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沉默,他在赌。他何尝不知道太子是个心狠手辣的,他安排了人手保护那对夫妇,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暴露自己。
但季念念这样一哭,他觉着自己做错了。
“不哭,他们不会死。”
“你知道什么?他们真的会死,我不想害人。我错了,我不该说什么求子,是我错了,求求你,救救他们,那个姐姐的孩子快出生了吧,我宁愿自己去死!我再叫你一声好哥哥,你帮我好不好?”季念念语无伦次,紧紧盯着陆沉眼睛,等他的答案。
原文中,陆沉并未带季念念来烧香,惹得季念念不快,夫妇二人生了嫌隙。
可她来了,她来烧香了,是她间接害了这对夫妇。
“好。”
陆沉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锦袍,月光下,俊隽的脸庞上像是蒙上了一层柔软的纱,他双眼坚定地望着季念念,稳定她的心神。
季念念捏着他的衣襟,紧张道:“好哥哥,多谢。”
陆沉点点头,将季念念牵进厢房,“你且等着,我定把他们二人平安带回来,我没回来之前,谁来敲门都不要开。”
说罢,他转身出门,仔细关好门离开。
不知为何,季念念从他的背影里瞧出了几分决绝并着几分轻快,自打陆沉走后,她的脑海中一直回放着陆沉的背影。
***
劲松带着人在暗处保护那对夫妇,快走到小树林时,太子的人冲了出来,他们拦住了这对夫妇,将这对夫妇劫到了树林里。
这对夫妇早就吓破了胆,抖如筛糠。
太子的人并未审问二人,将他们押在小树林里,像是在等什么人前来。
劲松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竖长了耳朵听着,但凡这对夫妇若是背叛了他家王爷,那就甭怪他先下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劲松感到身后一阵寒风掠过,他僵硬的转过脖子,看见陆沉时吓了一跳,沉着嗓子:“王爷?”
陆沉穿了月白袍子,黑夜里很是打眼。
劲松眉心突突跳,生怕他家王爷被人瞧见。
陆沉不在意的笑了笑,从衣襟下摆上扯下一块布,一边往脸上蒙,一边问劲松:“太子派了谁过来?”
“乌洋!”
“呵,下了血本,看来太子殿下气的不轻。”
陆沉蒙好了脸,但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依旧让劲松眉心突突跳,他想提醒陆沉遮脸还不如遮眼睛。
反观陆沉,却颇为兴奋,“都说乌洋武艺高强,罕逢敌手,本王去会会他。”
说罢,陆沉足尖轻点,踏着树冠进了小树林。
劲松半张着嘴,王爷???说好的静观其变呢?他只好带着兄弟们去助王爷一臂之力。
陆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被削断的树枝,头一次觉着百姓传言也有准确的时候,这乌洋武功确实不俗。
“呵,可惜了。”
乌洋浑身的汗毛都充满警惕,眼前这月白衣衫的人,是他见过武艺最高强的人,辛亏这人又要护着身后二人,又没趁手武器,否则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不知为何,乌洋总觉着这人有些面善。
陆沉快烦死了,这乌洋明显被他激起了斗志,竟不依不饶的跟着他,今日不死伤一个,估计是不能罢休。
陆沉默算了一下时间,离开灵叶寺已有半个时辰,心中一急,即便是树枝也有了劈山的威力。
乌洋脱掉上衣,露着膀子,架出鱼死网破的样式。
偏偏那妇人被吓破了胆,双腿跟面条一样,走不动道,陆沉只好击退乌洋一次,带着那妇人跑一段路。
乌洋被陆沉这操作气的不轻,心一乱,招法就乱了。
陆沉趁机将树枝刺到了乌洋的大腿里,乌洋吃痛,无法追击,劲松也不恋战,架着马车带着兄弟们忙撤。
大获全胜,所有人的脚步都很轻快。
这时,马蹄踩着树叶过来,马上,胖胖的瀚德太子,拉满了弓,对着大肚妇人的背影。
陆沉搀着妇人,彻骨的杀气让他本能回头,月下,白色的箭翎格外扎眼,陆沉觉着他仿佛看见了季念念那流泪的双眼,想都没想,就挡在了妇人的身后。
箭头射穿肩膀的那一刻,他竟有些兴奋,他这是幸不辱命?
