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日跟孙阳打交道的次数最多,对于他的难、他的苦,没有人比钱井了解的多。
孙家老二狠狠剜了一眼钱井,撇嘴没吱声。
李庆年长叹口气,看着孙阳开口说道:
“孙兄弟啊,这事儿不能再瞒着了。这些年你有多苦、多难,我都看在眼里了,你该告诉他们了。”
话里有话的言语,让林素、荆帆等人都没有插嘴。
孙雷听到这话,愤怒的开口低吼——
“别搁这遮遮掩掩,有啥话就赶紧说!什么瞒不瞒?我们兄弟几个到现在能认这个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我告诉你老李头子,当年的事儿你也参与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闭——嘴——咳咳……咳咳咳咳……”
孙阳怒吼出声,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李庆年急忙起身,来到孙阳这边,替他抚背、拍打。
抽空看着孙雷,心急如焚的道:
“老三啊,你咋就不理解呢。你爹要是真有心找,还能因为你大哥一句话就不找了?那会儿,你大哥可不大,得完完全全听你爹的啊~!”
急的带着哭腔,乞求的样子更是让人看了揪心。
林素在旁,一直盯着孙氏三兄弟的脸儿。
很明显,这三位根本没有任何松动的意思,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或许,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钱井也听说了李庆年的意思,着急的出声提醒着道:
“李老哥啊,快把这事儿说清楚吧。”
到了这个份儿上,再遮遮掩掩,根本没有任何用。
李庆年重重叹口气,看着屋子里的人,缓缓开口道:
“这事儿说起来,是全都怪我,要不是当初我的提议,你们父子三人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李大伯,到了时候别卖关子,赶紧说吧。”林素轻声提醒。
李庆年被突然点名怔住了,随后忙不迭点头,说了起来。
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李庆年的弟妹守寡,李庆年的媳妇儿不想她继续呆在李家。
可那会儿李家老太太还活着,她就算再不想也不能说。
一直忍到了五年后老太太过世,她终于沉不住气了。
在婆母过世的白天,就跟李庆年提议,让守寡的弟妹改嫁,至于改嫁给谁暂时没提。
想当然的,李庆年肯定不同意。
就是他的二妹妹也不愿意。
至于这三弟妹就更不同意了。
过了李家的门,就是李家的人。
即便丈夫没了,她也不可能改嫁。
李庆年家的,在孤立无援之下,只得作罢。
后来,孙阳的媳妇儿没了,原本没有这个想法的李庆年媳妇儿,又动起了这个念头。
不过这一次,她倒是挺聪明,没有直接要求,而是跟李家三儿媳提了一嘴,说是鳏夫带孩子不容易。
李家三儿媳心善,就过来教孙阳做女红。
为了避嫌,李家三弟妹每次过来,都会把自己的儿子带过来,然后在院子里教孙阳。
一来二去的,两家走动也算频繁,李庆年媳妇儿见机不可失,就跟丈夫又提了一次。
这一次,女人说的有鼻子有眼,还说都在一个村,知根知底巴拉巴拉。
李庆年原本还是不信,可再一次妻子“无疑”带他走动的时候看到,这才让他活了心。
没有分家,他是李家老大,理应替弟弟照顾弟妹一家。
但时间久了,总是怕人说不好听的,如今这样的情况倒不如给那母子找个倚靠。
“……就这样,我那天把话跟我弟妹提了。提完之后我没当回事儿,但没想到的是……我弟妹第二天晨起就上山,打算上吊自杀。”
“好在被孙老弟碰到,将人救了回来。这也就是老大看到你爹抱着我弟妹的情形。那个时候,不是你爹想抱,是我那弟妹人是不醒。”
“回来后发烧三天,人也就没了。”李庆年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泪,“这就是报应,报应啊~!转念开春,还是那天,我家那口子上山挖野菜,掉下山里摔死了。”
说到这儿,李庆年重重打了个“唉”声,叙事的部分算是告一段落。
老大孙风听得吃惊,不敢相信的等着李庆年,咬牙切齿的问:
“既然如此,当年你为何不说?为何不说?这么多年你看我们父子误会,你安得什么心?”
