一开始是在屋里打的,影影绰绰听不清,后来大概是上了头,何老爷嚷嚷着要睡客房,何夫人就追了出来,两口子竟就这么在院子里吵嚷起来,又砸又打的,这才引了街坊四邻出来凑热闹。
“你们来晚了!”大娘不无遗憾的说,“才刚已经进去了,又有家丁挡着不让近前,听不清了。”
许倩失笑,“那大家怎么还不走?”
大娘啧了一声,“打成那样,岂是一时半刻就好得了的?说不得等会儿又要闹起来。”
晏骄听得直想笑,心道您也忒热情了,还准备等第2回 合呐?
何家人那么要脸,哪怕冲着诸位期盼的劲头,至少今天死都不会再来第二场了。
“那他们刚才为什么打,您老可听见了?”许倩问道。
“听见了听见了!”大娘是一个人出来的,正愁没个说话的,闻言忙道,“好像是何娘子骂男人忘恩负义喜新厌旧,何老爷又骂她不尽心云云,大概是为着何小姐的事儿吧。”
她的官话说的很不标准,许倩费了半天劲才明白过来,下意识看向晏骄。
忘恩负义?喜新厌旧?不尽心?
怎么听着这么多故事呢?
第102章
晏骄一听来了精神, 忙笑着问道:“也不知是怎么个忘恩负义法。”
大娘巴不得这一句,登时双眼一亮, 先朝四下看了一圈, 这才微微压低声音道:“那何家原本都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各家各户之间大多连着宗, 倒也有不少产业, 只是如今大多落魄了。何光本是分家的庶子, 更捞不着好了。”
“可谁叫他运气好呢?后来就遇见了如今的何夫人, 哎呦呦,她家里可是富得流油呢,老爹原先是做鸭的”
“做鸭?!”大娘还没说完, 晏骄已经猛地喊了出来, 胸中疯狂涌动着某种不过审的情绪。
没想到啊, 何夫人的老爹还正经挺叛逆……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过于猥琐了,因为周围的人正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大娘更是不解, “是呀,咱们萍州古来都是爱吃鸭子的,莫说逢年过节的坐席,便是家常过日子,隔三差五不炖个鸭汤喝喝也都浑身难受哩!”
平安抱着齐远的脑袋笑眯眯道:“鸭子好吃。”
晏骄干笑几声,顺手揉了揉他的头,“您继续。”
罪过罪过, 此鸭非彼鸭。
等会儿, 这谈话内容似乎有点少儿不宜啊……
大娘继续道:“哪怕如今他撒手去了, 也留下一家酒楼与何夫人,每年少说千八百银子的利润。两人成婚后,何光就借着老婆的本钱慢慢起来了……”
晏骄等人齐齐啊了一声,“没想到还有这个故事。”
许倩早已等不及,连声催促道:“后来呢后来呢?”
“咱们女人家想的不就是安安稳稳过日子么?”大娘叹了口气,很有感触的道,“可是男人啊,哪个没有几根花花肠子?何家的大姑娘还没满月,何光就领了一个人家去,说不能无后。”
“太不要脸了!”晏骄和许倩异口同声的喊道。
“不要脸!”平安只是觉得有趣,也跟着喊。
众人都吓了一跳,完了完了,这孩子竟然跟着学了脏话!
齐远已经跳起来了,忙不迭扭身往回跑,“我先带他回去!”
平安小傻子还以为齐叔叔又要带自己玩,咯咯笑着搂的更紧了。
打发走了小的之后,众人才齐齐松了口气,又催促大娘继续说。
“还能怎么着?”大娘一拍巴掌,无奈道,“那何娘子纵使再腰缠万贯,终究是个女人啊,又不想和离,只得忍气吞声罢了。”
许倩直接往地上呸了一声。
确实够忘恩负义的。
用着老婆的钱不说,还嫌弃老婆生不出儿子,非要纳小妾。这也就算了,竟让老婆替别的女人养孩子?贱不贱呐!
“那您知不知道何光前后一共纳了几个小妾?”晏骄问道。
大娘连连摆手,“人家屋里的事,我哪里知道?”
“那何夫人不尽心是怎么个说法?”许倩问,随即有些不满的说,“她不是把那些小妾生的孩子都抱到自己跟前养着了吗?这还不够宽宏大量的?”
可说到这里,她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一种极其可怕的念头,于是下意识看向晏骄,然后许倩就发现对方的表情也十分复杂。
如果何光只有一个小妾,生产时死了,还有可能是意外;但如果他有好几个小妾,都在生了孩子之后死了……
这种猜想一直持续到众人回家。
屋里烧的暖烘烘的,温暖干燥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们齐齐打了个寒颤。
“衙门那边有消息了吗?”庞牧叫了人来问。
如今他们已经不大相信蔡文高了,虽然委托他审理从何家带出来的一干下人,但同时也安排了图磬和白宁在那边轮流盯着,以防有诈。
那侍卫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消息,要不要卑职去问问?”
“也不急在这一时,”庞牧摆手道,“若有消息,雅音他们自然会传话回来。”
他想了会儿,又道:“对了,你去传个话吧,问问何光小妾的事儿,若是死了的,问明白当时怎么死的,请的哪里的哪个大夫,都用了什么药,去吧。”
那侍卫领命去了,眨眼便消失在黑夜中。
晏骄看着门外叹了口气,“这可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若咱们的猜想成真,那可有的忙了。”
庞牧笑了笑,“时候不早了,你也累得很了,先歇息吧,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他不说还好,一说,晏骄便觉疲惫如潮水般滚滚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也好。”
第二天一早,图磬他们还没回来,冯大夫倒是先过来了。
晏骄怔了下才想起来,今儿是一月一次诊脉的日子。
出门在外的,难免有些大病小灾,冯大夫中间没少立功。大家若是有不舒服的,自然就马上看了;若是没病,也都一月诊一回脉,也好防患于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