劲松见陆沉受了伤,不管不顾冲了过来,带着就趁就要离开,岂料陆沉面不改色的将剪从肩头拔出,沉静道:“带着他们夫妇先走。”
劲松也痛,他心痛,面色涨红,手指颤抖,他怀疑自家王爷被调包了。
陆沉当然懂他的迟疑,低声吟道:“君子一诺,五岳皆轻。”
第24章 念念求赞
夜深人静,树叶沙沙的声音都被放大无数倍,季念念觉着她此时的心情可用四字形容,风声鹤唳。
眼看陆沉走了快一个时辰还没回来,她坐立不安,心急如焚,正想着要不要出去瞧一瞧,便听见沉闷的敲门声,三长一短。
“我回来了。”
季念念心中一松,飞奔过去,拉开木门,“你终于……”
她愣住了,先入眼的是月白衣衫上漾开朵朵血花,再往上看,便瞧见那流血潺潺的伤口,黑洞洞的,她的心口仿佛也开了个洞。
季念念低呼一声,用手去捂伤口,仿佛这样就能止血似得,既心疼又责备的道:“怎么会受伤?怎么也不处理伤口?恶化了怎么办?疯了吗?”
陆沉笑了笑,他也觉着自己疯了,竟因为季念念一句话,便觉着自己做错了事,还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若是从前,他怎么会做错?他永远都是对的。
季念念忙拉了陆沉进屋,这才瞧见他身后站着的那对夫妇。孕妇白着脸靠在男人的身上,那个男人同样白着脸,看起来吓得不轻,但他依旧是妻子的支柱。
季念念将三人一同带进屋子,安排那位丈夫带着妻子去休息,她自己跟陆沉的侍卫要了金疮药,手忙脚乱的包扎着伤口。
箭是陆沉自己拔出的,毫不手软,皮翻肉绽,擦除血迹,森森的白肉看起来都痛的要死。
季念念忍不住低泣,陆沉反倒一怔,“哭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肩膀疼。”
陆沉以为她旧伤复发,便勒令她去休息,不用上药了。季念念狠狠的瞪了陆沉一眼,“你不是杀神将军吗?不是锐不可挡吗?不是所向披靡吗?为何连自己都护不住?”
陆沉怒了,“季念念,你要是心疼我就直说,你这样阴阳怪气,本王会想歪。”
季念念:“!!!”
大猪蹄子没错了,听不出人家在关心他吗?疼死算了!
冷静片刻,季念念向他道谢:“谢谢你把人带回来。”
陆沉摆摆手:“不用你道谢,原本就是本王做错了,挨一箭就当长记性了,你也不必自责。”
什么?陆沉竟然会主动承认错误?这可是天下奇谈。原文中,他发动战争,生灵涂炭,三皇子顺应天命打败他,将他推上城墙,对着满目疮痍的江山,问他后不后悔,知不知错?
只听陆沉轻声道:“本王一生从未错过!”
他今日竟然主动认错?
太令人震惊了。
季念念压住跳动的心脏,垂着眼一边整理他伤口处的绷带,一边道:“你歇息吧,这对夫妇不适合出现在京城,人交给我处理,我在陇州有处庄子,让我爹派人送他们过去吧。”
陆沉闻言,未受伤的右手握成拳,斜睨着季念念,冷傲道:“呵,区区小事,本王还是能安排好的,你且不管。”
季念念要疯了,这人什么毛病?好心当做驴肝肺是吧?
陆沉走后这一个时辰,她大概将这件事捋清楚了,这头香原本应是太子要烧的,但陆沉为了完成她的心愿,摆了太子一道,替她抢了这头香。陆沉不想直接跟太子对上,便找了这对夫妻来掩人耳目。他似乎也没有料到太子如此丧心病狂,认为这对夫妻烧了头香,抢了他的运势,怀恨在心,欲将这对夫妇置之死地。
按照季念念对太子的了解,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她让陆沉接下来别管其实是为了保护他。
可陆沉好像误会了。
一时间,两人都未说话,厢房静的可闻针落。片刻后,这种寂静便被打破,劲松冲了进来,惊慌道:“王爷,太子的人潜进庙里了。”
陆沉失血过多,嘴唇泛白,冷笑一声:“太子还真是丧心病狂,看来跟本王的好师弟收利息的时候到了。”
季念念听的一头雾水。
直到陆沉的人架了木梯,她翻过墙,看见睡眼惺忪的李若怀,这才懂了陆沉的意思。
李若怀打了个哈欠,笑着跟季念念打招呼,“王妃嫂嫂,来了啊?走,进去说话。”
季念念:“……”
她是来躲难的,不是来串门的。
陆沉的人手脚麻利,将孕妇背了过来,收了梯子,在院子里散的干干净净,像是从未来过一般。
季念念和陆沉两人被李若怀带进一间院子,房中陈设低调奢华,应用家什应有尽有,摆放有序,一看都知道主人极为讲究。
李若怀打着哈欠,熟门熟路的揭开半人高的香炉丢进去了一颗香丸。
顷刻间,玫瑰花香装满了屋子,掩盖了陆沉身上的血腥味。