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宋知昀收回手,朝陈县令道:“知昀的工作完成了,接下来就看大人了,希望能还死者一个公道。”
语毕,她转身出去。
“姑娘!”等候在外的花音端着水盆过来,“先洗手吧。”
宋知昀点头。
“五姑娘方才是为何?”萧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知昀边擦手边道:“个人习惯吧,民间有传闻人死后七天内,灵魂还没走远,希望他知道我解剖他并不是把他当成一滩肉,而是为了抓到杀害他的凶手而不得不做的事。”
“个人习惯?”男人的脚步近了,声音也是,“这么说,五姑娘今日所为不是第一次?”
花音梗着脖子反驳:“你……你别胡说!我们姑娘以前从来没这么干过!”
“是吗?”萧倦绕至宋知昀面前,睨住那双明澈瞳眸。
宋知昀很是从容,毕竟面前的人再怀疑也不可能怀疑她不是真正的苏知昀。她大方对上他的眸子:“是不是与秦公子有关吗?”
“五姑娘!”段长青大步过来,沉下脸道,“别以为生得好看就能这般对我家公子说话!”
总是一张笑脸的段长青突然拉下脸来,连花音也吓了一跳。
宋知昀捧住自己的脸,不要脸地望着他道:“你觉得我好看啊?那蛮不讲理不是美女的特权嘛!”
别说,这宋五姑娘这动作简直无辜又可爱!
段长青瞬间就横不起来了,两侧脸颊还红了!
萧倦揉了揉眉心,喟叹道:“的确没什么关系,不过,我还有一问,何为骚年?”
宋知昀差点被空气噎到,昨晚脱口而出的话……她只好搪塞道:“哦,就是大侠你很厉害的意思。”
萧倦拧眉,总觉得面前这女子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这时,两个捕快进来,与杨捕头说了什么。
陈县令也出来了,杨捕头报告道:“大人,人抓到了。”
宋知昀内心一惊,这么快?谁说古人办事效率不行?这不是挺能的吗?
段长青有些得意挑眉,得他家公子推断后,陈县令一大早就派人出去了,现在算算时间也差不多。
陈县令问道:“是何人?”
杨捕头继续道:“是后山村的村民叫徐坤,半个月前他家娘子难产去世,据说之前曾叫孙大夫看诊过,孙大夫告知他们孕妇胎位不正,让他们放宽心,等徐娘子生产时孙大夫会亲自去接生,哪知徐娘子提前生产,徐坤去请孙大夫时,孙大夫正好坐马车出城要去江州出诊,据说那位是官宦人家,孙大夫没有停下马车,导致徐娘子一尸两命。徐坤便认定是孙大夫嫌贫爱富故意不救自己的娘子和孩子,对他怀恨在心,所以潜入医馆用枕头捂死了孙大夫。”杨捕头顿了顿,道,“但和孙大夫一起去江州的小厮说,当日他们没有听到徐坤的声音才导致悲剧的发生。”
陈县令静静听完,才问:“那毒药呢?”
杨捕头道:“徐坤供认不讳,是他怕官府找到他才在捂死孙大夫后塞进他嘴里的。”
宋知昀张了张嘴,最后打算闭嘴了。
陈县令道:“先收押,午后再审。”他又朝宋知昀道,“五姑娘先留下用饭,稍后账房会将你的酬劳送来。”
宋知昀一大早也没吃东西,正好也饿了,便道了谢。
杨捕头说是陈县令为了感谢宋知昀帮忙破案,特意命厨房准备了好菜。
看来厨房真是下了血本,一桌子的大鱼大肉,宋知昀刚坐下准备动筷子就见杨捕头突然站了起来,脸色难看冲了出去。
接着陈县令也说了句想先去审人走了,连站在边上的段长青也脸色难看退了出去,剩下宋知昀和萧倦依旧坐着。
第5章 善恶本无界
想当年第一次上解剖课,大家连着一星期不碰鱼肉,他们这样纯属正常。
宋知昀淡定地往嘴里塞了块东坡肉,睨了眼同样淡定的萧倦,忍不住道:“秦公子好定力。”
萧倦优雅动了筷子:“彼此彼此,只是在下记得半柱香之前五姑娘还说希望还死者一个公道,方才为何欲言又止?”
这男人……
宋知昀扒了口饭砸吧砸吧吃着,之前听杨捕头说徐坤的杀人动机和过程时,她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但问题在于,徐坤不可能那么熟悉孙大夫的习惯,更遑论还能在他死后投毒以混淆视听。她早就说过,那个药童也有问题。
不过……没想到面前之人也猜到了?