“对,你安得什么心?”孙雷也跟着反问。
孙雨没说话,但却眼神清冷的等着李庆年,仿佛下一秒那眼睛里就能迸出刀子,直接把李庆年碎尸万段。
林素端碗喝水,沉静的说道:
“但凡你们信任你们的父亲,也不会闹到今日这个地步。现在开始埋怨了,当初为何不问问呢?”
孙风被说的哑口无言。
孙雷冷“哼”,翻了个白眼,自认有理的说:
“我那会儿小,我知道啥玩意儿啊,我大哥说啥就是呗,是不是二哥。”
“可不是。”孙雨撇嘴,也是直接把锅甩给了老大。
林素看着这三个孩子,突然明白为何老爷子让瞒着了。
人家活了半辈子,啥东西看不通透呢?
应该是清楚自己孩子的本性,所以才……
“孙老弟啊,是哥哥我对不起你。当年我若是不开口,我那弟妹也不能活不下去,你跟你的孩子……”
“李大伯,这事儿怪不到你头上。”戴亮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随后看着身边的三个小子,嗤笑着又道:
“自己亲爹什么样难道不知晓?现在埋怨起来了。说白了,这事儿大吗?有那么解不开的疙瘩吗?就说你们不想管老爷子得了。”
话落,大家伙儿把目光,全都转移到了哥仨身上。
如今的他们,全都成家立业了。
孙阳的那二亩地,也都分给哥仨,自己一丁点都没有要。
做爹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孙风反应很激动,直接开口说道——
“谁不想管了?谁不想管了?”
“你想管过来刮你爹?听说客栈发面、分肉,你就舔着大脸过来要?”林素不给面子的开口,让孙家老大顿时臊红了脸。
戴亮听到这话,气的直接上手,在孙风的后脑勺上狠狠拍了一记——
“你个王八羔子,这么不是人的事儿你都能做?”
孙风被打,孙雨再旁看着,反倒是孙雷反应比较大。
护着自己的大哥,气呼呼的冲着戴亮吼:
“你凭啥打人?我哥要东西咋了,他去那边过年,难道不该出点儿东西?”
钱井听到这话都火了,中气十足的质问:
“他是谁?你爹你去家难道还得出东西吗?你爹白养你们仨狼崽子啊!”
第595章 真心要养你爹?
迟迟没有说话的孙阳,此刻就跟被人点穴了一般,不吱声,不说话。
至于他是怎么想的,谁也不清楚。
但有一点大家心里都明白,三个孩子的态度,最伤孙老爷子的心。
钱井长叹口气,冲着身旁打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说:
“不管咋样,你爹一个人养你们仨不容易。又当爹又当娘,缝缝补补、洗衣做饭。你们都娶上媳妇儿、盖了房子。”
“攒了一辈子的钱,都给你们仨了,地也都给了。难道这就是你们的养老?别说他没找,就是找了能怎么的?这么多年,他就必须一个人过到底?”
孙雨听到这话,冷“哼”一声看着钱井,说:
“照钱伯这意思,钱伯是打算找了啊。你找呗,我们不拦着。”
“你——”钱井被怼的哑口无言。
戴亮气的咬牙切齿。
林素缓缓抬头,看着出声的孙家老二,淡淡的道: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媳妇儿要是没了,你也能守着。当爹当娘的把孩子拉扯大,给他们娶媳妇儿、嫁人,功成名就后再把你扔出去不管,是吗?”
“我……”
这一次,换孙雨不说话了。
其实,理儿大家都懂,就是看他能不能换位思考。
外面的天已经大黑,屋里的烛光就显得特别重要。
大家心里都明白,再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只是……
没有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尤其是孙家三兄弟。
林素嗤笑,把玩着手指叹口气,道:
“咱们现在也别纠结前尘过往。甭管你们怎么认为,老爷子没找是真。你们哥仨不孝顺,也是真的。”
“我们……”
孙风刚要开口,林素直接霸气的说:
“我不管你们哥仨有什么理由,什么理由不能让你们不管你爹。这是你爹,给你们生命的人,养你们长大的人,替你们娶媳妇儿的人!”
说到这儿,眼神凌厉的盯着他们,淡淡的道:
“做人,不能忘本,更不能六亲不认。”
哥仨终于消停了。
坚持了那么久,到了这一刻,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跟立场。
戴亮见差不多了,清了下嗓子,道:
“我是咱们北崴子沟的里正,这事儿我来做主安排,你们哥仨可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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