萧倦起身盛了碗汤搁到宋知昀面前,不咸不淡道:“五姑娘不妨慢点吃,没人同你抢。”
宋知昀将饭咽下,这才开口:“那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秦公子很关心你那位故交到底是被谁害死的,那刚才你怎么不说?”
他没有回答,放下筷子悠悠道:“早上闲来无事去茶馆喝茶,正好听人说那药童也是后山村的人,从小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三年前大旱,家里连糠都吃不起时,幸得邻居大哥接济他们母子才熬了过来。”
什么闲来无事,他分明是特意去查的!
“那位邻居大哥家中还有病重老母,药童长大后便时常从医馆熬药送过去,好一副远亲不如近邻的画面……”
宋知昀望着他笑:“那位邻居大哥不会正好姓徐名坤吧?”
萧倦没有回答,薄唇微抿,道:“因果轮回,善恶本无界。”
好一个善恶本无界!
宋知昀突然对面前的人好奇起来,忍不住便道:“看公子谈吐不像是生活在这种小县城的人……”
“看五姑娘也不像。”他巧妙打断了她的话。
宋知昀一噎,没好气道:“我只是好奇秦公子来平城干什么?孙大夫也不是你的什么故交吧!”
他丝毫不回避:“自然是看病。”
“谁有病?”
“我。”
“……”
宋知昀正想问他看什么病,正好账房将酬金送来,她起身去拿。身侧之人不知是起得太急还是如何,一脚将边上的凳子踢翻了。
宋知昀皱眉看他。
他一脸无辜道:“在下有眼疾。”
眼疾?
宋知昀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难怪昨晚在义庄所有人都吐得昏天暗地只有他没事,这人哪是厉害,简直就是瞎呀!
“倒不是瞎,就是看东西模糊。”萧倦不咸不淡补了一句。
宋知昀差点被一口空气噎住,这人怎么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正好饭也吃得差不多,她找了个借口就告辞。
萧倦站着没有动,望着宋知昀的背影,不客气问道:“五姑娘昨晚为自己留了后路,那么以后呢,依在下看,贵府大夫人似乎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这就不劳秦公子操心了。”你还是操心自己的眼睛去哪里治吧!宋知昀拉着花音,“我们走。”
快走!
不知道为什么,宋知昀觉得这秦公子有些可怕,这一刻她其实是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走下一步计划的,不过很快,宋知昀便坦然了,送上门的王牌不用白不用。
她拉紧身上的披风,脚下步子更快了。
段长青进门,将凳子移得远了些,才道:“公子,问过了,孙大夫的那位徒弟尚未回来,我们恐怕还需在平城耽搁几日。”
萧倦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只幽幽问:“宋五姑娘呢?”
“哦。”段长青一下子来了兴致,有些激动道,“五姑娘在平城可是远近有名的才女,饱读诗书、知书达理。那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看,是无数世家公子眼中的梦中情人!”
末了,段长青又补上一句,“当然,这是在昨日之前,如今嘛……”
“人人唯恐避之不及。”萧倦一针见血。
“可不是!”段长青无比遗憾,“恐怕今后都不好嫁,哦,对了,这位五姑娘从小就定了婚约,公子一定猜不到是谁。”
萧倦睨他一眼。
段长青几乎快绷不住笑了:“是英国公家的小公爷!”
“顾玄礼?”萧倦抿了抿唇,向来眼高于顶的国公夫人竟会同意这门亲事?不过他倒是很期待看到自命清高的顾玄礼得知未过门的娘子这番所作所为是何种表情。他略一笑,“看来这小小的平城得热闹一番了。”
……
一路走回去,宋知昀被一路指指点点,那些良家妇女甚至恶毒地诅咒她应该去死,气得花音差点和她们打起来,宋知昀只好拖着她走:“被狗咬了你还要咬回去吗?矜持矜持。”
花音红着眼睛道:“姑娘真的要回去?”
宋知昀笑了笑,“之前走得急,就算要走,也得回去换身衣服。陈大人大方,给的酬劳够我们花销一阵子,以后的事以后再盘算。”
要不是那次事后,宋远山命大夫人断了她的经济来源,她早就带着花音走了。这个时代女子在外寸步难行,更别说两个没钱的女子。
花音仍是后怕:“可夫人不会放我们走的!”
宋知昀没有回答,二人才走到宋府门口便见宋知卿的贴身丫鬟竹姚冲过来,道:“五姑娘,老爷吩咐说您一回来就马上去客厅,国公夫人来了!”
英国公夫人,她那未来的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